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宿鱼得知后,把胸脯拍得嘭嘭作响,“这有什么为难的,师兄给你保驾护航,放心下山!”
许田田:“有丘师兄在,那还怕什么,都下山散心去!”
于是,一行人在休沐这日浩浩荡荡来到灵音宗山下的杳鹤城。
上次弟子大选,聂更阑许田田还未逛得尽兴就因为白衣人在附近出没而回了客栈,因此杳鹤城对他们而言还算是十分新鲜。
下山时,许田田还在忙不停提醒他们:“据说这次休沐杳鹤城会有不少合欢宗弟子前来,你们可都要小心了啊。”
“合欢宗?”许盼娣挑眉,“我们宗休沐,合欢宗凑什么热闹?”
“盼儿啊,你不知道?”许田田开始发挥搜集情报小能手的角色,“合欢宗向来不是以双修修炼而闻名吗,他们自然是来物色能助他们之人。灵音宗是四大仙们之首,修为高深弟子众多,当然是他们的首选目标了。”
许田田说着,巡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丘宿鱼、君杳然和慕容证雪身上,“所以啊,他们三个有修为的,简直就与行走的炉鼎无异嘛。”
许盼娣似懂非懂,“哦!可是我不是听说,炉鼎是弱势的那一方,强大的哪一方也可以做炉鼎么?”
“自然,横竖无论是强是弱,只要身为炉鼎,必定是吃亏的一方吧。”许田田故作高深莫测道。
丘宿鱼拍拍聂更阑肩头,故意逗他:“师弟,别怕,他们要抓人也只会抓我,你不会被看上的。”
聂更阑“呵”了一声,转头懒得搭理这厮。
一行人在两人关于炉鼎的讨论中进入杳鹤城。
今日休沐,城里果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几个人一会儿看看这摊子,一会儿进那个铺子瞧,没多久就走散了。等到聂更阑回神,发现身边就只有一个丘宿鱼。
这家伙还不忘揽功劳,“师弟,看我多关心你,一直跟在你身旁也没被冲散。”
聂更阑直接忽视这人的嬉皮笑脸,皱眉问:“他们自己走没问题吗?”
远远看去,长街繁华望不到头,全是人海,要找人实在困难。
丘宿鱼:“杳鹤城在灵音宗管辖范围,只要不是什么骇人听闻惨无人道的大事,本门弟子一般不会有事,若是些宵小惹事的,权当做给弟子历练的经验了。”
聂更阑:“那便往下走,总能同他们遇到。”
人群过于拥挤,他扶了扶被挤歪的面纱,正要抬脚,忽的又被路人推搡了一下。
聂更阑身体顺势撞到旁边的摊子,惹得摊贩气哼哼瞪过来,看到是个戴面纱的姑娘和肤色黝黑的青年,道:“喂,看好你道侣,撞翻了我的东西你们赔得起吗!”
丘宿鱼笑眯眯地揽过聂更阑肩头,不停朝摊主挥手:“抱歉,我们一定注意。”
然后,拉起聂更阑顺着人流走远了。
聂更阑忍受不了气味各异的人群,再加之是不是被碰到胳膊手臂和腿等,这会儿犯恶心,忍不住踩了丘宿鱼一脚,急忙钻到路边,“哇”地吐了。
丘宿鱼挤挤挨挨过来了:“喂喂,师兄寻思着你不是已经克服得差不多了么,怎么又吐了?”
聂更阑拿出帕子擦拭嘴角,眼角泛红之余狠狠瞪向他,“谁是你的道侣?”
丘宿鱼语气却十分揶揄:“原来师弟是为这事生气啊?这不是权宜之计么,否则和摊主吵起来这条街都没法逛啦,师弟,你莫不是当真了吧?”
聂更阑冷脸收起帕子:“……”
他就不该多嘴问。
索性拔脚就走。
丘宿鱼脸皮厚得跟墙砖似的,又挤挤挨挨跟上去了,“哎,师弟,别生气了,师兄下次不乱说就是了。生气就不美了,毕竟你现在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姑娘的脸……”
聂更阑装聋作哑选择无视。
然后手臂被丘宿鱼一把擒住。
聂更阑冷脸转身要呵斥人,丘宿鱼却对他指了指前方一座名叫“望仙楼”的酒楼,道:“这个时辰城里太拥挤,我们去坐半个时辰,出来便好走了。”
聂更阑确实受不了时不时被旁人触碰,闻言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丘宿鱼笑了笑,带着少年进了望仙楼,在二楼要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热情地上来询问:“两位,本店吃食都是用上等灵谷灵肉制成,美味又能增加灵力,两位看需要点些什么?”
丘宿鱼:“六个招牌菜,酒四壶——师弟,你可饮酒?”
聂更阑蹙眉。
“酒两壶便好。”
“好嘞!客观稍坐,马上就来!”店小二一脸是笑地下楼了。
聂更阑:“点这么多,吃得完么?酒你也喝得了这么多?”
“我食量大,因而才长得这般魁梧,酒么,醉不倒,”丘宿鱼凑过来小声道,“这点酒对化神期就如水一般,师弟莫要担心师兄。”
聂更阑:“……”
酒菜很快端上来。
吃了一会儿,聂更阑才终于出声问:“你在看什么?”
丘宿鱼笑了:“师弟果然关注师兄的一举一动,好了,别恼,原本我也正要与你说。”
他手一指酒楼斜对面一间老旧的茶铺,“看到茶铺主人了么,那对夫妇。”
聂更阑顺着他手扫过去,道:“你怎知是夫妻,或许是亲人呢?”
丘宿鱼灿然笑了笑:“他们是夫妻,并且,是一对凡人夫妻。”
聂更阑看向他。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丘宿鱼得意地转了一圈手里的酒杯。
聂更阑给了个“这种事你也拿来吹嘘”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埋头继续吃菜。
丘宿鱼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告诉你。”
“那间茶铺在杳鹤城开了有两百多年,是我某次在凡界游历时救下的一对夫妇,不过历经几代,这对已经不是原来那对夫妇了。”
聂更阑终于停下筷子,无声重新望向斜对面的茶铺,半晌,问道:“他们为何一直都是凡人,没办法修炼?既然不修炼,又为何愿意待在对他们而言危险重重的修真界?”
丘宿鱼:“说来话长,师弟,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聂更阑无声颔首。
“那好,让师兄我回忆回忆,两百年前……”
两百年前,凡界。
从前有一落魄的员外家养有一双儿女,儿子学富五车却屡次没有高中,女儿容色姝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且早已暗暗被府尹家的小公子垂涎。
这双儿女,一个暂且唤作文君,一个唤作文俊。
文君和文俊在八岁那年偶然得知彼此不是亲生兄妹后,便暗生情愫,彼此默许了终身。
只是,员外家落魄,一心指望着女儿文君能嫁个好人家,借此给家里一个翻身的机会。
家里连文俊上望京赶考的盘缠都快凑不齐,那唯一的小厮和丫鬟也眼看就要被辞了。
文俊一直暗中宽慰文君,说将来定会高中光明正大娶她为妻。
两位依偎在一起的情形被丫鬟撞见,吓得跑了出去,以为少爷小姐罔顾人伦暗通曲款。
翌日,悄悄留下一封书信独自离开,沿路靠乞讨施舍到了望京。
而那丫鬟对主人家感情很深,不想少爷小姐误入歧途,索性狠心把小姐的画像与生辰八字偷偷交到了府尹小公子手里。
府尹大人第二日便带着儿子来提亲,当然,院外夫妇喜不自禁,但文君小姐也吓得白了脸,不敢拒绝。女子闺阁画像与生辰八字若是给了男子,便是对他有意,要许定终身。
若这时反悔,她自己和家人都要被世人口水淹死,一个好好的家会毁于一旦。
而首先不放过他们的,也将会是府尹。
文君小姐忍痛答应了这门亲事,连夜书信送往望京。书信送到望京时,是文俊高中那日,也是文君要嫁给府尹公子的日子。
“君已生两意,望勿念。”
文俊悲痛,带着官身星夜赶回小城,却收到了府尹公子新嫁娘在进门前一日自缢在闺房的消息。
员外夫妇痛哭流涕,交给文俊一封遗书。
文君:“君从未有嫁与他人之意,不愿辜负哥哥,只盼父亲母亲诓骗他说君儿病逝。此生已矣,盼来生再会。”
而丫鬟这时才终于知晓,原来小姐少爷竟不是亲兄妹,登时痛哭不止,道出是自己偷偷送出了那幅小姐的画像和八字。
院外夫妇和文俊当即妇抱头痛哭,凄凉话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文俊自怨不辞而别害了文君,当夜投井而亡。
当朝新官不赴任是为欺君,院外夫妇无论如何都活不成。
于是,员外夫妇替一双儿女办丧事,打算好好送他们入土再双双寻死。
一个还算温馨的小家,在一夕之间倾倒破裂,竟是为了个小小的误会。
那丫鬟第二日便疯了,疯疯癫癫奔到街上啼哭,大叫着呼唤神仙救救她家小姐少爷,凄惨形容令人闻之落泪。
……
聂更阑听到此处,声音低沉问道:“所以,师兄便是救他们的神仙?”
“对他们而言,修士皆是遥不可及的仙人。”丘宿鱼点头。
“师兄救的,可是文君文俊这对有情人?”
“是。”
“可他们不是已经身死,师兄是如何救下的?”
丘宿鱼目光投向那间茶铺,注视着那对夫妻忙着招呼客人,“他们魂魄未散,我身负温养魂魄的镇魂瓶,要救他们不过是耗费些许灵力罢了。”
“所以,这对有情人起死回生后不愿再待在伤心地,跟着你到了流月大陆,从此代代都在这里经营茶铺为生?”
“是。文君与文俊交代子女,只做小本营生,日子平淡过得尚可便好,不求大富大贵。我便求了宗门时不时对这家茶铺照看一二,便也没人找他们麻烦,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聂更阑轻轻蹙眉,神色间透着犹豫,“可我听说,修士不得干预凡人的命数与生死,这虽是一件功德,但师兄却也要遭反噬的……”
他停下,忽然不说了。
丘宿鱼嘻嘻笑了,浑话张口就来:“师弟果然关心师兄,师兄甚是欣慰。”
聂更阑:“……”
聂更阑忽略耳根那一点热度,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冷茶,板起脸道:“你说还是不说?”
“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自然是要说的。”丘宿鱼笑哈哈地举手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