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的人在唱着男儿当自强,他却戴着眼镜朝四周逡巡。
怀里的干饭,也在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忽然,干饭的耳朵动了动,朝赵传薪叫唤了两声。
赵传薪朝某处望去,嘴角露出了笑意。
他把手臂向后伸,掌心朝后。
赵忠义见了,立马朝后向上张开五指。
双喜等人立马散开,将车队拦住。
陈大光看不懂鹿岗岭保险队的战术手语,只能疑惑的看向赵忠义。
赵忠义小声道:“前面有情况,让大家找掩护。”
那边,埋伏在树林里的绺子疑惑不解。
没露出啥破绽啊,他们咋停下了?
“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
“不可能,咱们的踪迹都掩盖好了,距离这么远,他们看不到的。”
“可是俺……”
话没说完,就见车队最前面那人举枪便射。他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脑袋中弹,立刻咽气。
“被发现了,杀出去!”
老四第一个发起冲锋,才刚走出树林,一声枪响,他身体更是一震。
他压根没料到,这么远的距离,竟然有人能连开两枪,两发皆中。
临死前,他脑袋里的想法大致是这样:不科学啊,平时这个距离都是打的热闹,但互相没啥死伤的……
又一个人出来,砰,倒地。
又一个人出来,砰,倒地。
又……当然,就没人出来了,大伙嗷唠一嗓子,转头就跑。
赵传薪看了看,侧着身体,伸出并拢的五指超前勾了勾。
赵忠义见了,喊道:“继续出发!”
车大光诧异:“这就完了?”
赵传薪笑了笑:“那咋地,还在这过年啊?”
陈大光叫来一个小伙计:“你去看看去。”
那小伙计苦着脸,胆战心惊,极不情愿的跑去树林。
只听他一声尖叫,除了保险队之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旋即就见那小伙计举着一杆洋枪兴奋的往回跑。
大家又松了口气。
小伙计气喘吁吁的回来:“掌柜的,死了四个绺子,艾玛,都是头部中弹。你看,还有洋枪和土枪哩。”
看见了他手里的枪,双喜策马上前:“拿来吧伱。”
一把就将洋枪夺来,那些土枪却是没管。
小伙计:“……”
旋即,又敬畏的看向头前开路的赵传薪。
所有人都凛然!
太特么神了,他们啥也没看到,这人就一股脑开了四枪,四枪皆中脑袋。
啥枪法啊?
倒是那些绺子逃跑时候发出的鬼哭狼嚎,他们隐隐约约倒是听见了。
就这?
就这两把刷子,还当什么绺子啊?
再往前,他们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和乱糟糟四散开的脚印,以及,继续向前,不远处分了路的车辙印。
陈大光看了看说:“牛家车队糟糕了,怕是遇上了这伙绺子。这些绺子还想劫咱们,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众人:“……”
赵传薪没搭茬,反而是摘下了帽子,抬头看了看高悬着的明晃晃的太阳,发声高歌:“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保险队的人,和赵传薪学了不少新词儿。
听到了歌声,看着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赵传薪,他对坐在后面的女人道:“论装逼,俺只服传薪……”
……
却说孤雁带着货,并没有回自家的老巢。
老巢路途遥远,且想要销赃还得再运出来,颇为麻烦。
干脆,直接运到了干佬儿杨玉树那里。
杨玉树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都不敢惹。
一伙绺子或许不可怕,但是数个山头的绺子,全都听他的话,这就可怕了。
只是,这位传奇大佬,却不在山上住,而是在伊通城里最佳的地段,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
他本人更是终日穿着一身读书人的长衫,脚底下是富户才穿的厚底夫子履,成天之乎者也的拽文,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老学究呢。
不得不说,这境界,就比那些胡子绺子之流高出一个层次了。
孤雁对他说:“干佬儿,您看这些货,就先放在这里。等销了赃,少不得还要孝敬您。”
杨玉树手抄在两个袖筒里:“这都好说,你尽管办你的事去,有我在,货丢不了。”
正当说话,忽然一个手下匆匆而来。
这手下是他派遣跟随老四一起去劫陈大光车队的人。
只听手下哭哭唧唧的说:“大当家的,不好了,不好了,四爷被打死了……”
旋即,他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孤雁倒抽一口凉气:“就一人开枪,连打死四人?”
“是,俺们都没来得及放枪,再出头也是送死,俺们就跑了,可怜四爷,都没来得及给他收尸!”
杨玉树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
孤雁恨声道:“狗日的牛管事,他坑我!”
此事是牛管事通知的,当然少不了他的干系。
杨玉树沉吟半晌:“关于此事,我略有耳闻。听闻那陈大光,找的炮手是鹿岗岭村的保险队,队长号作关外一点红,是个硬茬子啊。你怎么不探明情况再出手?好在,只折损了四人,损失不算多。”
孤雁却是道:“管他什么一点红,老子迟早找他算账……”
……
牛子厚家里财大气粗,族人里也有衙门口当差的,所有白道关系都打通了。
有逃跑的伙计回来一报告,说是财货被人中途给劫了。
好家伙,竟然有“吃生米”的敢劫他牛子厚的车队?
这点钱,他也不放在眼里。
但是,令他生气的是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直接找上了吉林将军长顺。
长顺其实不愿意蹚浑水,境内匪患过多,杀根本杀不过来,搞不好还要让自己惹一身骚。
但是,常年的拿着牛家的“孝敬”,这事儿也不能不管。
就将步兵统领诚明给叫了过来,当着牛子厚的面吩咐说:“洗劫车队的绺子头目,名号唤作孤雁,你可知道?”
诚明点头:“下官略有所闻。”
长顺继续道:“像牛家这样的积善之家都敢抢,确实没把王法看在眼里。这样,你准备准备,带兵去将孤雁这伙匪徒剿灭!”
“下官遵命!”
等诚明离开了。
长顺对牛子厚道:“秉坤,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诚明非是只知吃喝玩乐的八旗子弟,他虽家道中落,但本人擅长排兵布阵,颇通兵法,且知人善任。有他去,想必事情能顺利解决。”
牛子厚:“那便多谢将军了!”
第56章 准备过年了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除夕的饺子年年有!
赵传薪辞别了陈大光的车队,带着薪俸和保险队的人回到鹿岗岭村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就要去城里准备年货了。
过年的气氛已经有了,城里有的人家现在就挂上了红灯笼。
赵传薪不会写毛笔字,就买了一些现成的对联,挂千。
然后他还买了好些个洋蜡,铁丝儿,红纸,鞭炮,糕点蜜饯,瓜子……
在卖年货的集市和店铺里,赵传薪一行人杀疯了……
最后装了一牛车,一骡子车,各人的马上也挂着满满当当的。
鹿岗岭村不光是保险队的成员家里有钱了,那些做大衣的妇女也赚了一笔,能过个肥年。
赵传薪还买了一些米面粮油,很多很多。
回去之后,和赵忠义赶着牛车,专门挑鳏寡孤独的家里给送。
高老蔫:“咋还给俺送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