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七十艘战船开始了突击,所有火炮都备好了火药与炮弹。
渤海军的舰队南下,趁着长江水师躲避火船的间隙,整支冲入了他们阵中。
“放!”
“嘭嘭嘭——”
不止是渤海军的火炮在作响,南军的火炮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不同之处在于,南军的火炮炮弹尽数是花岗岩石弹,而渤海军的炮弹是铁炮弹中掺杂着生铁所制作的特殊炮弹。
在铁炮弹打穿长江水师船体的时候,这些特殊炮弹却往空中打去,并且隐隐冒着火光。
“轰轰轰——”
一瞬间,这些特殊的生铁炮弹突然炸开,其中细小的铁弹珠向四面八方打去。
开花弹,朱高煦让这一炮弹提前一百多年出现在了大明。
其弹体内藏火药等物,没有近炸或延迟引信,使用火绳药捻点燃,发射后可以爆炸,用弹片和弹珠伤人。
面对铁炮弹和开花弹的双重打击,距离渤海舰队不过几十上百步的左右长江水师溃不成军,漏水的战船更是数不胜数。
“怎么会!”
陈瑄几乎咬碎了牙,他想过渤海军火炮犀利,可他没想过渤海军的炮弹可以打穿自己的战船。
这样威力的火炮,如果用来攻城,除非是青石垒砌的城墙,不然即便是夯土包砖的城墙也无法抵御。
他所获得的情报中,并没有提起过会爆炸的炮弹和这可以打穿船体的犀利火炮。
“贼军有后手……”
陈瑄的念头刚刚出现,霎时间海面上便出现了类似炒豆子的“噼里啪啦”声响。
长江水师毕竟也是精锐,尽管渤海军的火炮犀利,可他们也清楚火炮开炮过后有间隙,因此许多伤势不重的战船开始接船舷,铺设木板准备肉搏。
然而面对他们的冲锋,早早等待的渤海火绳枪兵已经结阵,开始一轮轮排枪。
三轮排枪殆尽后,南军水兵死伤惨重。
一艘船不过四五十人的他们在经过排枪与火炮的双重打击后,幸存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渤海军兵卒反倒趁势发起反击,抢夺了一艘又一艘的长江水师战船。
那场面太过混乱了,各部号令已经被突入阵中的渤海舰船扰乱,二百余艘战船被七十艘高大的渤海海军战船所分割开来。
陈瑄能看见的只有火绳枪和火炮发射时的烟雾,以及四周的喊杀声。
“鸣金撤军!”
认识到无法重振队伍后,陈瑄毫不犹豫下令撤军。
相较于逆风而上,他们在撤退时反倒顺畅了起来。
只是这顺风并不只是他们一家,渤海军从开战到现在都保持着顺风的优势。
面对撤退的长江水师,杨展不紧不慢的将舰队分成三路进攻:
中路:共有二十一艘船,分成七队,每队有三艘船,由杨展亲自指挥,作为主力进攻陈瑄坐船。
右路:共有十八艘船,分为六队,由崔均负责夹击长江水师左翼。
左路:共有十八艘船,分为六队,由郑峻负责夹击长江水师右翼。
剩下的十三艘战船,被杨展留下救助坠落海中的渤海军与南军水兵。
三路舰队顺着风势进攻,一时处于优势,鸟船指挥宋胜被炮击而死,十数艘鸟船被俘。在太阳西斜下,长江水师一路撤退,渤海海军一路追击。
由于时间西斜,海水涨势凶猛,许多长江水师船只在逃亡路上纷纷搁浅在了皇城诸岛的礁石中,被渤海军俘虏。
在渤海海军的追击中,长江水师一路撤往登州。
“放狼烟,给登州城传消息!”
眼看即将抵达登州城,担心登州毫无防备的陈瑄下令放狼烟。
一时间,南逃的长江水师开始放出一股股狼烟,而眼见这一幕的杨展却依旧沉稳。
当然这只是表面,因为他也没曾想到渤海的舰炮与开花弹居然这么管用。
长江水师的二百四十余艘战船在面对他这七十艘战船时,居然在不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就被击溃,一路南逃两个时辰。
“铛…铛…铛…铛……”
黄昏时分,当登州城的炮台响起急促的钟声时,许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巡视城防的戚谏在听到钟声时连忙看向了海上,果然看到了一股股火烟在海上冒起。
“全城戒备,所有舰船准备出港,炮台准备守港!”
戚谏很快反应了过来,指挥着登州城的登莱水师出港,同时让港口左右两侧的炮台准备备敌。
他着急的带队前往了港口,抵达时,许多水兵正在着急忙慌的上船,一艘艘战船正在缓缓驶出港口。
戚谏登上了其中一艘一千二百料的福船,同时下令让左右两侧的十二处炮台等待号令备敌。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登莱水师的一百余艘战船驶出港口,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只是在这样的昏暗中,海上那不断燃烧的战船开始变得醒目。
相比出发时的意气风发,此刻长江水师彻底成为了丧家之犬,回来的战船不到出发前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一幕,让登莱水师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长江水师的实力是登莱水师的数倍,作为留守的登莱水师,其一千料以上战船不足五十艘,其余都是五百料左右的小船。
如果对方是连长江水师都能战胜的敌人,那他们又该如何防御?
“不要慌乱,我军有炮台掩护,无碍!”
戚谏成为了登莱水师的主心骨,但是即便他再怎么镇定各舰,却依旧阻挡不了恐慌在蔓延。
在他们的注视下,陈瑄终于带着六七十艘战船逃了回来。
他们在登莱水师的掩护下进入了登州港内,而陈瑄也在经过时下船,来到了戚谏的坐船。
“都督,您们这是……”
戚谏诧异的看着狼狈的长江水师,可陈瑄却沉着道:“来不及解释了,他们要来了,你前往炮台,下令炮台准备炮击!”
“是!”戚谏来不及询问,便作揖应下了军令,跟随长江水师的船只返回了登州港内。
很快,登州的十二处炮台开始在戚谏的指挥下调转炮口方向。
这群炮台之中的火炮,都是一千斤以上的洪武铁炮,射程可以达到一里,炮台则是由请示条垒砌而成,足有二尺厚。
然而,即便明知有这样的炮台,杨展依旧下令追击到了近海处。
他们占据了登州十五里外的长岛,似乎并不准备撤退,而是等待天明后发起全面进攻。
这一幕让陈瑄脸色难堪,他没想到渤海军的水战都如此勇猛。
同时他也十分奇怪,他从未听到辽东和渤海有善于水战的将领,更别说海战了。
当然,这些东西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现在想的是,被他派往辽南骚扰的平倭水师怎么办。
他倒是没有怀疑平倭水师通敌,毕竟是他自己要派平倭水师去骚扰辽南的,只是他不清楚渤海军怎么避开了平倭水师。
虽说渤海很大,可固定的航道就那几条,除非渤海军自己掌握了一条新的航道,不然不可能避开平倭水师。
如果不是平倭水师没有站在渤海军那边帮着作战,他兴许都怀疑是杨俅泄露了消息。
现在海路被断绝,如果平倭水师不知消息,那他们……
“都督,杨总兵官来信鸽了!”
昏暗的船室里,陈瑄脸色阴晴不定时,一名将领拿着一份由平倭水师发来的消息匆忙走来。
闻言的陈瑄抢过那信纸,迅速打开阅览。
其中内容很简洁,杨俅回复他已经带领水师袭击了旅顺,但旅顺港内没有一艘船,守军也是蜷缩城内不出。
接下来,他准备分兵去袭击金州和复州,为长江水师吸引敌军主力。
“主力在我这!”
陈瑄将那信纸揉成一团,也确定了杨俅没有投敌,渤海军定然是掌握了一条新的航道。
“都督,眼下我们应该如何?”
那送信的将领询问陈瑄,陈瑄却也头疼。
“无碍,我们有炮台相助,渤海火炮虽犀利,但今日一看,射程应该不大。”
陈瑄陷入了杨展为他设置的陷阱中,因为今日渤海舰队的火炮都是在一里范围内炮击,因此他以为渤海军的火炮是用射程换取了威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渤海军没有在陆地上使用今日这批威力强大的火炮了。
陆地上的渤海军作战,火炮基本都是在二里外开打,而今日却在一里内,想来应该是火炮情况不同。
陈瑄这般想着,可心底却始终有些不安。
他不善海战,对于渤海军的海战战术更是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一时间只能让全城备敌,让重整旗鼓的长江水师和登莱水师合并,在港口外御敌。
他的做法四平八稳,最少在这个时代的水战中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然而正因为四平八稳,才容易被人出奇制胜。
天亮前,渤海开始刮起了大风。
在这换季前,海上的西北风一刻不停,而休整了一夜的渤海舰队也在清晨时分发动了进攻。
“呜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相较于昨日,渤海军的舰船少了几艘,能追击到这里的只有六十二艘,但这也已经足够。
站在甲板上,感受被吹得刺痛的脸颊,陈瑄紧张握紧了刀柄。
在渤海军的甲板上,杨展也同时下令:“全军行至二里,不要逾越。”
“登州的炮台有十二处,分别有六十门洪武铁炮,只能打一里半远,只要我们在二里的位置,他们便只能被动挨打。”
“先摧毁登州炮台,然后全军突进,按照昨天的打法打。”
“是!!”
顺着风势进攻,渤海军处于优势之中,这让许多迷信的南军水兵都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