丘宿鱼自然而然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天境峰,聂更阑从仙鹤背上下来,才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丘宿鱼,“明日继续练剑,我先回去休息了。”
丘宿鱼点点头,看着少年离开停剑坪慢吞吞往无名小院方向而去。
他调转剑,离开天境峰。
龙形戒指嗡鸣不停:“你都没让他挑礼物!”
“聂师弟受委屈了,你看不出来吗!”
丘宿鱼悠悠开口:“闭嘴吧,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
聂更阑回到无名小院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慢慢走到镜子面前。
方才课上,独孤真君一剑劈过来时,他只觉得今日生死难料,却不想真君是因为体内的火麒麟而动怒?
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窥到了独孤真君眼中的寒意。
聂更阑手慢慢抚上右脸的疤痕。
从收徒大典到近日来,火麒麟确实闹出太多动静。
每一次都让他陷入尴尬境地。
尤其是最近,他同丘宿鱼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整个宗门津津乐道无人不晓。
“哗啦。”
聂更阑蓦地拿过镜子旁的小刀,铁了心往脸上一挖。
剧痛过后,刺啦一声,一只火色麒麟啪嗒跳了出来,软趴趴地垂在桌上。
聂更阑面颊鲜血横流,神色沉沉低头,对上一双圆溜溜豆儿般的眼睛。
火麒麟还以为看到了什么阴间罗刹,登时拼命扑腾双腿求饶,“救命啊,别杀我!我很有用处的,别杀我!”
第47章
翌日, 戒指亮之前聂更阑已经起床洗漱,之后乘着仙鹤到了妙音峰的仙音台。
丘宿鱼赶来后第一时间发现聂更阑右脸的异样,着实惊讶了:“师弟, 你的脸?”
龙形戒指见状也大呼小叫:“聂师弟,你的脸怎么了!”
少年右脸的火麒麟已经被挖空, 因为服了止血丹药,血液已经凝固成怪异的形状。
丘宿鱼扔过去一瓶丹药, “疗伤。”
聂更阑似乎不太愿意服用丹药, 面露犹疑。实际上,昨夜他才知道,火麒麟遗留下的伤口其实也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伤疤在,他似乎才能维持安全感。
丘宿鱼许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淡声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 把所有人当成一具枯骨即可?”
“飞瀑练剑,火麒麟留下的伤口便不能碰水。既然下定决心将其剖出, 就接受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聂更阑怔了怔,似乎之前并未考虑到不能碰水的问题。
他之所以决定剖下火麒麟, 最大原因也是昨日丘宿鱼在枯骨环境中的点化。
再加上火麒麟近日来的确作妖频繁, 他恐在将来又惹了真君不悦,索性一刀剖了痛快。
昨日独孤真君一刹那的冷酷眼神, 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思及此,聂更阑还是接过丘宿鱼的丹药, 仰头服了下去。
“乖孩子。”丘宿鱼拍了拍聂更阑的胳膊, 神色格外慈祥。
聂更阑:“……”
小龙人戒指不合时宜地又叫了起来:“等等!师弟头上戴的是什么啊!”
聂更阑弟子银冠上,赫然插着一根类似簪子的饰品,然而却又不像簪子, 倒像是什么潦草的褚色树干,未经雕琢打磨的那种。
聂更阑发觉丘宿鱼在看自己的发簪,出声解释:“火麒麟要求的。”
只不过,这模样委实有些过于潦草了。
昨夜——
聂更阑把刀架在瑟瑟发抖的火麒麟身上,语气阴沉沉质问:“为何每次都耍弄于我?”
火麒麟小心翼翼睁着一双豆豆眼看他:“我、我就是觉得你同那位丘师兄般配,想撮、撮合——”
火麒麟被少年阴恻恻的目光震慑住,吓得闭了嘴。
“这么说,上次收徒大典你也觉得我和谁般配了?”聂更阑冷笑。
“当然是清鸿剑尊。”火麒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在看到聂更阑充满杀气的目光时,又讪讪地低下脑袋。
“唰!”
聂更阑的刀再次挪了挪,贴近火麒麟的触角,“一派胡言!”
小东西吓得惶惶然无措,拼命大喊求饶:“别、别杀我,我很有用的,我能给你带、带来气运!”
聂更阑本就是吓唬它,何来杀了一说,闻言把刀挪了挪,眯起眼,“气运?”
“没错,难道你没发现么,每一次你都能化险为夷,或者说,你每次能从倒霉的事里获益?”
聂更阑抿唇不语。
经火麒麟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苦海峰石牢成功引气入体,纪事课小考遭陷害遇到丘宿鱼,因为张涛在竹林掼倒他,他下定决心求独孤真君搬到天境峰……
似乎冥冥中,他的气运确实有所扭转。
聂更阑目光重新投向火麒麟。
后者赶忙投诚:“小友,我观你气运不错,加上我的加持,你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你若是不嫌弃我便化作簪子待在你头上,横竖我也没地方可以去,小友,我句句属实,你千万别杀我……”
“闭嘴。”
“哦。”
聂更阑被火麒麟念得头疼。深思熟虑一番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簪子。”
“上来吧。”
火麒麟欢天喜地化为流光,“咻”地飞进了少年的发髻中,静静变成簪子不动了。
只是这支簪子委实丑陋了些,和野生原木一般,实在谈不上精美好看。
火麒麟才不管,悄然浮现一抹得意的笑,美美地睡大觉去了。
他只要待在这少年身边就能万事大吉。
……
丘宿鱼闻言:“原来如此。”
“不过师弟,你这簪子委实素了一点,不如交给我,我把它打磨炼制一番,能成为一支小小的法器。”
聂更阑将火麒麟簪子拔下,递给丘宿鱼。
小龙人戒指适时地大叫道:“我要当聂师弟的头饰,我也要,我不管,丘宿鱼,你让我陪他待几日,我保证之后乖乖回玉髓峰疗伤,也不向我哥告状了,好不好?”
下一刻,聂更阑便看到丘宿鱼取下左手的龙形戒指,“师弟,打造簪子这几日你先戴着这枚戒指,也算是一枚小小的法器。”
龙形戒指长度和簪子相差无几,银黑色相间,花纹繁复,确实算是一件精美的饰品。
聂更阑还未回答,身形高大的人已经站到他面前,伸手将龙形戒指插入他银冠。
由于背光,青年身形完全将聂更阑笼罩在阴影中,包括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清冽冷香。
聂更阑呆愣了几息。
待到反应过来,丘宿鱼已经替他戴好了戒指。
聂更阑心乍然加速猛烈跳动。头皮炸开和发麻的触感这才迟钝地如潮水般齐齐涌上来。
“好了,练剑吧,”丘宿鱼道,“在洗经伐髓之前,你需要增强体格。”
直到丘宿鱼走出很远,回头看到少年仍旧愣愣站在原地,于是停下,“怎么了,师弟?”
聂更阑恍若梦醒。
“没、没什么。”
他抬脚跟了上去。
思绪却惊涛骇浪地在翻滚。
一如许田田那日所言,他似乎慢慢并没有一开始这般排斥丘宿鱼了。
而这个发现,比方才丘宿鱼靠近给他发髻戴戒指时的那点头皮发麻更如同惊雷一般在心里隐隐撬开一丝不为人知的裂缝。
……
练剑结束后,聂更阑要去上课。
今日新开了一门灵兽课。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最多能同内门弟子一块上课到来年开春。把基础入门知识学完,便不能再与内门弟子一同进修。
丘宿鱼难得没有厚脸皮缠着要送聂更阑去灵兽峰,只说要办事,须得去趟他师尊元德真君的炼器峰。
聂更阑没说什么,转身爬上仙鹤的背就要走。
后面丘宿鱼的声音懒洋洋响起:“师弟,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你还真舍得师兄离开啊?”
小龙人戒指当即炸了,气得叽叽哇哇大叫:“丘宿鱼,你不准调戏我师弟!”
聂更阑听不到小龙人的怒斥,只是木着脸扫一眼丘宿鱼,果断驱使仙鹤升空。
丘宿鱼在下方提高嗓门:“师弟,我会想你的。”
仙鹤飞翔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
……
灵兽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