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当日,将士在海边祭天,皆用红袍红甲,远远望去,如同大海之上一片燃烧的火焰。
赵昺大声念诵着出征祭文,最后慷慨激昂道:“太傅、越王此去必定凯旋,杀贼寇,定域外,开青天!”
将士们声如雷鸣,轰然响应,高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众人依次登上舟船,送行的人亦是挤满了岸头,吵吵嚷嚷,张世杰悄然混进人群中,去和陆秀夫道别。
亲眼看见他如何巧妙溜走的郑成功:“……”
还未出征,仿佛就已经担心了起来!
陆秀夫正立在一块礁石上,不远不近,望着海边。他雪衣如云,宛如渊上长空,泠泠披了一身霜雪清月的鹤,皎然独立。
冷不防,张世杰忽然窜了过来,拍一下他的肩:“君实,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陆秀夫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目送你上船,你又跑回来干什么?”
张世杰朗笑道:“我在等你送我临别赠言。”
陆秀夫微感无奈,伸手想敲他,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此情此景,仿佛光阴倒流,和年少时他送张世杰出征的景象重合了。
不同的是,那时,少年的他在扬州城中,送少年张世杰,追随老将吕文德远行。
而如今,他却在遥远的黄金海岸,送张世杰远征埃及,一个从前做梦都不会想到的远方。
陆秀夫忽而有些感慨:“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张世杰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终究有一些东西是始终未变的,时间的洪流冲刷而过,君实依旧是江南青竹,天边明月。”
陆秀夫不由莞尔:“哪里哪里,世杰才是人中之龙,将谋战略,百倍于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在和张世杰进行一种商业互吹,二人互相望望,终是相视而笑。
片晌后,笑声渐熄,如同一粒粒碎玉,被海风吹散落入流水中。
陆秀夫一拱手,洒然道:“祝君此去千里万里,战必功成。若遇上了什么难事,勿要太过忧心,请记住,远方尚有一个陆君实,并故国万千子民,在等你归来。”
张世杰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那我走了,君实保重!”
“保重,一路顺风!”
……
随着时间推移,文天祥在学完他的二十六国外语之后,正式接受了帝国外交发言人的职位。
什么拉丁语,希腊语,西西里语,英语,阿拉伯语,突厥语,古诺斯语……
幸而有许多国家语言相近,只需要甄别一下方言发音和细微之处差异就行。
期间,郑成功作为一名同样精通无数外语的小天才,频频去文府串个门,调查一下对方的学习进度。
他发现,文天祥跟他学外语的方式还不太一样。
他当年是没事就找身边的外国人拉呱(?),反正就叽里呱啦一顿输出,在实战中进步。
文天祥……背书,背书,除了背书,还是背书。
只能说,状元不愧是状元,学习能力确实冠绝古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熟练阅读文本,并且进行翻译了。
郑成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感慨不已:“临安朝廷虽然百无一用,但在选人之事上,还是很有眼光的。”
文天祥长叹一声,手指虚弱地撑着额头:“延平,你站那别动,我现在眼前到处飘着弯弯曲曲的西里尔字母,还有绕来绕去的拉丁文变格。”
他伸手在虚空中一捞:“这里有个西格玛掉了,得赶紧捡回来。”
郑成功:“……”
看这外语学的,直接把人逼疯了!
滇南人吃致幻蘑菇都没有你这样的效果!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文天祥:“其实吧,你学不学这二十六门外语,本身并不重要。作为帝国外交发言人,即便你只会讲汉文,我也可以从其他地方给你抓几个翻译过来……文山,别动手啊,你是斯文人!”
文天祥目光宛如刀刃一样扎在他身上,仿佛想把他分割成数片。
郑成功赶紧补充道:“当然,你自己愿意学对我们来说比较省事,也更可靠,毕竟对翻译,很难完全付之信任……”
说来说去还是要学,文天祥摇摇头,继续拿出西塞罗演讲词,开始背诵古希腊语。
“别背书了”,郑成功直接伸手,强行把他拽出了门,“我找个人给你练手!”
文天祥:?
郑成功雷厉风行,很快揪了一个拜占庭帝国的使臣过来。
使臣满怀忐忑,坐立不安,完全不明白这位新宋的王者找自己有什么事。
他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猜测,上至两国合作与分歧,下至民间往来与通商,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里里外外,什么都考虑到了。
总不能是新宋延平王想要篡位,前来寻求拜占庭的支持吧?
那自己到底该如何表态啊?
是支持呢,还是支持呢?如果不点头的话,怕是很难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然而,使臣一进门,却看见郑成功对他招招手:“之前看你的资料,你会很多欧陆语言吧?”
使臣:“啊?是是是。”
“会哪些?”
使臣骄傲地挺起腰板,以为自己将要被委以重任:“凡是欧陆通行的语言,我都会!”
“很好”,郑成功将文天祥往外一推,“这是我新宋的朝廷发言人,从今天起,你就留下来和他进行外语对话练习吧。”
使臣:“……”
文天祥:“……”
郑成功见二人俱是沉默,以为他们此前素不相识,所以找不到话题,当即提出了一个优秀的建议:“可以从早饭吃什么开始交流!”
使臣:“……”
文天祥:“……”
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忍耐的微笑,衣袖翻飞,伸手向门外一指:“延平王,可否先去外面歇息片刻,给我留出一点练习的空间。”
郑成功:?可这明明是本王的王府。
他想了想,决定先离去,转头就去监督众人快点将文天祥的信王府建好。
帝国外交发言人是一个相当随意的称呼,文天祥的官方职位名称是——信王。
新宋帝国的第五个异姓王。
「信」这个字,源于他本来的封号信国公。
对于这个封号,文天祥一开始表现出了极力反对的态度:“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岂敢窃据王位,贻笑天下?”
陆秀夫笑吟吟地回复他:“文山有所不知,两国相交,贵在气场,讲究的就是一个以势压人。”
文天祥: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陆丞相眉眼微弯,溢满了泠泠星河的清亮眸子,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缓缓道:文山你堂堂帝国亲王,愿意屈尊去跟他们交谈,本就给足了面子,若对方稍有不敬……”
发难的借口这不就有了吗!
文天祥:“……”
懂了,原来你们在钓鱼执法。
郑成功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文相公莫要担心,想做什么做什么,直接上就是了,我们会很开心为你兜底的。”
神色中甚至充满了跃跃欲试。
文天祥心生不详,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岁月,自己和这群人一道,将会在五洲四海闹出多大的乱子。
但他唯一没预感到的就是——
他居然适应得这么快!
文天祥面对的第一场外交,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
此人上来就声称,你新宋居然卖军火给XX,真是胆大妄为,必将受到主的谴责,等着下地狱去吧你!
面对这种明显没事找事的挑衅者,他自然不会客气,当场拿出了当年怒斥伯颜的风范,将对方骂得当场昏迷。
而且言辞优雅,有理有据,如果不听内容光看说话神情的话,居然还给人以美的享受。
不知道是不是骂得太过了,这位原本狂热信仰主的使者,忽然一阵精神恍惚,回家之后竟然表示,自己从此要细心盖面,成为异教徒!
神圣罗马帝国:丫的,智障。
文天祥面对的第二场外交,是一行来自被“莫名其妙”清剿了所有货物的海盗,回去直接找了自己的国家来告状。
“我国的子民明明没从新宋的疆域上过,你们为何要说我们越界了!”
文天祥一看资料,就知道这事己方确实不占理。
但他转念一想,我们强国外交,主打的就是一个以势压人,管他占不占理!
“凡日月所照,皆是吾土,只要是我新宋的日光能笼罩的地方,都是我国境范围内。这么简明易了的疆域划分法则,你不会不知道吧?”
使者和海盗们看着门外排列成墙的军队和无数兵刃火器:“……”
知道,太他妈知道了!
文天祥面对的第三次外交,是关于新宋在西欧地区银行建设的一次谈判。
对面的态度相当强硬,表明虽然那块地是新宋的封地,但毕竟是国王赠送给他的,以后银行的盈利也必须采用分成制度,每年割让给我法国若干。
文天祥:?
自从离开了大都监狱,他就没听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词!
“这个银行的盈利分成不适合你”,文天祥翻了翻郑成功给他的计划表,“等一下我们还要开连锁棺材铺,这个倒是可以给你分享一下收成,甚至可以去皇宫送货上门,你要来吗?”
法国代表:“……”
威胁,这是赤裸的威胁!
我们当然是……光速投降啦,除了投降还能咋滴!
文天祥在一次次与奇葩、与强敌的针锋中,飞速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偶尔,他也会面对一些着实是很离奇的谈话:“信王殿下,请问有什么语言学习小技巧吗?”
“背书,背书,再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