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血迹落在墙壁上,就像云初很早以前泼在晋昌坊墙壁上墨迹,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狄仁杰出来将这些血点描绘成梅花。
云初右臂夹着马槊踏进一步对郭待封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将是害死郭氏满门的罪魁祸首,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云初出手杀了三个部曲之后,其余的部曲似乎显得无动于衷,这个时候就算是有想法也晚了,郭待封犯下的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也要承受了。
没人会以为来的只有云初一个人,只是这座伽蓝殿里只有云初一个人而已。
想要求死的人丢掉刀剑呆立当场,想要求活的人已经开始攻击郭待封了。
所以,云初此时开始清理那些一心求死的部曲,死在云初马槊之下,也就是死了而已,要是落在府兵手里,想死都难。
郭待封武艺还算高强,几次杀退了围攻他的部曲,绝望的瞅着云初道:“我只想求活,我有什么错?”
云初挥动马槊挡住了一柄砍向郭待封的横刀,要是允许这一刀下去,这个标本就被毁的差不多了。
“你如果在陛下第一次诏你回来的时候立刻跑路,某家必定不会理睬你,现在不一样了,你害死了我关中九千子弟,你还想活,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呢?”
一柄横刀刺穿了郭待封的大腿,云初蹙蹙眉头,他希望这一刀不要伤到郭待封的腿骨。
所以,就再一次刺出了马槊,把那个鲁莽的部曲给杀了。
郭待封挥刀挡开部曲看过来的横刀,冲着云初吼叫道:“给我一个全尸。”
说罢,就反转横刀,就要抹掉自己的脖子。
当啷一声响,这一刀被云初的马槊给挡下来了,就听云初那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
“人的颈骨是一个非常重要,且灵活的构件,这里的每一块骨头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你要是把它给弄伤了,我就得不到一具完整的教学用的骸骨了。”
郭待封用刀指着云初道:“你这个疯子。”
云初嘿嘿笑道:“这就害怕了?
等我抓住你,你的身体将会被太医院的医者用药水浸泡,而后细细的切开,先是外皮,接着是膏腴,然后是肌肉,哦,为了不伤害里面的血管与神经,医者们一定会一毫一毫的切开你的肌肉,直到取出一套完整的血管还有神经。
当然,你的脑子对于医者来说就是一个谜团,他们总是好奇,脑子明明只是一团肥油,为何就能支配我们的身体做这么多的事情。
当然,这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指挥我们身体行动的是心,而不是脑子。
到底是脑子,还是心脏,这一说法将会在你身上得到验证。
你的五脏六腑也不会浪费,老神仙说人的五脏六腑与金木水火土相应,他老人家一直想要直观的验证一番,只是因为人伦之故,老神仙一直没有刨开过任何一个活人的身体。
虽然老神仙也曾观摩过杀猪的场面,可惜,猪不是人,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幸好,你出现了,在你害死我大唐九千将士之后,你就不算是一个唐人了,甚至算不得一个人,我想,拿你做一些研究,老神仙应该不会忌讳的。”
郭待封面如金纸。
云初有对剩余的两个部曲道:“你们抓他领功可以,却不能伤害他,如果伤害了他的身体,说不得就要拿你们的身体来抵数了。”
云初话音刚落,剩余的两个部曲,就干脆地将刀子插进自己的心脏,担心死后不得安宁,甚至还在临死之前,用力搅动一下才扑倒在地。
因为活人变少了,伽蓝殿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郭待封将横刀架在脖子上不动弹,云初手持马槊也不动弹,只要郭待封动手了,他一定会动手,他不想让郭待封破坏一件完美的标本。
伽蓝殿里的篝火渐渐熄灭了,只剩下一些炭火随着风明暗不定的。
“你后悔吗?”
云初阴恻恻的声音在昏暗的伽蓝殿上响起。
郭待封道:“我死都不成吗?”
云初笑了起来,如同窗外的寒鸦。
“当年,关云长手臂中毒箭,医者华佗为关云长刮骨疗毒,这是我医家有记载以来最早的一场真正的外科手术。
郭待封,你能追随关云长的脚步,这是你的荣幸。
投降吧,你没有退路了,乖乖的接受你的命运吧,哦,我知道你还在等两千契丹骑兵来接你,所以才忍着恐惧拖延时间。
没必要等了,既然我来了,你以为那两千契丹人能回的去?
你看,你腿上的伤口在不断地流血,快点丢掉刀子,我这里有最好的金疮药,可以为你裹伤,你自杀不了的,在你切断自己的咽喉之前,我的马槊一定能打掉你的刀子……”
郭待封的两只眼睛突然流淌下来了两道血泪,直勾勾地看着云初道:“断肠散你能医治吗?”
云初愣了一下道:“你吃了多少?”
郭待封指指自己破烂的衣领道:“鸽子蛋大小的一块。”
云初又道:“吃了多久?”
郭待封笑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咬破了衣领,把毒药吃下去了,你还能救吗?”
云初收回马槊,叹息一声道:“早知道这样,我这里有更好的毒药,可以让你死的无声无息,药性还能凝固你的血液,好方便我们可以更好的处理你的尸体。”
郭待封吐出一口黑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说罢,就一头扑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翻腾几下之后就不动弹了。
云初瞅着郭待封的尸体道:“想要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外一个错误,最终用九州之铁铸成一个天大的错,会弄得自己连回头路都没有了。”
说完话,云初就收起马槊,往炭火上丢一些木柴,很快,橘红色的火光就温暖了整个伽蓝殿。
张东海咳嗽一声,慢慢的走了进来,金媃茹小心的跟在后面,两人来到盘膝坐在篝火旁,张东海动动嘴唇,最后小心的对云初道:“君侯,您看此事如何了结?”
云初喝一口热茶看一眼张东海道:“我一直在广福寺参禅。”
张东海长出一口气道:“君侯,那么郭待封的尸体……您有用处?”
云初慢慢的道:“郭待封临死前知错,且悔过,他临终前希望能把他的尸体交给太医署作研究之用,最后,还要献出自己的骨殖制作成骨人,为后来者戒。”
张东海叹口气道:“可惜了。”
云初又看着金媃茹道:“如今,你们花郎徒都已经成公开的密谍了,你就没有什么要求吗?”
金媃茹躬身道:“妾身这里没有,那些土豆跟玉米也是妾身献给君侯的礼物。”
云初傲然道:“老子不占妇人女子的便宜,该给你的,老子一定会给。”
金媃茹苦笑道:“恐怕是妾身福薄命轻承担不起。”
云初上下打量一下金媃茹,这一眼看的金媃茹汗毛直竖,方才,云初在伽蓝殿里跟郭待封的一番话他们在外边听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和尚,闻起来满身的檀香也像是一个和尚,可是……长安官府之所以可以清廉十余年,并非云初之功,而是太医院里放置在骨科里的两尊头壳上镌刻着名姓的白骨。
这样的事情放到整个大唐可能算不得什么,可是呢,在长安这个不大的地方却非常的管用,因为,如今的长安人发誓赌咒的时候,都用那两具白骨的名字发誓。
现在,多了一个郭待封!
“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是聪明人该有的奖励。”
金媃茹蹲身施礼道:“妾身记住了。”
云初翻一个白眼道:“不要太过分。”
说罢,再一次闭上眼睛,想要感受之前在冥想中自由翱翔的感觉,却再也进入不到那种状态中去。
天快亮的时候,北边的天边泛起了一片红光,还能隐约听到雷火弹爆炸的声响。
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张东海低声到:“君侯,那边的战事开始了。”
云初道:“你们都去吧,记得不要放任何一个契丹人回去。”
张东海又道:“王孝杰已经被押解进京,君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云初道:“把郭待封的故事讲给王孝杰听。”
金媃茹道:“君侯不想凑成一对骨头人吗?”
云初看一眼金媃茹道:“男子骨人老子已经有了,现在就缺少一个女子骨人。”
第五十三章 危机,危机,危险中的机会
商州折冲府军司马王道眼看着最后一个契丹人慢慢的沉没在冰河里,一言不发,直到府兵们用钩子把这个已经淹死的契丹骑兵尸体从河里勾出来之后,王道才举着横刀朝天怒吼道:“野猪原的兄弟们,哥哥在这里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就跳下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折冲府团长抖掉头盔上的冰雪对身边的旅长同伴道:“我们今晚杀敌两千,战损两百零六人,战死者不过百。”
旅长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在雪地上道:“因为这场仗不是王孝杰那个憨包领着打的。”
团长道:“其实平顶山,虎跑岭两战也算不错。”
旅长道:“接下来的就全部是昏招了……反正老子是关中人,以后,跟着君侯打仗的时候就多用力气,跟着别人打仗就要多长一个心眼。
跟着君侯战死了,我老婆还能得一头牛帮着耕田,把娃娃们拉扯大,跟着旁人,死了也是白死。”
团长闻言点点头道:“也是,关中人最好由关中将军统领才好……”
军司马王道在河边痛哭一场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至少,有了君侯给的承诺,加上怀里的太子教,再加上这两千级斩获,野猪原大败的责任,就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了。
君侯说的一点错都没有,野猪原战败,不是他们这些府兵作战不勇猛,而是披着铁甲在泥水中根本就没法子作战。
王道他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打扫战场,天黑时分,他带着一众将领,再一次来到了伽蓝殿,只是,伽蓝殿里的那个和尚不见了。
破破烂烂的大门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归家!
王道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一众同僚道:“我们可以回关中了?”
一身百骑司高阶军官装束的张东海从伽蓝殿里走出来,交给王道一份文书道:“兵部有令,命尔等回本部折冲府重建军伍。”
王道看过兵部以及辽东道行军总管签发的军令,确认无误之后,就率领一众军将单膝跪地,面朝伽蓝殿大门插手道:“喏。”
云初来的时候用了四天时间,杀郭待封用了四天时间,回去的时候却用了十天时间。
无它,只因为枣红马兴奋的驮着云初回去的时候,跑的过于忘形,导致在急速拐弯的时候,人跟马都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云初机敏,提前飞出去,用双腿撑着松树,将体型庞大的枣红马硬是给推回去的话,枣红马就要掉进山沟里去了。
就这,枣红马的一只前蹄还是受伤了。
回到广福寺的时候,云初觉得自己的形象很好,如果此时有一个高明的理发师,就能给他理出一个漂亮的毛寸发型了。
看着温柔跟提前一步归来的狄仁杰,两人的脑袋依旧是牛山濯濯的样子,早就看云初很不顺眼的窥基大师就再一次亲自出手去除了云初不多的烦恼丝。
当云初抚摸着自己没有一根头发的光头想要跟温柔,狄仁杰聊聊长安那边的动静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人的嘴巴油光光的不说,还只要打嗝,就有一股子浓郁的长安炸鸡味道喷过来。
云初将两人拉出广福寺大门才埋怨道:“至少要尊敬一下玄奘大师。”
温柔又打了一个饱嗝道:“你阿耶五天前动身去洛阳了,听说法华寺那边的佛骨舍利要进洛阳接受万民朝拜了。”
“所以,这炸鸡……”
“是窥基大师的,这个老和尚,只要玄奘大师在,他就是一个六根清净的和尚,玄奘大师才离开,他就恢复了酒肉和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