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这段时间游走在魏地的原因?”巫马枢道。
张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缓缓道:“我原本是想劝说,各地官府不要中了秦廷的当。”
“只不过人心难料,世人大多有着侥幸心理,都认为只要自己的账目做的足够好,表现的足够积极,便会不被秦廷针对,而且不少官员胆小如鼠,并不敢真跟秦廷作对,只想着自己付一些代价,拆东墙一般补上。”
“不过这注定是徒劳的。”
“秦廷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死活。”
“他在意的是钱粮!”
“那你为何会选择帮我们?”巫马枢问道。
张良摇头。
他冷声道:“我不是帮你们。”
“我只是反秦。”
“而且我拜访了很多县,大多都对我敬而远之,根本不给我见面机会,而你们却愿意见我一面,所以我愿意为你们出谋解决这次的事情。”
“你准备怎么做。”巫马枢一脸凝重。
张良说的没错。
他们县里的确存在着很大亏空。
而这个亏空的数额太大,他们几家都不愿拿自己的钱去填。
而今张良愿意替他们想办法。
他们自是欣然接受。
张良目光微阖,冷声道:“诸位可知就在砀郡,巨鹿那边,有一伙强盗,盗首为彭越。”
说完。
张良便没有再说了。
闻言。
巫马枢目光微沉。
彭越之名,他自是有听闻。
不过他们县距巨鹿还有点距离,但若是运送盐铁走水路的话,倒也真会经过巨鹿。
想到这,巫马枢一下反应过来,张良的意思是跟彭越‘合作’,将这批‘空船’给吃下,然后把这些盐铁的失窃,全部栽赃到彭越头上。
这办法倒是不错。
只不过彭越恐不会答应。
毕竟彭越只是强盗,直接对官船动手,恐是没这么大胆子。
但彭越答不答应都不重要。
他只是强盗。
他们让彭越答应,彭越就只能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
如此一来,盐铁‘没了’,账也平了。
朝廷若是归罪下来,也全都是彭越的问题,而且他们大可赶在彭越之前,将彭越给绳之以法,到时死无对证,至于失窃的‘盐铁’,自然也将随着彭越的死,而石沉大海。
巫马枢指尖敲击着案面。
心中不断权衡着其中的利弊跟隐患。
最终。
巫马枢目光闪烁着,冷声道:“你的建议不错,但这不就是当年的‘怀县沉船’的翻版吗?当年朝廷可是让扶苏亲自负责的,若是这次秦廷同样派人下来,这该如何是好?”
张良道:“关东不是关中。”
“整个砀郡上上下下都是你们的人,难道还能为秦廷给制住了?”
闻言。
巫马枢不由大笑起来。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彭越等人落草为寇多年,对巨鹿那边的水泽很是熟悉,想将这些人抓捕归‘案’,恐没有那么容易,若是让其逃脱,并将事实说了出去,恐会生出不少状况。
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他们或许是不能将彭越给直接击杀,但将彭越的人阻拦在朝廷下来的官员前,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不让朝廷下来的官员跟彭越接触,即便这事不是彭越做的,也是他做的了。
巫马枢拱手致谢道:“子房兄,果然是足智多谋,我巫马枢佩服。”
张良同样举樽笑道:“客气了。”
“不过此事,我个人建议诸位多跟其他县邑商量,毕竟只有单父县去做,多少有些太过醒目了,而且若是秦廷真的怪罪下来,难免有些无法争辩,若是有其他县邑参与进来,到时就算秦廷责怪,也不会只责怪诸位几人。”
“是极是极,此事我会安排。”巫马枢点头道。
张良又道:“诸位若还有担心,其实可以将彭越的动机,推到跟六国余孽勾结上,像是张耳、陈余等人,他们过去一直为秦廷通缉,但同样是砀县的人,目的也很简单,为的是破坏秦廷的政策以及想在关东制造动乱,只要彭越等人的罪名足够大,那么朝廷归罪到你们头上的概率就越小。”
闻言。
巫马枢心头一动。
这倒的确是一个办法。
他跟张耳、陈余等人没什么接触。
只把事情推到彭越身上,的确显得有点刻意了,但若是背后有六国余孽,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巫马枢等单父县官员对视一眼,对这次宴请张良很是满意。
不由纷纷举樽,高呼道:“有张子房相助,我等危机立解,这杯酒,是我等敬你的。”
说完。
便一饮而尽。
张良笑着,也饮了一杯。
见巫马枢等人已采信了自己的建议,张良并未在这间酒舍多待,拱了拱手,便飘然离去了,仿佛就只为破坏秦廷的一些事情。
巫马枢等人也乐见于此。
酒过三巡,突然有一人笑着道:“我认为这张良的主意是不错的,但这六国余孽却是少了一人。”
“诸位认为呢?”
“我也认为是少了一人。”
“哈哈。”
第40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离开酒舍。
张良回头看了眼,眼中充满了冷色。
单父县巫马枢等人打心眼里根本就瞧不起他。
因为他们是官。
而自己只是落魄的贵族。
他们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倨傲跟高高在上。
张良若是没有猜错,这些人恐还会将自己也算计进去,因为他的名,明显比张耳、陈余更有用,不过张良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仅仅是这些人真的听信了。
张良低语道:“人心。”
“世上最为复杂的便是人心。”
“而嵇恒算计最多的也是人心,但人心算计,最终都要落到利益上,嵇恒是如此,如今我也变成了这般,嵇恒算的是这些官员不会铤而走险,而我算的是利益动人心。”
“只要利益足够大,大到这些人愿意去铤而走险。”
“那便有成事的机会。”
“如今我勉强算是成功了。”
“但还不够。”
他转过身,看了下四周,朝不远处的另一间酒舍走去。
他还有一场酒宴要去。
只不过对于这一场酒宴,张良显得郑重不少,在临近时,还特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而后才信步踏入到这间酒舍。
跟单父县诸官吏见面不同,在这边的张良很受人尊敬。
刚听闻消息,便有人主动来迎。
魏咎快走几步,满脸春风,笑着道:“张兄,我们这次已等你多时了。”
张良笑了笑,拱手道:“让诸位公子久候了。”
“事情弄得如何了?”一旁的魏豹略显急促的问道。
不过魏豹刚开口,就被其兄长魏咎瞪了一下,魏豹满脸不情愿,但见魏咎一脸严肃,也是沉闷的哼了一声,没有再去多嘴。
张良道:“幸不辱使命。”
闻言。
魏咎脸色一喜。
他主动邀请道:“张兄请上座。”
张良点了点头。
几人前后的进到了酒舍中。
在这间宽敞的屋子里,还有着几人,都是魏地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