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李道玄却左手拎着鸟笼,右手拿着折扇,在店门口晃了两圈,同时低声吩咐道:“趴地兔,郑狗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哦。”
两人赶紧行了个大礼。
李道玄笑嘻嘻地道:“我就出去溜达去了。”
他拎起鸟笼,晃晃悠悠,向着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扎了进去。
陕西大旱五年了,西安依旧繁华,但繁华中却透着一股子颓废,街头巷角,到处可见难民佝偻地缩成一团。
这些都不是本地君民,是因为旱灾,在老家活不下去,只能到城里来谋生的难民,但是城里能提供给他们的工作也不多,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游荡在街头乞讨。
晚上也没地方可睡,只能在小巷里,店家的屋檐下面缩成一团御寒,夏天还好点,现在是冬天,又雨又雪,这些难民活得十分艰难。
李道玄默默地看在眼里,但西安离他的视野还有一百里之遥,他也无法伸手相助,现在虽然靠着化肥队,伸进西安一只手来,但这只手能帮到他们多少,也不好说啊。
伸手摸出一把碎银子,往那群难民身边的地面上一放,然后拎着鸟笼继续晃了出去……
……
西安城,东北区域,秦王府。
秦王府号称“天下第一藩封”,有城墙、城壕,内部布局肃穆严整,建筑庄严华美,园林景致如画,它与西安明城墙城一起形成了“城中之城”的双重城格局。
别看明末流寇闹得欢,这秦王府直到崇祯十六年才被李自成攻陷,可见它在乱世中有多么强大的自保能力。
秦王府的后花园里,一个胖子,正依靠着年轻女子的腿枕上,吃着水果。
这个胖子就是秦世子朱存机,今年三十七岁。
朱存机是个倒霉蛋,上一任秦王朱谊漶在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就挂了,但是,到现在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冬了,还没有册封新的秦王。
这就让他这个秦世子很郁闷!
他从成为世子的那一天起,就盼着自己封王,但盼呀盼的,盼了好几年,还是个世子。
这事情拖得越久,他就越觉得皇帝和文官们欠他。
人这东西嘛,越觉得别人欠自己,拿别人的东西就会越觉得理所当然。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
朱存机愤愤地对着身边的爱妃道:“秦王位置该是我的,这西安周边的良田,也全都该是我的,文官们死赖活赖拖着不给,简直岂有此理。拿他们一点化肥,他们又闹得凶,居然还跑到皇上那里弹劾本世子。”
他正说到这里,外面一名家丁跑进来:“报!又有化肥运来了。”
朱存机“哟”了一声,双眼眯起:“还来?”
家丁低声道:“殿下,咱们还抢么?上次抢了点化肥,闹得满城风雨,弹劾奏章还在路上呢。”
朱存机翻了翻白眼:“抢,为啥不抢?不闹一闹,给文官点颜色们看看,他们岂会松口,把那王位给我?”
朱存机主打的就是一个“会叫的鸟儿有虫吃”、“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他若不闹,皇上还以为他不想争那秦王之位呢,闹得越凶,京城那边才会越重视,才会把本该属于他的秦王之位交到他的手里。
朱存机道:“史可法是锦衣卫,吴甡是御按御史,他们两人都能写奏章直达天听,这样正好,让皇上天天看到我的名字吧,免得他忘了西安还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没拿到该拿的东西。”
家丁:“这一次吴甡和史可法似乎不打算用本地的衙役、伙计来管理化肥店了,跑去澄城县,请了一个乡绅回来。”
朱存机:“哦?什么乡绅?”
家丁:“听说是唐朝宗室李氏的后人,实力很强的样子,这化肥好像就是他家制作的。”
朱存机斜眼:“唐朝宗室了不起啊?我他娘的还是大明宗室呢。现在是大明的天下,不是他大唐的天下。”
家丁:“那是自然,这乡绅实力再强,也就是只是个乡绅而已,连个官位都没有,不值殿下一提。”
朱存机:“随便带点人去,把那化肥店给我搬空。”
家丁:“遵命!”
朱存机哈哈大笑,又一把搂住了身边妃子的柳腰:“爱妃,别管那些小破事,咱们继续开心开心……”
……
化肥店经过一番整理,终于重新开业了。
被踢坏的桌椅重新修缮好,摆得端端正正,后勤部队的小队长王堂穿上了一身普通的长衫,站在了柜台后面,他长得秀气,又知书达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兵,也不像个掌柜,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趴地兔不禁哈哈大笑:“小堂,你根本不像啊。”
王堂微笑,也不辩解。
却见Test-01号天尊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商人身上就必须有市侩气的想法是不对的,今后新时代的商人,也应该洗去铜臭味,文质彬彬,有模有样,树立起新时代的风貌。”
趴地兔吐了吐舌头,不敢吐天尊的槽。
不过,他却敢吐别人的槽:“咱们这店也开了,招牌和价目表也重新挂出去了,锣鼓也敲了,但是,一个老百姓都没进店来啊。”
李道玄微笑:“这个是正常的,秦王府和咱们的冲突还没解决之前,老百姓是不敢进来的,他们要等事情有了结果,看到哪一边赢了,他们才敢动。”
趴地兔:“胆儿真小。”
李道玄道:“他们胆小,是因为他们真的弱小,惹怒秦王府,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但是,当统治者以为老百姓都是软蛋,可以肆意欺辱的时候,老百姓们总是会让统治者清醒清醒。”
第581章 打起来了
李道玄在化肥店的角落里摆了一张藤椅,躺了上去。
他这一躺,那藤椅就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显得有点不堪重负。
他的体重可比真正的人类要重得多。
藤椅也没想到过自己会承载这样的怪胎,发出了凄惨的抗议声:吱嘎,吱嘎……
“卖化肥啦,来买化肥呀,只要使用方法正确,保证您的农田明年的产量提高一倍,马上冬天就要过去了,春天即将到来,您此时还不下手,就要来不及了。”化肥店的临时掌柜王堂拿着个铁皮喊话筒,对着街道上吆喝起来:“现在购买,还有赠品可拿,每一位购买化肥的顾客,都有赠品。”
听说有赠品,终于有胆大的老百姓凑上来了:“赠品是什么呀?”
王堂:“赠送一张发票。”
老百姓大奇:“发票又是啥?”
王堂:“就是证明你买过这个东西的凭证,上面会写明成交价格,一式两份,一份保存在我这里,一份由你们带回家。”
围观老百姓集体抓狂:“这东西有个屁用。”
王堂摆出严肃脸:“这怎么能说没用呢?这个东西能证明你买过我的商品,如果商品出了问题,你就可以拿着发票来找我扯皮,让我退换。而且,只要大家买了东西都索取发票,商贩卖了多少东西,就都有记录可查了,可以避免他们谎报营业额,欺瞒朝廷。”
老百姓们:“还是没觉得有啥用。”
王堂:“……”
椅子上晃来晃去的天尊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王堂,早了点,早了点,别急。”
王堂:“哎!算了算了,不玩套路了,赠品还是干脆的改成送面粉算了。”
他这一说送面粉,外面的老百姓双眼都亮了。
不过,还是没有人敢进店来买化肥。
他们还记得秦王府和这个店有矛盾呢,现在跑进来买东西,就是不给秦王府面子……
果然,他们刚想到这里,秦王府的一位小管事,就带着十几个家丁来了。
“让开让开,围在这里做什么?”小管事大声吆喝了两句,围观老百姓们就刷地一下散了,躲得远远的,不敢再围在店门品,只敢在远处的墙角、树后偷偷向着这边张望。
化肥店门口的道街一下子就变得干干净净。
李道玄依旧躺在藤椅上没起来,王堂却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化肥店的大门口,用古怪的眼光看着秦王府来人。
那小管事嚣张地走了过来:“史可法还是挺懂事的嘛,又给咱们秦王府送化肥来了,小人们,过去搬。”
王堂微笑:“秦王府的管事是吧?你就只带了十个人来,搬不完哦,咱们这次可是送了几十车过来,你要不要再多带点人来搬,才能全都搬得走。”
那管事乍一听这话,还以为对方认输服软呢,但仔细一品味,不对劲,他娘的,这话是在嘲讽老子呢。
他的眼光锁定在王堂的身上:“新来的掌柜?”
王堂微笑:“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管事:“少给老子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滚一边去,免得挨打。”
王堂笑着道:“管事,你敢在这里打人,不就是仗着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治秦王吗?那我想反问你一句,如果你在这里挨了打,你觉得皇上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治文官?”
管事心中微微一惊:这家伙!
他再仔细打量王堂,这家伙年纪轻轻,白净面皮,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典型的空有一张嘴皮子,却没什么战斗力的类型,我怕你个锤子啊。
管事一拳就对着王堂的脸盘子正中间轰了过来。
然而,王堂长得虽然秀气,却是高家村的后勤兵呢,只要是兵,不管是后勤还是上前线的,都要经过“军事训练”,军用格斗擒拿术、鬼神拳法初级版这些都是要练的。
管事这一拳在王堂眼中,仿佛慢动作。
他伸手一扭,扭住了管事的胳膊,接着身子一旋,将管事像个大风车一般抡了起来,“碰”地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管事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摔散了架,痛得他在地上瘫着,根本爬不起来。
管事身后的十几个家丁顿时大怒:“好大的胆子,敢打秦王府的人?反了你的天了!”
一群人哄的一声,冲了上来。
他们想以多欺人少,可惜的是,店里的人现在可不少。
早就在里屋里蓄势待发的趴地兔,第一个窜了出来,伸手想拔剑,后面跟上来的郑狗子在他手腕上一按:“先别杀人,一来就直接杀人的话,咱们反而要不占理。”
趴地兔明白过来,手离开了剑柄,捏着拳头就扑了上去。
一个家丁正从侧面对着王掌一拳打过去,趴地兔一脚将那人踹飞出去,大吼道:“就算是秦王府,也得讲理。”
那秦王府管事也是烧坏了脑子,怒吼道:“咱们秦王府什么时候和你讲过理?他娘的,打!”
趴地兔和他这样一吼,“理”这个字,就被化肥店这一边给占稳了。
围观群众心里会偏向哪一边,傻子都明白。
占稳了理,那出手就可以狠一点了。
郑狗子冲上前来,逮住一个家丁,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打得那家丁像虾子一样弓了起来,接着膝盖一抬,碰地一声打在那家丁下巴上。
这一下可是极重,那家丁脑袋猛地向后一仰,翻倒过去,瞬间人事不省。
躲在里屋的十几个民团士兵纷纷跳了出来。
他们也故意不多出人,就和秦王府家丁的数量一样,对面十几人,这边也出来十几人,也就一个对一个的数量,但是,人数虽然相等,战斗力却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