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就是要听一听正经晋人的想法,并且尊重他们。
在曾靖表达想法的时候,也有很多士兵听到了他们的谈论,纷纷聚集到王谧的马下,一边应战,一边表示支持。
王谧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他们。
仇恨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兄弟们啊!
我这是想保住你们的命啊!
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失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你们真的就为了这些家国仇恨,连保住性命的机会都不要了吗?
他还想再劝说几句,然而,那些劝说的话,含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口。
晋军兄弟们真诚的,期待的眼神,让他无法面对。
“那就依你们,我们堂堂正正的冲杀进去!”
“属下遵命!”
曾靖提高了嗓门,给出了洪亮的回答。
在他身后,晋军兄弟们纷纷呼号。
各种喊打喊杀。
这就是大势!
这就是民意!
王谧犹豫了片刻,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既然他们想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他王谧也没有落后的道理。
甚至,作为一军主将,他不但不能落后,他还要比他们表现的更出色。
趁着大家群情激昂的当口,他王侍郎又可以大展身手了!
摸摸腰间的枪,王谧顿时笑的灿烂。
更让他心情大好的,还是天时的配合,抬头望天,东方远处,竟然已经隐隐看到了亮光。
原本只能看清兵器反光的周遭,竟然可以渐渐显现人形了!
这一下,邺城战场上的胜负也该分出来了!
王谧信心满满的催动马蹄,接下来,只要能进城,就可以直取王旗,再次获得一场大胜了!
王侍郎美滋滋,谁知视线一转,忽然又凉了半截。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还不赶紧进城!”
没错,出现在王谧眼前的,还是队主曾靖。这个嘴里喊着对氐秦赶尽杀绝的壮汉。
在王谧同意冲杀进城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冲进去,反而是一直都在王谧身边紧紧跟随。
刚才王谧一直沉迷在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行动,或许是王侍郎有这样一种思维误区。
这样一个誓要在邺城战场上干出一番功绩来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牢牢把握住这样的好机会去建立功勋呢?
这可是他自己苦苦争取来的机会!
曾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王侍郎放心,就算是杀红了眼,属下也不会忘记侍郎的,一定会护在侍郎身前,保护侍郎的安全!”
他这是打算让王谧放心?
为什么王谧感觉,他这样说是为了让他死心呢?
别扑腾了,你飞不出我曾神僧的手掌心!
好吧!
进城再看看谁厉害吧!
在这个时候选择入城,王谧当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是个理智的人,最关键的是,即便将士们的情感可以左右他,那也是一定程度上的。
很多时候,他还是可以把自己从感人的情景中抽离出去,从局外人的角度来思考这些事。
为什么选择入城?
想象那些城中的无辜百姓就知道了!
逼迫投降当然爽了,而且,现在城外的这些秦兵基本上已经被晋军打残了,没有什么反击的能力。
说服他们的可能性也很高。
但是,即便是说服了他们,也撼动不了城里大军的大局,这就是目前邺城城内城外的现状。
而根据各种现象显示,城中现在还有很多秦兵盘踞,力量并不弱。
这些人虽然对付晋军不顶用,可是欺负手无寸铁的乡民,却是毫无疑问的高手。
城中的百姓坚守多年才终于等来了晋军的消息,他们可不是等着晋军把他们送上死路的。
一旦城外的秦兵向晋军倒戈,被城内秦兵知晓的话,他们很有可能被激怒。
原本还算相安无事的局面,会被瞬间打破,以氐秦蛮横的个性,就算最后逼得没办法也要投降,在此之前也不会轻饶了城中百姓的。
最起码也要拉一堆垫背的!
坏人的思维方式一向是这样,绝对不能只让自己倒霉,就算是抵挡不住命运的宰割,也还是要拖更多的人下水。
既是如此,晋军也不是吃素的,那就先下手为强吧!
而邺城内城之中,现在的形势又是如何?
在此之前,我们先来看一看北城楼那边的形势,王谧这边拉着一众人马团结合作。
而北城楼那边,却一直都是刘裕一个人孤军奋战。
他……坚持的住吗?
北城楼这边,大将军符纂的处境,竟然还算是好的!
他还没死!
他还活着!
随着城中的兵马渐渐被抽调到南城,北城这边,后续兵力不足的劣势也渐渐的显示了出来。
但目前这一切,还都只有主将清楚,对手看不出端倪。
毕竟,现在天还是黑着的,两军的战士都很多,但彼此之间的真实实力是什么样的,还是看不清楚的。
这就给了符纂操作的空间。
他直觉晋军的兵力应该在秦兵之上,而且,战术也更好,那个做主将的新人,也是相当的勇猛。
最关键的,他们的兵器当真是神奇的很,不是秦兵这些陈旧的刀箭可以比拟的。
但是,晋军那边也有劣势,直到现在他们居然还没有开始攻城!
这是为什么?
已经和晋军对抗了几个时辰的符纂,实在是想不明白,占据着优势的晋军,为什么迟迟不攻城。
他们完全有这个能力!
缺少攻城的器具?
不能够!
别人不清楚,符纂还不清楚吗?
那慕容垂逃跑的时候,大型的器械全都没有带走,就留在倒松峰上了,现在那些东西还不都成了晋军的囊中之物。
只要把那些东西都运用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登上邺城城墙?
注意!
符纂关注的是晋军登城墙的行为,只有发生这个行为,符纂才认为晋军是在攻城。
至于那些接连不断扔向城中的大石块,还有源源不绝的箭矢,都不能算数。
那些东西都是看起来厉害,实际上是伤不到几个人的,准确性太低。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只有士兵们顺着云梯,正式向城墙上进发,反复争夺城楼,才算是攻城真正开始。
然而,明明占据着优势的晋军却并没有这么做,这让符纂心中忐忑,总觉得,这位年轻凶悍的晋军主将是憋着什么大招。
看起来文弱的多的晋军中,怎么会有遮掩凶神恶煞的人存在?
这本来就是一件无法解释的事。
刚才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将军哪里去了?
不只是一个,好像是好几个!
符纂还在城楼上的时候,那个时候天还没黑,视线没有受阻,他看得很清楚。
整个晋军队列中,那些看起来是文臣出身的将领还是挺多的,但是,等到他从城门里冲出来,迎上来的人就是这位方头大脸的恶煞了!
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眼白上布满了血丝,仿佛随时都要玩命。
不得不说,自从看到了刘裕,符纂整个人都萎了。
再也不敢冲锋上前,但凡在战阵里看到刘裕的身影,符纂都要第一时间冲到另一边,唯恐被刘裕逮个正着。
还好,缠斗了几个时辰,符纂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没有其他的将帅辅佐,刘裕分身乏术,即便是看到了符纂,也难以上前和他分出个高下。
但是,是疮疤就一定要揭开,符纂刚刚射出了一支箭,歇了口气,就看身后一个小兵快马加鞭的奔过来。
仔细看看,正是张蚝身边的一个侍从,算是相当信任的了!
他怎么会过来?
难不成,南城那边也出了什么状况?
不会吧!
论武艺,论战术,论凶悍程度,张蚝都还远在他符纂之上,如果张蚝都不行了,他符纂还能行吗?
人家小兵还没有赶到,符纂这边自己就打起了退堂鼓,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于是,等那小兵真的赶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符纂的心顿时凉透了。
“你是说,张将军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