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不解的道:“我怎么就会有麻烦了?这狗日的当街奸辱妇人被众人拿下,罪证确凿,没有被坊民当街打死,已经算他运气了。
咦?
不对,你二人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心思?
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介罪囚,不日有司就会升堂按律判决,当街奸辱妇人,这在长安可是徙三千里的大罪,以他目前的状况,估计没机会活到发配地。
至于他家的尊长要是胆敢为他说情,说不得要问一个教子不严之罪,老夫此次仗义出手,只会被记功一次,何来隐忧之说。”
说完话,看着哑口无言的刘钰跟魏冕,立刻有了新的决断,老张觉得在教会这两人如何管理百姓之前,还是先让他们两人对长安的律法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比较重要。
眼看着不良人们将那个贵公子以及被打的半死的仆从丢进了马车,就拉着刘钰跟魏冕跟上,想让这两个人完整的看一遍长安的律法是如何约束百姓的。
刘钰,魏冕也不相信一个世家公子,会因为奸辱一个卖凉皮的女子就能身败名裂不说,还会被发配三千里。
尤其是眼看着马车进了太医院,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如果这些不良人真的不在乎,就不会带这些人去太医院治疗了。
老张道:“治疗是罪囚的权力,在长安,任何人都有被治疗的权力,哪怕这个罪囚明日就要被拉上法场斩首,今日受伤,依旧会得到治疗。”
魏冕笑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老张面色严肃的道:“权力是权力,罪责是罪责,前脚治疗,后脚砍头,两者并不抵触。”
刘钰沉吟片刻道:“可否将此事告知陈氏在长安的族人?”
老张道:“已经派人告知了。”
魏冕叹息一声道:“陈竹死不了了,马上会被人接走疗伤的。”
老张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托在掌心对刘钰,魏冕道:“不如我们三人打个赌。”
刘钰,魏冕相视一笑,各自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钱,放在老张手里道:“赌了。”
老张哈哈笑的开心,将钱收回怀里道:“治疗完毕了,正好看他如何下狱。”
刘钰,魏冕各自仰天笑了一声,虽然不在乎老张的那一串钱,让老张品尝一下世家大族带来的苦,还是很符合这两人心意的。
眼看着被包扎的如同木乃伊一般的陈竹被送进了万年县大牢之内,老张见天色已经晚了,就掂量一下刚刚得到的两枚金钱道:“两位少兄如今都是孤家寡人,今晚就由老夫做东请两位去晋昌坊大食堂,品尝一下那里的水盆羊肉如何?”
刘钰瞅着老张手里的两枚金钱道:“据我所知,这两枚金钱是我们兄弟的。”
老张攥着金钱道:“打赌之后就是老夫的了。”
魏冕鄙夷的道:“还没有尘埃落定,怎么就是你的了?”
老张笑道:“打这样的赌,跟白白送我银钱有什么分别呢。”
刘钰通过这些天跟老张的接触,知晓此人并非是一个自大狂妄无知之人,就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在乎颍川陈氏?”
老张眨巴着眼睛道:“万年县衙门口的告示牌子底下,曾经用铁链锁过崔氏大公子,朱雀大街两边的房子县尊用高出市价五倍的价格卖给了豪门世家,当日售房之时,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走吧,快快去晋昌坊大食堂,最近他们的水盆羊肉卖的很快,稍微晚一点,就吃不上了。”
云初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米主簿滑进官署,帮县尊收拾好桌面上的地图,就小声道:“山南道转运大使陈芳的儿子陈竹在长安涉及当街奸辱妇人,被百姓们当街拿下。”
云初奇怪的看了米主簿一眼道:“按律发落就是了,难道说你还有别的想法?”
米主簿道:“山南道东接荆楚,西抵陇蜀,南控大江,北据商华之山。
大江以北、汉水以西、终南以南、中原北岭以南、蜀中剑阁以东,皆为山南道转运大使涉足之地。”
云初诧异的看着米主簿道:“直接说吧,你想干啥?”
米主簿笑道:“陈竹为陈放幼子,听说颇为受宠,属下想用一用这个陈竹,为长安拓展一下终南以南的商道,让曲江流水牌子的手可以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云初呵呵笑道:“我可听说这个陈竹已经被百姓们给彻底打烂了,连男人都算不上了,这个时候,你再谋算一下陈放,我估计颍川陈氏会发疯。”
米主簿笑道:“陈放在山南道转运大使的任上,还能再坐四个月。”
云初想了一下道:“律法不可背。”
米主簿笑道:“李义府正在谋算的人,我们一定要加紧利用一下,否则这样的好机会稍纵即逝,只要我们目标达成,就算不把陈竹交给陈放,他又能奈我们何。”
云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此事某家不知。”
米主簿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区区一个奸辱的小案子,自然入不得君侯法眼。”
云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米主簿道:“你打算拿陈放给你换什么好处呢?”
米主簿扭捏的道:“山南道下辖襄、邓、唐、随、郢、复、均、房、峡、归、夔、万、忠、梁、洋、金、商、凤、兴、利、阆、开、果、合、渝、涪、渠、蓬、壁、巴、通、集等州,此次陈放跌倒,州郡也一定会有不小的变化。
属下的叔父已经当了二十年的言官,如今想做一做一州大吏。”
云初的手指在桌面上开始密集的叩动,片刻之后道:“金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米主簿皱眉道:“汉阴郡?”
云初笑着摇摇头道:“李义府的吃相历来难看,能把金州汉阴郡让出来你就偷笑吧。”
米主簿眼中闪过一道狠色,朝云初低声道:“听说这个陈竹在洛阳算是积案如山,只因地方官畏惧陈氏,这才屡次逃脱。
如果属下将陈竹交给李义府呢?”
云初嘿然一笑,指着米主簿道:“这法子太阴损了,你要是这样做了之后呢,对你将来的官声不利,为了你叔叔升官,要不要把自己的将来赔进去,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这件事想清楚再决定怎么做。”
米主簿呆滞了片刻,低声道:“两难啊。”
云初道:“别以为这世上没有因果报应这种事存在,你干的每一件事老天都记着呢,今日所得,将来一定会加倍还回去,所以,我劝你善良。”
米主簿拱手道:“既然如此,容下官思量思量。”
云初道:“别想了,你是长安的官员,我更希望你将来踏上更高的位置,而不是你叔叔上去。
这是一个信任与否的事情,如果你家里逼迫的紧,就说我不同意便是。”
米主簿弯腰行插手礼,半天都不肯起来。
第八十九章 正气盈门
万年县的案子的审判不可过十天,尤其是陈竹这种没有什么争议的案子更是如此。
具体主持万年县工作的人就是米主簿,在去除私心之后,这就是一件简单的治安案件,审判陈竹的时候,就严格走了大唐律法的法治要求。
因为陈竹在洛阳有撕扯良家衣衫在人家背上写诗的过往,所以,罪加一等,可是呢,羞辱妇人跟奸辱妇人的罪责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就算罪加一等,罪责也比奸辱罪轻了无数倍,再加上陈竹有事后赔偿的习惯。
考虑到以上种种,万年县法曹判罚陈竹入狱一年半,杖责三十,罚铜五百斤,作案时期乘坐的马车,挽马罚没入库,六个为虎作伥的护卫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按照大唐律法,士人坐罪减罚一等,奴仆同罪,加重两等的判罚精神,这六个护卫自然被判罚流一千里,去甘州屯田地服苦役去了。
等陈竹的兄长匆匆抵达长安的时候,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了。
接待这位潞王府典仪的人是米主簿。
心底无私的米主簿此时可以面对任何人的诘问,并且可以用巨大的咆哮声质问这位王府典仪是如何教育自家弟弟的,以至于让他从一个前途远大的士子在毫无约束书的家庭教育下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垃圾。
米主簿的咆哮声大极了,即便云初的官署与他的官署隔着两座院子,也听的清清楚楚。
云初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这一阵正义的声音,觉得自己对于部下的改造不能说十全十美,至少也有七成美好。
陈竹的下场已经确定了,除非皇帝愿意给出特赦,否则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陈竹的事情在万年县衙的人看来是必然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却让刘钰,魏冕对于律法的认识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们在这件事之前一直认为律法是一种治理天下的灵活的手段,没想到,在万年县他们看到没有丝毫弹性的律法之后,就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于律法的看法是否正确。
老张用他们两个人贡献的金钱,带着他们两个整整吃了六天的水盆羊肉。
他们两个已经无法接受水盆羊肉,老张却甘之如饴,恨不得每日都有美味的水盆羊肉吃……
老张是一个经年老吏,而且还是全大唐最中枢的县,万年县里的经年老吏,这个吏员的身份还是他的父亲传给他的,只可惜,在大唐从吏员到官身的转变,难如登天。
老张觉得自己有希望跨越这个天堑,因为县尊答应过他,只要带好刘钰跟魏冕,就准他一个小县主簿的正途官,对此,他充满了希望,也满怀信心。
殷二虎昨晚在秀娘的身上驰骋了半夜,不是他有多么的贪恋女色,而是想着再要一个儿子,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实在是太单薄了。
秀娘也感受到了自家男人迸发出来的巨大热情,自然抵死承欢。
天亮的时候,殷二虎出门洗漱的时候,发现薛长风的精神很不好,萎靡不振的,还幽怨的看着他。
殷二虎拍拍胸膛道:“羡慕吧?”
薛长风也拍一拍殷二虎坚实的胸膛道:“确实不错,不过,给我再找一个住处吧。”
殷二虎道:“房子多的是,你也找一个女人成家吧,你也看到了,主上对属下是否有家眷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好像更加喜欢使用有家室的人。”
薛长风笑道:“有家室的人更加好控制一些。”
殷二虎道:“也更加的忠心,这种事情你要从两个方面来看,主上不是一个只把我们当成刀子使用的人,有情有义的一起做事更加让人舒坦。”
薛长风点点头,就把自己娇嫩的脸埋进一盆冰凉的井水中。
贺兰敏之这个疯子,到现在还很沉得住气,哪怕部下被云初杀了那么多,表面上还云淡风轻的,这很不像话,必须让这个人动起来才好,如果不理不睬的,说不得这个疯子会谋划出一些他们难以理解的事情。
半尺多长的头发已经可以挽发髻了,薛长风戴上头巾,穿上襕衫,昔日那个文质彬彬的薛长风就再一次出现在了殷二虎的面前,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皱纹,明显的,少年风华只剩下下了一点点。
一柄长安才兴起的山水折扇从袖子里里面滑出来,落在掌心,薛长风唰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道:“可否有长安士子风范?”
殷二虎上下打量一下薛长风,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一个钱袋拴在薛长风的腰上,这才道:“有钱的才叫士子,没钱的那叫娈童,还是一个老娈童。”
薛长风扯扯自己的袖子,摇晃一下僵硬的脖子说了声,走了,就离开了殷二虎家。
秀娘带着女儿从屋子里出来,见薛长风走了,就小心的道:“夫君,薛公子要走了吗?”
殷二虎吐掉嘴里的盐水,轻声道:“这种人不安于室,不是好人。”
秀娘掩着嘴吧轻声道:“您担心妾身被薛公子拐了去?”
殷二虎怒道:“你要是喜欢就跟了去!”
秀娘顿时就笑了起来,拉住殷二虎的大手道:“也就是您才把一个昔日半掩门的娼妇当成宝贝。”
殷二虎一把将腿边的小丫头提起来揽在怀里,朝着闺女的脸上啄一下,对秀娘道:“也就是你这个昔日的半掩门的小娼妇还稀罕老子这个从乱葬岗爬回来的死人。”
秀娘也靠在殷二虎的胸口笑吟吟的道:“妾身以前总是觉得活着没啥意思,现在越活越是想活,心里头也起了很多不该起的念头。
还想着给夫君添一个儿子……”
殷二虎笑道:“这就是我昨晚那么卖力的原因。”
秀娘拨弄着小丫头的嘴唇,对殷二虎道:“盼着夫君今晚能更勇猛些。”
殷二虎出门去晋昌坊大食堂上班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主要是临出门的时候,教训口无遮拦的秀娘多用了一些时间。
进到自己的掌柜房间,捏一捏发虚的腰,就对小伙计道:“去灶上给我端一份天麻炖鸡,一份火爆腰花,如果有剩余的羊蛋,给老子用火燎一下送过来,记得不要添加任何作料,中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