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难理解一个童话故事中的小美人鱼有什么种族主义色彩。
而可怜的小美人鱼也不知道自己会承受如此多的“不能承受之重”。
李谕来到哥本哈根大学时,丹麦皇家科学院院士兼哥本哈根大学校长、数学教授佩特森本人,带着物理及海洋学者克努曾、生物学讲师奥古斯特·克罗、生态学家瓦尔明等人一起来迎接李谕。
这待遇给得蛮高了。
其中佩特森年纪不小,他本人是做图论研究,这东西自从欧拉研究七桥问题首创后,在欧洲一直有许多数学家感兴趣。
克罗则会在1920年获得诺奖。
佩特森对李谕同样非常看重,毕竟是同时身兼多项一流成就的学者,说是当今世界的顶级科学巨匠真的不过分。
但他们显然还不知道李谕将来会越来越可怕。
“尊敬的李谕院士,能见到您属实令人激动。”佩特森说。
他也用了英国皇家学会外籍院士的称呼。
李谕已经被两个人先后称为院士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好在对方也是个院士,李谕说:“佩特森院士,您好。”
佩特森说:“我们哥本哈根大学对于自然哲学一向尊崇,早早就让理学院众师生等候您的演讲。”
李谕有点头大,怎么又要演讲,于是说:“其实内容都在书里,简单的交流交流就是。”
佩特森说:“没有问题,你随便说几句就可以。”
克罗说:“大家不仅对您的学术成就感兴趣,更对东方感兴趣,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演讲您都不要推辞。”
李谕感觉盛情难却,于是答应了下来。
哥本哈根大学和上次去的巴黎大学院系设置很像,都是将自然科学放在了专门的理学院中。
佩特森欣喜地带着李谕前往理学院的礼堂。现在科学大咖并不容易请,大部分都是有某种职位在身,或者年龄大了不愿意过多走动,像李谕这种年轻有为精力旺盛的真是不多见。
佩特森甚至说:“我仔细研读过你的混沌理论与博弈论,犹如开创了新的数学道路。而且看你这么年轻,瞬间让我想到了当年曾经到访过的阿贝尔先生。”
李谕对阿贝尔很熟,于是问道:“他是挪威人吧,也曾经来过哥本哈根大学?”
佩特森说:“并没有,但一位大学的前辈汉斯廷教授收留过他,只不过他很快便毅然前往了巴黎。”
阿贝尔当时之所以去法国,就是因为法国相当长时间里都是数学中心,出了一大票数学牛人,后来才慢慢被德国赶超。
李谕叹道:“只可惜同时期巴黎也有一位年龄相仿的数学天才,伽罗瓦。”
这两个人短暂的生命就奠定了现代数学的群论,但去世时都是只有二十来岁。
阿贝尔十分贫困,死于肺结核,终年26岁。
三年后,伽罗瓦又为了一个别人口中“低级客栈里卖弄风骚的女人”而不惜与一位军官决斗,终年更是只有21岁。
实在无法想象他们要是能多活几十年会怎样。
诺奖里没有数学奖,此后最高的数学奖项是菲尔兹奖,但只授给不超过四十岁的数学家,可能也是害怕再有年纪轻轻的明珠遗落。
但貌似大部分科学家或者艺术家的最大成就都是在四十岁以前完成。
就像张爱玲说的那句“成名要趁早”。
佩特森来到讲台上,先为李谕做了介绍,其实他都不用多介绍,当黄皮肤黑眼睛的李谕亮相时,台下已经是阵阵惊呼。
“我的天,他就像一个与我们年龄一样的学生!”
“他到底如何做到如此年纪便在物理学、数学、天文学都有极高成就!”
佩特森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安静一下!能请到当今科学界炙手可热的新星李谕院士着实不易,皇家科学院以及嘉士伯基金会共同出面才赢得了这次机会,大家一定要珍视,从他身上感悟到寻求真理的路径……”
李谕听了心想,其实我也没这么难请,稍微劝一下就可以过来嘛!
佩特森讲了几分钟后,对李谕说:“李谕院士,请你来讲吧。”
李谕走到台前,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随口说:“这次来得比较突然,我实际上没有做什么准备,不然就由大家提问,来找个引子。”
李谕扫了一圈下面的人,人数也不多,现在的大学招生规模普遍不大。
他很快就找到了玻尔,因为他的脑袋的确很大,非常明显。
“玻尔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李谕问道。
事实上他也是酝酿了好半天,叫堂堂量子力学三巨头之一的玻尔为“同学”,真心有那么一点别扭。
玻尔有些诧异,虽然他很想发言,但自己只是个新生,感觉还轮不到自己。
李谕的突然发问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啊……我……”
李谕笑道:“没关系,随便问就是。”
玻尔说:“我,我在想下午的足球比赛要采取什么阵型,院士您也喜欢足球吗?”
李谕竟然也被问蒙了,“足球?喜欢当然喜欢……”
玻尔接着说:“下午我们与神学院踢比赛,您也参加吧!反正我们差不多大。”
“好……也好……”李谕不知道咋接了。
后面的学生们哄堂大笑,有人说:
“神学院很强,我们很难赢,还是不要想了。”
“让你提问,怎么扯到足球了。”
玻尔却说:“是李谕院士让我随便问的。”
玻尔身边的一人突然说:“弟弟,我们肯定能赢,不要担心这个问题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李谕先生,尽量提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
李谕恍然,我晕,自己竟然认错了!
一开始指认的那个“玻尔”其实是大名鼎鼎的量子力学巨头尼尔斯·玻尔的弟弟,他叫做哈那德·玻尔。
兄弟二人年龄差不多,长得又很像,李谕一下子找错了人。
但玻尔这个弟弟也不简单,年轻时的才华甚至在哥哥之上,此后成了一名数学家。
而且兄弟二人从小热爱足球,甚至差一点去当了职业运动员。
尤其是弟弟哈那德·玻尔,还曾代表丹麦足球队获得了1908年奥运会的足球亚军。
兄弟两人堪称足球界里数理学得最好的,数理界里足球踢得最好的!
“真”玻尔说:“我能提问吗?”
李谕刚才略显尴尬,于是说:“当然可以。”
玻尔说:“我看了多遍院士关于黑体辐射推导的论文,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就是说能量的单位会极小,才可以成为一份份的状态。也就从侧面证实了原子存在,又考虑此前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汤姆孙教授的实验,原子中存在电子,它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电荷又是如何分布?”
李谕想不到玻尔才刚进入哥本哈根大学,就开始想这么超前的问题,但他问的问题确实太大,于是回道:“你提出的正好就是将来物理学发展的方向,但我要有点遗憾地告诉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涉及到了试验论证,否则此刻任何提出的东西都只会是一种假想。”
玻尔问道:“根据院士的论文,原子如果存在,尺度极为细小,这种试验怎么可能做出来?”
李谕说:“好问题!但关于原子方面的物理学,恰恰就是一门极为精准的科学。这种精准程度就像测量从伦敦到圣彼得堡的距离仅仅差了一根头发丝。”
玻尔诧异道:“这是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谕说:“当然可以,否则如何面对众人的质疑?”
量子力学发展下去后,就是个在实验上极为极为精准的科学,很多试验的精细程度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是人类对于微观世界探索堪称史诗般的成就。
第二百五十章 配合
弟弟哈那德·玻尔对数学更加擅长,还是不太相信:“误差控制这么小,从数学上讲,几乎做不到。”
李谕说:“但是肯定会做到,也必须做到,否则开尔文先生说的两朵乌云并不会就此消散,反而会越变越大。”
玻尔说:“这种微量级的研究,莫非就是物理学的方向?”
李谕说:“没错,而且是个超级大的方向。虽然很难让人相信,但这个世界就是存在一个最小的尺度,不仅绳子不能无限细分,抽象的时间也不能。我只能说,这是条充满迷雾、但是又无比宽广的大路,许多年都无法走到头。”
李谕很想说世界存在一个最小的“分辨率”,不过想想有点难以解释,毕竟现在还没有电子屏幕。
玻尔问:“走不到头的路?”
李谕点点头说:“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
玻尔毕竟还年轻,就是喜欢有点挑战的事情:“确实有点意思,我喜欢这种合理又别扭的感觉。”
李谕说:“你这个比喻倒是有趣,涉及微观的理论现在刚刚开始,以后你会发现不仅仅微观理论,宏观理论也可能到处都是合理又别扭的事情。”
玻尔又问道:“我在阅读院士先生的文章时,看到最近发表的天文学内容反复提到了光谱。而在微观的研究时也有光谱,我就在看氢原子光谱时,发现它极为复杂。氢元素尚且是最简单的元素,其中涉及的巴尔末公式已然让人感觉疏忽迷离,摸不着头脑。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李谕感慨,果然是三巨头之一,他问的都是尖端问题。
实际上,在1900年左右,物理学不仅有两大乌云,经典力学还有四个极难的问题无法解决,首先就有大名鼎鼎的黑体辐射问题,另外三个则是:
1,氢原子光谱问题,也就是所谓的巴尔末公式;大家这时候通过门捷列夫等人的努力,已经知道氢原子是最简单的元素,但是它的光谱却毫无规律,大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难以解释。巴尔末提出的那个巴尔末公式实际上也是凭借自己的高超数学直觉猜出来的。
2,光电效应,这个此后会提到,爱因斯坦唯一一次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就是因为解释了光电效应;
3,原子的稳定性问题,其实就是原子模型问题。
包括黑体辐射在内,无一例外都涉及到了量子力学。
所以量子力学要是无法横空出世,这些问题根本无法解释。
李谕说:“你提的问题很尖锐、也很好,但我必须再次承认,我目前很难给你答复。因为微观理论极可能很多是与我们认知大不相同的。我们的理解里1后面就是2,然后是3,4,5;但在微观领域,很可能数字却是1,3,5这样排列,没有2和4!这非常不合常理更反直觉,但又的确如此。这是个长久的认知建立过程,单纯靠一家之言很难站稳脚跟。”
李谕用了一些十分委婉的词汇来解答。
但实际上量子力学一直以来就是充满争论的,就算是二十世纪最顶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到死都无法认同量子力学。而且直到李谕穿越前,量子力学领域内的科学家们互相也在不断争论,当然已经发展到神仙打架级别。
很多人甚至调侃说“不自量力”的合理解释应该是:不要自学量子力学!
反观另一朵乌云相对论,大部分科学家倒是都比较认同。不认同相对论的基本都是民科或者连民科都算不上的某音某站“科学家”。
总之量子力学真的很难去完整地解释,更何况还是在量子力学刚诞生的萌芽阶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难以解释,所以才有了那句著名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别管乱七八糟的了,反正就这么回事!
李谕给的解释已经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去讲,大家还是表示一头雾水。
玻尔问道:“说起来,巴尔末公式也有一些地方让人感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