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作《饮中八仙歌》里面的人物分别为: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八人。
所以,能被称之为仙人的人物大多是大人物,与普遍的黔首们没关系。
至于铁拐李等普通人能称呼为八仙,则是蒙元以后的事情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渡的是东海。
朝这个方向渡海,找几座类似瀛洲,蓬莱的闲散海岛还成,如果想要找一块足够安身立命的地方,除过倭国,琉球之外,好像没啥大地方。
张果去的方向就是东边,温柔家的老祖宗们打算开拓的地方估计也在东边。
要这些世家们胼手胝足,呼嘘毒疠,栉风沐雨的去开拓一个地方,最后让自己成一方大佬,这明显是不符合大唐勋贵们的气质的。
勋贵是什么意思,就是专门享福,接受别人伺候的一群人,如果你不伺候我,我就打你,打到你乖乖伺候我为止的一群人。
这些年来,倭国不断地有遣唐使过来,大唐勋贵们也基本上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些了解,那地方虽然穷了一些,女子的脸蛋涂抹的苍白了一些,牙齿涂抹的黑了一些,可终究有不下两百万人口呢!!
这些年来,他们不断的跟着大唐人学,应该学会了很多东西,至少,耕田,盖房,修路,烧炭,做工等等谋生技能应该学会了不少,最妙的是这些人连大唐的道教,佛教也学了不少,大家要是都去了,不愁没有人伺候。
没错,云初就是这么想的,他能想到的,那些无路可逃的世家勋贵们岂能想不到?
一代兵法大家李绩能想到将家族寄生在吐谷浑身上,他们就不能想办法寄生在倭国身上?
李绩寄生在吐谷浑最终失败了,所以,寄生明显是行不通的,那么,干脆就夺了这个鸟岛由老爷们来管制不就成了吗?
吐谷浑距离大唐太近,随便派十六卫中的某一卫过去就能平定,那么,倭国呢,倭国距离足够远,大唐连东南边上的流求都没有空闲去管理,更不要说倭国了。
最让勋贵们感兴趣的是,倭国居然有铁,有银,有马,还能种稻子……最最重要的是,那里人多……这些活不用他们干……。
云初脑子里转筋转了很久之后就笑眯眯的看着温柔。
温柔摊摊手道:“好吧,看来你想明白了,老祖他们图谋的就是倭国,他们已经开始在长安,洛阳收集倭国遣唐使了,并且将这些遣唐使安排到各个部门进修,还专门派遣了学问道德之士为他们的先生,还有不少的官员专门通过回去的遣唐使告诉倭王,可以派遣更多的遣唐使来大唐进修,好早日学成,将大唐的风华带给倭国,继而早日脱离蛮夷之称。”
云初瞅着温柔道:“倭国穷啊。”
温柔笑道:“这一点也考虑到了,只要遣唐使来了,他们的衣食住行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只要把那些能吃苦,喜勤学的倭人送来就好了,以后,倭国能用的上。
我觉得我们长安,以后也不能把人家的遣唐使当牲口用,像你那种直接把人家送到砖窑去烧砖多少有失我大唐体面……”
云初觉得温柔说的非常有理,必须让这些遣唐使们多多的接受教化,一旦他们都被教化成了儒生,他们自己就会看不起倭国国内蛮夷,主动把人划分出三六九等来。
“我觉得可以把这些人最后送到我这里来,由我给他们好好的上几课,如今之倭国,之所以不能与大唐比肩,甚至连高丽半岛上的人都不如的原因,罪在倭国王。
他应该有一颗更加宽容的心,也应该有更加宽广的怀抱,应该像我大唐一般尽快招纳大唐成熟的官员们参与治理倭国,只有这样,倭国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强盛起来……”
狄仁杰呆滞的看着云初与温柔滔滔的不绝的为倭国王出谋划策,而且,他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云初跟温柔是真的一心为倭国考虑,他们甚至开始想着如何在倭国建立律法,国家机构,军队如何编制,百姓如何治理,地方如何改造了。
此时此刻,狄仁杰隐约觉得,眼前的云初跟温柔像极了两个忠肝义胆的倭人。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说勋贵们想要去祸害别的地方,比如闽越地区,云初还或许还会在他们的计谋中埋点啥不好的东西。
既然勋贵,世家们图谋的是倭国,云初觉得自己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本事来,襄助这些勋贵,世家们成功,且不遗余力。
云初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个恶心的民族的各种惨烈的下场,从火山爆发到超级海啸,地震,国土滑入马里亚纳海沟以及核子爆炸,丧尸围城都有,且不是一次。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不应该那么残毒的对待人家,温柔家老祖宗们的手段才是对的,导人向善才是人能做的事情。
一直在躲避别人说重要事情的老何,见云初跟温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就晓得他们现在说的话很适合自己参与进来。
当他听温柔说到矿藏的时候,就没头没脑的插话道:“有矿?哪里有矿?我能参一股不?”
温柔笑道:“你为了牛痘大业,连祖宅都卖给许敬宗了,哪来的钱办这些大事?”
老何嘿嘿笑道:“陛下命许敬宗把我卖给他的祖宅还给我了,还不用退钱,我早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我这种老实人吃亏的。”
“许敬宗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我要退钱,人家死活不要,还说当初就为了襄助除虏疮大业才买下我家祖宅的,一直给我留着呢,就等着有一天再原物奉还给我呢。”
云初笑着四处看看,满意的点点头道:“没错,满大唐的人都是好人,这一点,我今日方才真正领悟到了。
李弘过来的时候,云初的烧烤海鲜大宴已经进入了尾声,李弘也不在乎,从烤架上取下两根大虾,吃掉之后,擦擦嘴对云初道:“我父皇的头疼病又发了。”
云初道:“你不去侍疾,还有心思来这里玩耍?”
李弘道:“刚刚呕吐了一阵,孙神仙用了针,现在睡下了,我母后守着呢,师父,父皇呵斥了我,说我当初应该拦着他别杀叶法善。”
云初道:“你相信那些人吗?”
李弘摇头道;“不相信,是我父皇走火入魔了。”
云初道:“说到底,不论是天皇,皇帝,天可汗,终究是人而已,是人,就会有妄念,陛下富有四海,唯一的妄念不过是长生而已,可以理解。”
李弘闻言吃惊的看着云初道:“师父,我父皇在求长生呢。”
云初道:“始皇帝,汉武,太宗皇帝都求过长生,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千古一帝。”
“师父,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支持父皇求长生?”
云初拍拍李弘的肩膀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求长生,只要陛下不吞服那些毒丸子,我以为没什么大事。”
李弘眼波一闪,瞅着云初道:“师父不会以为……”
不等李弘把话说完,云初就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道:“别去干那些让你父皇觉得不舒服的事情,陛下有足够的智慧分辨一件事的真假,哪怕是错的,陛下也一定觉得自己错的起,才会去做的。”
李弘摇摇头道:“这件事本就是不好的。”
云初按着李弘的肩膀道:“什么事情都是做了以后,证明是错的,才会死心,陛下不过是求一个长生而已,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
我想,你这么晚不睡觉,还来找我,是许敬宗要你过来找我帮你拿主意的?”
李弘道:“弟子问过许师傅,许师傅说他也想求得长生。”
云初道:“陛下求长生没有错,这世上只有错误的求长生之法,没有错误的求长生的念头。”
李弘犹豫片刻道:“弟子感觉,有一个很大的阴谋正笼罩在弟子头上。”
云初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这大唐百姓还认陛下是他们的皇帝,我们就站在岸边看别人怎么做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弘转头看着虞修容那边依旧热闹的场面道:“她们看起来非常的高兴。”
云初道:“只要你不摆太子的架子,身为晚辈,你也可以去看,问问他们为何如此的欢乐。”
第十五章 落地成盒
蓝月亮从海上升起来的时候,沙滩上的篝火就映红了天空。
云初他们已经倒在沙滩上裹着毯子要睡了,虞修容的宴会才开了一半。
躺在云初身边的云瑾告诉父亲,母亲今天晚上宴客,用了六十坛米酒,以及十一坛子杀毒药,白天准备好的海鲜被吃光了,准备的牛羊肉也基本上没剩下啥,现在,全凭肥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头猪在那里支撑。
云初抱着儿子给他裹上毯子,虽然沙滩上不冷,风还是很大的。
李弘身边躺着李思,李思好几次都想钻进哥哥的怀里,都被李弘给推出去了,他觉得李思已经大了,到了需要避讳的时候了。
“裴氏有身孕了是吗?”李思在李弘耳边轻声道。
李弘没有回头看李思,淡漠的道:“是有了身孕。”
“娜哈姑姑离得远,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她了?”
李弘叹息一声道:“有些人近在咫尺,你却希望她远在天涯,有些人远在天涯,你却能通过看月亮的方式,觉得她就在你身旁。”
李思轻声道:“你比师父差远了,当年师父在百济熊津道充任行军总管的时候,看到海上的月亮,就给师娘写了一首诗,通过军报送到师娘这里来的,大意跟你说的意境很像。
师娘看过之后,哭了两天呢。”
李弘道:“念给我听听。”
李思随即在李弘耳边吟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李弘听后沉默良久道:“我不如师父太多了,此情此景只能对远在西域的娜哈说一声——我真的很想你啊。”
李思点点头道:“我也写不出来,不过,我准备让师父帮我写,将来跟云瑾分别的时候写信给他,这样他就会更加思念我了。”
李弘闻言立刻转过头瞅着李思亮晶晶的眼睛道:“你会跟云瑾分开?”
李思道:“我最多混到二十岁,就要收摄心神,洗手做羹,嫁做他人妇。”
李弘道:“你二十岁,云瑾十六岁,所以,你是卡着云瑾的岁数来计算自己浪荡的时间?为何不是云瑾去闯,你留在家里呢?”
李思摇摇头道:“美玉儿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他如今之所以陪着我到处搞事情,完全是因为我喜欢搞事情,书房才是云瑾最喜欢的安乐窝,天南海北不是。”
李弘诧异的瞅着眼前的妹妹,低声道:“既然知晓分离的痛苦,为何不在书房里陪他?”
李思瞅着海上的那一轮蓝月亮道:“不,我的命我做主,二十岁之前看遍名山大川,会尽天下英雄,二十岁后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妇人,专心生儿育女,四十岁后孩子大了,就出门帮你抚平天下,这样,等我八十岁的时候就能成大唐所有人的老祖宗。”
李弘吞咽一口口水道:“我怎么觉得你将来要过的日子比我的日子还要好?”
李思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瞅着李弘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就像父皇一样,明明想求一个长生,却处处畏首畏尾的不敢表达出来,生怕后世的史书把他写成昏君,可是呢,几个王叔如果求长生,他们立刻就能买舟入海,不论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山,都可以给自己一个不错的交代。
你将来也是一样,思念娜哈姑姑你能丢开大唐朝政,立刻骑马去西域看娜哈姑姑吗?
我可以,只要我愿意,明天就能带着一群人骑马去西域。”
李弘想了一下道:“你也不喜欢裴氏是吗?”
李思嗤的笑一声道:“我干嘛要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李弘把李思往外推一把道:“离我远一些。”
月亮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落下,东方就开始发白了,那群贵妇们也终于累了,一个个相互搀扶着往自家的营地里走。
她们昨晚喝了太多的酒,跳了太久的舞,也唱了太多的曲子,因此,一个个钗环散乱的没个样子,好在虞修容用轻布幔给她们围了一条通道,不至于春光外泄。
今天海上有风,不可能有海市蜃楼了。
李治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海天交界处,武媚帮他松开了绑缚在头上的带子,李治回头看着武媚道:“明知是假的,却瑰丽异常,我该不该心甘情愿地被骗一次呢?”
武媚看着李治泛红的眼睛,忍不住道:“没人能永远英明神武,被骗一次也不打紧。”
李治轻声道:“父皇写我的《帝范》中可不是这样说的。”
武媚道:“弘儿今早归来对我说,许敬宗想要求长生,云初觉得求长生只要控制得当,没什么大不了的。”
“玄奘大师,孙思邈他们怎么说?”
“玄奘大师说,陛下心中困着一头烦躁的狮子,需要早日放出来寻找解脱之法。孙神仙说陛下有病,还病得不轻,需要早日延医问药。”
“你怎么说?”
武媚从后边抱住李治的肩膀道:“夫唱妇随。”
李治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的拍着武媚抱在他胸前的手,整个人显得极为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