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粟田被点燃,哈剌兀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朱高煦干的事情。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回头吩咐众人前去救火。
由于朱权北上,哈剌兀让部众们把牛羊带着往北撤退去了,因此他们的口粮便只剩下这块可以收割的粟田。
如果粟田被烧毁,那他们就得饿着肚子逃命了。
“驾!!”
在哈剌兀的指挥下,刚刚稳住阵脚的近三万胡兵开始往兀良哈秃城外的粟田策马而去。
也就在他们挪动脚步不久,夜幕里突然响起了另一道沉闷密集的马蹄声。
刹那间,数千渤海军从夜幕之中冲入火光范围内,朝着哈剌兀那拉长的队伍中段开始截击。
大军被拦腰截断,甲兵与轻骑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不同于甲兵的精锐,被征召而来的轻骑胡兵在遭遇渤海军冲击后,立马就自乱了阵脚,开始四散而逃。
“中计了!”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哈剌兀连忙回头,果然看到了队伍被拦腰截断的场景。
他立马调集幸存的九千余甲兵回师救援,但渤海军一见他们开始调转队伍方向,便毫不犹豫的再度冲入夜幕之中。
只是一字时,待哈剌兀回师救援的时候,渤海军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依稀能听到的马蹄声在证明他们的存在。
“看清他们有多少人没有?!”
哈剌兀质问左右,可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根本看不清渤海军的人数有多少。
“应该是四五千,或者五六千。”
脱鲁忽察儿一直在观察,可夜幕火光太过紊乱,就连他也判断不清。
这样的情况,让哈剌兀胸中憋着一口气,迟迟释放不出来。
“继续去救火,探马赤军拱卫轻兵!”
哈剌兀决定把探马赤军分开来用,一时间长达一里的队伍被探马赤军拱卫起来,他们手持短兵,随时准备与渤海军肉搏。
不过夜幕之中,朱高煦却没有再急于发动第三次冲击。
“真奇怪,这群人真的看不见我们?”
夜幕之中,张纯率领百余骑返回队伍,有说有笑的开口。
纵火粟田的事情,就是他带领百余骑去干的,这是朱高煦战前交代的战术。
只要进攻营垒,哈剌兀一定会回师救援,这种时候就是他们纵火,再度分割胡兵的时候。
两轮冲击下来,不少胡兵被渤海军阵斩锤杀,胡兵人马虽多,可论精锐却不如渤海军和明军。
朱高煦他们翻身下马,也夜幕掩护下恢复马力,料定了哈剌兀不敢深入。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哈剌兀熄灭火把,躲入兀良哈秃城内。
不过兀良哈秃城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更别提以胡兵的纪律,一旦熄灭火把,很有可能就会在遭遇冲击时溃散。
只要哈剌兀他们还举着火把,朱高煦他们就知道往哪里进攻。他们虽然不夜盲,但若是没有了火光指引,他们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进攻哈剌兀他们。
朱高煦料的,就是哈剌兀不敢熄灭火把。
论纪律,兀良哈胡兵可比明军差远了,更别提渤海军了。
“还要继续冲击吗?”
身旁,傅让询问朱高煦,但朱高煦却拿出自己马鞍一侧布包里的沙漏看了看。
“不用,我们下马休息。”
“下马休息?”
听着朱高煦的话,傅让愣了愣,随后又反应过来:“你想以逸待劳?”
“嗯!”朱高煦的声音响起,他解释道:“我们马力充足,但胡兵的马力也还没用上。”
“你和林粟、张纯各带一千弟兄,来回骚扰他们,消耗他们的箭矢和马力。”
“一旦箭矢用光,他们就不得不与我们肉搏。”
“骑射面突我们不擅长,可肉搏我们是他们的祖宗!”
“懂了!”傅让点头,随即开始让护卫下马步行,通知全军如何作战。
很快,渤海军开始骚扰兀良哈的胡兵,哈剌兀见状也没有下令反击,而是让甲兵固守,所有轻兵下马灭火,并收割粟米。
“这老贼看样子是不准备缠斗,准备天亮撤退了。”
看到兀良哈兵马不动,朱高煦并不为自己的计划落空而失落。
哈剌兀说到底也是北元之中有头有脸的将领,他能在洪武十三次北伐中活下来,并且节制兀良哈诸部,没有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殿下,这老贼若是真的撤退那我们怎么办?”
林粟询问,傅让也看向了朱高煦,尽管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傅让能感觉到朱高煦有办法。
“十六个字……”朱高煦轻声开口,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便继续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朱高煦说完,又接着布置道:“若是哈剌兀能沉住气到天亮,那我们暂时不要进攻,尽可能袭扰他们。”
“他们要北上,让他们去好了,反正我们的粮食充裕。”
他说这话时十分自信,因为攻破了兀良哈山木寨,并且收割缴获了当地的上万石粮食,因此朱高煦有本钱打下去。
这四天时间里,吉林的十艘二百料马船已经将兀良哈山的粮食运往了撒叉河口,交给了无法进入恼温江流域的一千二百料马船。
赵牧应该还在忙着运送牛羊,不过这不要紧,兀良哈山的粮食还没全部运完,朱高煦交代了赵牧留下二千石。
当下自己与朱权两部七千人,这两千石粮食足够他们吃半个月,加上大军所携带的十日军粮,撑一个月不成问题。
唯一不足的是马料,不过马料也可以用粟米来替换,顶多就是将补给缩短到二十天左右罢了。
二十天已经足够长了,自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殿下,宁王殿下他们过来了。”
傅让的声音提醒了朱高煦,他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举着百来支火把照明的一支队伍。
“走,你陪我过去看看。”朱高煦交代傅让,又对身边的林粟道:“对兀良哈的骚扰不要停。”
“是!”林粟作揖应下,朱高煦也带着傅让和几十骑往朱权那边疾驰去。
他们点燃了火把,所以宁府骑兵可以看到他们的甲胄和旌旗。
没有任何阻拦,朱高煦带着傅让来到了宁府骑兵的阵前,朱权与刘真也策马上前。
这算是叔侄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不过这次见面有些尴尬。
朱权虽然不比朱棣,但起码也算中人之姿,加上胯下坐骑也是阿拉伯战马,因此在马背上还是挺显高的。
不过,当朱高煦骑着赤驩过来时,朱权便几乎矮了朱高煦半个身子。
“十七叔!”
朱高煦握着马缰作揖,朱权则是在看到朱高煦真容后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回礼:“高煦你倒是生得高大,孤一时间居然不敢与之相认。”
“空有些力气罢了。”朱高煦谦虚说着,但刘真却扫了一眼朱高煦带来的这几十骑。
在见到傅让时,他稍微愣了下,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继续打量了起来。
别的不说,单单这几十骑兵,虽说个头高矮不一,但每个人都十分壮实,像一个个结实的木墩般。
相比较之下,宁府骑兵就有些消瘦了。
不仅如此,朱高煦的这几十骑目光有神,时不时扫视左右,可见他们没有患上夜盲症,也佐证了刘真对于渤海军夜盲者甚少的猜想。
刘真毕竟和宋晟在西北合作过,也曾经与冯胜、傅友德和李景隆练过兵,心里清楚类似渤海王府这样的兵马,那一定是花了大价钱和大力气才能培养起来的。
光这一点,朱高煦就不是一个空有力气的莽夫,更别提他今夜夜战将哈剌兀打的措手不及的表现了。
“接下来还要再战吗?”
朱权看向了严阵以待的兀良哈胡兵,又回头看了一眼朱高煦。
对此朱高煦摇摇头:“这哈剌兀有了防备,再想冲阵便不容易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不断地袭扰他,射杀他想要取水、落单的兵卒就行。”
“这……”听到朱高煦的话,朱权有些迟疑,刘真见状则是接上话茬道:“我军粮草已经不足十日之用,继续北逐,恐有断粮之险。”
“这个无需多虑。”朱高煦安抚道:“我渤海舟师在东边的恼温江囤积粟米二千石,我本部还有十日军粮,足够我们再北逐十日。”
“好!”听到朱高煦都这么说,朱权也放心了,而朱高煦见状也将他偷袭兀良哈山,以及一路向南打草谷而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朱高煦掏了兀良哈山,朱权他们算是明白为什么朱高煦敢继续北逐了。
合着兀良哈山的牛羊粮食都被他带走了,今年兀良哈诸部的口粮肯定不足。
等兀良哈山的消息传开,哈剌兀手下的胡兵士气必定动摇。
不过朱权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朱高煦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对兀良哈动兵。
“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即便不用我们动手,等到冬季白灾降临,恐怕兀良哈诸部就要人马饥寒而死了。”
“再与他们交手,似乎没有道理可言……”
朱权询问朱高煦,可朱高煦却道:“十七叔你这话倒是好说,可侄儿的肇州城距离兀良哈山不过七百里,万一这胡兵南下往我那边去,侄儿可就遭难了。”
“正因如此,侄儿只有重创他们,才能让他们老实的呆在漠东。”
“好吧……”朱权觉得朱高煦说的有些牵强,但他也没有细想,毕竟眼下朱高煦出粮食,他没有必要拒绝。
“都下马休息吧,等到天明再与这老奴交手。”
“此外,命南边营地里剩余的六千民夫撤退,以免拖慢明日行军速度。”
朱权对刘真吩咐,刘真也作揖应下,随后命令全军熄灭火把,下马休息了起来。
有了朱高煦提供口粮,加上本部粮草也不足,朱权自然要让民夫撤退。
反正现在南边一路南下八百里都十分安全,让他们撤退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做好一切安排,朱权与朱高煦下马坐在了草地上。
他们闲聊着一些事情,而宁府一些还没睡饱的兵卒也开始躺下休息。
朱高煦手里拿着沙漏,等着天色开始变亮。
相较于他们的游刃有余,哈剌兀那边可谓是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