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
白衍循声看去,便看到诸多秦吏,在驱赶街道上的行人。
白衍见状,也与一旁的亲信让开道路。
紧接着,在白衍的注视下,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远处的街道中,让人意外的是,那辆马车似乎并非那些私密性极好的马车,而是一辆仅有遮阳,四周毫无遮挡物的马车。
随着马车靠近,白衍清楚的看到,马车上载有一个妖艳女子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车轱辘的声音传动,马车从面前经过,白衍注意到阳矅的百姓,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过白衍有些疑惑不解,为何那男子没有身穿官服,甚至没有爵弁,更不像是要事、公事,却可以让那么多秦吏在街道上开道。
“樗君子又要带着美人去狩猎了!”
“可不是,听说前两日在城外,西头山那边,钧家、郝家那几位君子,狩猎到一头鹿,想必樗君子也是听到消息,便带着美人,前去一展本领。”
街道上,方才让路的百姓,看到马车离去后,纷纷小声的议论起来。
白衍带着亲信慢慢走着,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
樗!
白衍听到这个姓氏,脑海里蓦然回想起,他曾经倒是曾经见过一个樗姓的官员,郢陈城守,樗安!
昔日他曾经奉命,率领铁骑押送韩王安去郢陈,而接待他的,便是因樗安。
莫非方才那男子与樗安有关系?
白衍思索间,朝着前面走去,很快便带着两个亲信,来到一个酒楼,据方才娄峰说,眼前这个酒楼,便是阳矅城内最好的酒楼。
白衍看了看眼前的酒楼一眼,倒是没有犹豫,朝着酒楼大门走去。
“喲~宾客,快请!”
站在酒楼外的两个女子见到白衍三人,当看到三人腰间都持有佩剑后,一脸笑容的上前迎接。
白衍三人对于这一幕早已经见怪不怪,跟着女子便进入酒楼。
“君子几位?可要雅间?”
女子带着白衍进入酒楼内,一边走,一边笑吟吟的问道。
白衍目光看向眼前的酒楼一眼,随后在女子的注视下,面色平淡的抬起手,指着一楼一个角落的木桌。
“就坐那桌便可!”
白衍说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三个钱。
“再来一壶酒!”
白衍说道。
随着白衍的话,以及手里的三个钱,女子的表情瞬间出现巨大的反差,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看向白衍一眼,见到小儿过来。
“带他们三个过去吧!那桌!”
女子伸手轻轻拿过白衍手里的三个钱,交给小二后,便指着角落那桌说道,说完后便立刻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朝着酒楼大门走去。
倒也不怪女子,不仅仅是这栋酒楼,就是其他酒楼,其他城邑的酒楼,除去楼层高低之外,也分为雅间、小间之分,价格自然不一,而纵观酒楼内最便宜的,当属一楼的桌子,一般这些桌子坐着的人,要么没钱,要么穷,或者极其抠搜,总之但凡是个酒楼女子都知道,坐一楼的就是来喝一壶最便宜的酒,喝完就走,根本不会点女子作陪。
“三位宾客,请!”
小二接过三个钱后,倒没有那女子势力,毕竟身为小二,本就负责一楼这些杂活,早已经习惯,像雅间之类的,也根本轮不到他送酒。
“多谢!”
白衍点点头,拱手说道。
其他两个亲信见状,清楚白衍的身份,也没有过于在意那女子方才的模样,随后在小二的带领下,二人跟着白衍来到角落的一个木桌入坐。
片刻后。
一壶酒,一叠干豆便送到木桌前。
白衍倒是不介意酒的好坏,看到酒上来之后,便拿起酒壶,给桌子上的木杯倒酒,其他两名亲信见状,顿时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好在见到白衍的眼神,二人方才安定下来,不过模样依旧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在二人眼里,白衍是将军。
哪有将军给他们将士敬酒的,他们可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
“往日多有忙碌,少有机会这般饮酒,说起来,一路走来,一同经历生死,吾还没了解过你们的事情,趁此机会,与吾说一说,家中之人,以及老家一些趣事,如何?”
白衍倒上酒后,便两手拿起木制杯子,笑着说道。
两名亲信看到白衍敬酒,顿时连忙拿起酒杯,对着白衍还礼。
这两个亲信,一个叫农,一个章梁。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
白衍就耐心听着眼前是两人,说着家中的事情,家中的妻儿、老母,以及家乡那边的趣事。
期间,白衍注意到,不少穿着官吏服饰的秦吏,与一些男子分别来到这座酒楼。
白衍内心默默记着大概有多少人。
随着几个时辰过去,从早上一直坐到落日,期间酒楼小二都是隔一个时辰,便会走过来,好在白衍每每这个时候,都会适当的续上一壶酒,这才没让小二为难。
窗外的天色都逐渐变黑,来到酒楼内的人越来越多,一楼的环境也愈发嘈杂。
两个亲信说话也注意着分寸,避免让人察觉,不过看着坐了一天,白衍都在询问他们二人的事情,根本没有打听消息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目光满是不解。
“君子,快请进!快请进!!”
突然在嘈杂的谈论声中,两个女子热情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四周的声音安静不少,不少人循声望去,便见到两名女子带着一行八九个男子,来到酒楼内。
“君子楼上请!有上等的雅间!”
女子热情的在前面领路。
不过让女子意外的是,为首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忽然看到什么,停下脚步,身后其他一个个身穿布衣的男子见状,也跟着停下来。
在众多男子的目光之中,中年男子忽然对着女子轻声嘱咐什么,只见女子朝着一楼的角落走去。
“伯父,那人是?”
在中年男子身后,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好奇询问道,不明白彨儿的父亲暴定,为何要让女子去请那人一同去雅间。
“那三人是兄长昨日带回来的人!”
暴定叹口气,解释一句。
说话间,暴定便看到远处女子已经往回走,而那三人纷纷起身,站在木桌旁拱手打礼,并未跟着女子过来。
见状,暴定心中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倒是识相!
……
深夜下。
暴氏府邸内,暴禹看着手中的书信,当仆人告知白衍回府之时,暴禹赶忙让仆人去请白衍过来。
片刻后。
方才回府的白衍,跟着仆人来到暴禹的书房。
“暴大人!”
白衍看着暴禹,抬手打礼。
烛灯下。
暴禹见到白衍,也抬手还礼,待仆人离去后。
“听闻你今日去酒楼?”
暴禹看着白衍,问着白衍身上带着丝许酒味,轻声问道。
“去看看城内的情况,比起其他地方,酒楼不仅消息灵通,也是最为容易看清一个地方的士族、治吏的关系。”
白衍点点头,今天在酒楼一天,所见所闻,也算是终于清楚,为何颍川会那么乱。
以前白衍知道颍川乱,但从未想过,会乱到如此地步,上到城尉、下到普通吏卒,全都与士族之人混迹在一起。
甚至在酒楼内,白衍亲耳听到一些人说,如今想成为秦吏,只需投靠士族,成为士族的心腹,到时候那些士族便会让阳矅城内的主吏掾,安排职位。
白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摇摇头。
白衍清楚这句话的背后,代表如今在阳矅城内,几乎大半部分秦吏,都已经是士族的人,甚至不止大半。
这里可是颍川郡治之地!
可不是其他地方。
想到这里。
白衍看着眼前的暴禹,暴禹一直在外,少有回到阳矅,恐怕连暴禹都不清楚如今阳矅的情况。
“此言不差!”
暴禹听到白衍的话,思索几息,认同的点点头,说完后,暴禹便拿着一卷竹简,交给白衍。
“今日楚国传来消息,楚王熊犹已经被杀了!是熊负刍的门客所为!”
暴禹把楚王熊犹被杀的事情,告之白衍。
自从答应白衍之后,不再全身心投入复辟的事情上,如今冷静下来,看着一件件事情,暴禹这才清楚复辟一事到底有多可笑,也终于明白,为何白衍会说,不如让公子成安稳的渡过这一生。
那可是新任的楚王!
比起颍川这里疆域更为辽阔数倍,并且号称兵甲百万的楚国,熊犹乃是一国君王!
然而就是这般,距离继位方才不过两个月,刚刚登上楚国王位的熊犹,就被他人杀死,如今回想申老、韩老那些士族,为了求得熊犹帮助,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与人脉,在楚国帮助熊犹、李园争夺王位。
“熊犹被杀,恐怕会影响叛乱一事!而且过两日,吾可能就要去楚国一趟!”
暴禹对着白衍说道,目光有些担心。
若是叛乱的事情不发生,那暴禹就无法安心北上,在暴禹眼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族内,不提父亲,与仲弟等人,就是叔父那一脉,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但离开,父亲他们日后一定会再次参与暴乱。
摊牌的话,也不可能,想要告知父亲等人实情,也唯有等动乱结束。
眼下说出来,白衍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一但消息传出去,彼时势必会惊吓到所有士族,到时候莫说士族全都会隐匿起来,就是咸阳哪里,都不会放过他们暴氏,甚至迁怒白衍。
族内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想法不一,眼下,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