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瓦剌三大部中脱欢一家独大。
朱瞻基对于其它两部也不扶持,只在名义上册封太平之子捏烈忽袭爵为贤义王,结果脱欢直接派兵征服土尔扈特部,并忐忑等了几個月。
直到他发现朱瞻基根本没管自己征服土尔扈特部的事情,他立马意识到机会到来,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开始统一蒙古的战争。
等朱瞻基死的时候,留给朱祁镇的局面是全蒙古除阿台汗外,其余部落尽数臣属瓦剌的局面。
朱祁镇上台不到三年,阿台汗被攻杀身死,全蒙古统一之下,朱瞻基成功养出了一个不亚于王保保时期的一个蒙古政权。
就这份外部战略布置,朱高煦真不知道怎么吹所谓的“仁宣之治”。
人口没有太大增长,百姓叛乱规模比永乐年间还要大,外部局势糜烂一片。
北边养出了一个能拉出九万兵马的瓦剌,南边养出一个能拉出十几万兵马的麓川,海上旧港宣慰司也日渐式微,中南半岛阳奉阴违,西边哈密还被瓦剌挟持……
一想到这些,朱高煦就觉得自己取代老大那一大家子简直就是天命所归。
最起码瓦剌和麓川别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崛起,不能把他们灭亡也要把它们重创,留给儿孙十几二十年太平。
“你想什么呢?”
朱棣看着朱高煦不说话,一脸狐疑。
“没什么,就是政务上的事情。”朱高煦回过神来,只能扯了一个谎,毕竟他总不能说出老大那一家子干出的好事情吧。
老大那一脉往后数,除了朱见深和朱厚照干得不错,朱祁钰、朱载坖平庸外,其它人简直就是稀碎。
就他们干的那些事,朱高煦生怕自己告诉朱棣后,朱棣直接高血压被送回乾清宫和徐皇后作伴。
“嗯……”
看着朱高煦明明有事却不想说,朱棣狐疑的应了一声,随后才看向了正在上船的文臣武将及兵马。
“俺这次带着羽林三卫和肇州左右二卫北上,算上孟章所辖的肇州、吉林二卫,朱能和丘福的燕山卫和蔚州卫,以及王义的大宁卫,一共是十个卫,五万六千人。”
“三万四千骑兵和两万两千马步兵,嘿嘿……”
朱棣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脸上的高兴掩盖不住。
曾几何时,他带着二十几万大军北巡时,麾下骑兵也不过才七八千。
如今十二三年过去,自己都能轻松拉出三万多骑兵了。
如果算上西北、西南、西番的边骑,那大明也有近七万骑兵了。
想到这里,朱棣不免看向了紫金山方向,似乎在给孝陵之中的老朱汇报工作。
“对了老二,马政你弄得怎么样了?”
朱棣回过神来,询问了一下马政的事情。
虽说永乐开朝时,朱棣不放心把马政交给朱高煦一个人管理,故此把马政一分为二,但随着这七年过去,朱棣对朱高煦可谓十分满意,所以朝廷上下大小事务几乎都交给了他处理。
正因如此,朱棣很多事情不用过问,朱高煦就能办的很好,甚至超出朱棣的预期。
“眼下朝廷的太仆寺治下豢养未骟的军马为七万余匹,已经骟的军马约二十二万。”
“除此之外,还有未骟乘马十五万匹,已骟乘马二十六万匹。”
“除了军马和乘马,牧场还养有挽马近三十万匹,耕牛三十余万头。”
在朱高煦的汇报下,直接掌握在太仆寺和军队的牧群数量有近一百万匹马,三十余万头牛。
这个数据,是历史上朱棣在永乐十九年才完成的功绩,但由于朱高煦乱入,致使大明提前灭亡兀良哈,获得了大批牧群,加上渤海草场充足,豆料充足,故此才得到了这样的成果。
这些掌握在朝廷手中的挽马耕牛都是实打实的生产力,如果将他们投入到某一省,那能迅速让一省之地增加许多耕地。
当然,前提条件是配给百姓足够的豆料和粮食,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开荒。
“这些挽马和耕牛,你准备调拨给谁?”
朱棣自然也明白挽马和耕牛对农业的重要性,所以询问起了朱高煦。
对此朱高煦则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虽然有耕牛挽马六十余万,但能出栏的从事农业生产的不过十余万。”
“这些耕牛挽马,豢养在漠东三卫的就地发放给当地百姓,争取三年后让当地百姓每人拥田十亩以上。”
“至于剩下的,儿臣准备调给北直隶、山东和河南。”
北直隶、山东和河南,这三个省不管放在哪个时期都是农业上的大省,可由于两宋辽金三易回河和元代以来的黄河决口,此时生活在这三省土地上的百姓不过九百余万,所开垦耕地也不足八千万亩。
这三省的耕地潜力不用说多,如果能有配套的耕牛和挽马,那一户人家完全可以粗放式耕种近百亩耕地。
按照三省一百五十余万户来算,哪怕不移民,这些百姓也能在后续开垦并粗放耕种一亿五六千万亩耕地。
这三省的耕地潜力如果按照后世来算,那足足有三亿亩,即便黄河没有改道,没能冲击出来东营那一大片,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朱高煦其实很想在北方搞大农庄式的生产方式,即北方二百余万户百姓,开垦并耕种数亿亩耕地的经济形式,然而生产力不允许他这么做。
没有进入工业化前,一个农民纯人力顶多耕种五亩,一个五口之家顶多不超过三十亩,哪怕粗放些,也不过五十亩。
粗放式的下场必然是亩产不如精耕细作来的高,这点太学的试验田已经试过了。
在江南精耕细作一亩地能产出两石半乃至三石,粗放耕作顶多两石,甚至部分只有一石七八斗。
所以即便北方粗放耕种,也不会突破现有产出的产量。
想要突破现有产量,就是让生产力提高,而生产力的提高除了科技进步,就只有发放作为生产力的耕牛、挽马。
十余万耕牛挽马如果投入一个省,那能在口粮保证的情况下,让这个省在人口不曾流入的情况下,耕地直接增长数百万亩。
因此,这十余万耕牛挽马对于江南是锦上添花,可对于北方诸省却是雪中送炭。
朱棣对于朱高煦的安排很满意,但还是建议道:“最好还是安排给北直隶,日后调粮走北直隶要比河南距离更近一些。”
由于朱棣上次北征返程在北直隶东边修建了天津卫,因此北直隶的粮食也可以走天津运往辽东的辽河,一路抵达开平后,北上四百里就能走长春北边的松原所运往鹤城卫。
这条路线走下来,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天,损耗不会超过四成。
“那就先满足迁入河南百姓的需求,然后尽数交给顺天府、永平府和河间府的百姓吧。”
朱高煦做出安排,朱棣颔首后也看了看上船的队伍。
在确定还需要一段时间后,朱棣也和朱高煦交代道:“瓯宁王府的事情,你不要查了。”
“儿臣没查。”听到朱棣说起瓯宁王府的事情,朱高煦低垂眼眸颔首。见状,朱棣松了一口气:“这事情俺已经解决好,你不用插手,这次你监国,不会有人给你添乱子了。”
“是……”朱高煦点头,同时也不忘对朱棣交代道:
“父亲此次北征,若是能多多缴获牛马南下,可直接交托给孟章、王义在大宁、渤海分别牧养驯化这些耕牛、挽马。”
蒙古牛不会耕种,想让它学会耕种,必须人工干涉并驯化他们才行。
这个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如果无法驯化,那就留着当牧种,等待生下小牛后,人工开始驯化小牛来耕种。
朱高煦让朱棣把牧群交给孟章,是因为渤海和大宁、辽东等地已经有一套成熟的驯化体系了。
朱棣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讨价还价,而是点头应下后重复吩咐:“记得照顾好你娘亲,俺回来要见她好好的。”
“您放心……”朱高煦躬身作揖,朱棣见状也招呼王彦跟自己准备上船。
瞧着他们走远上船,朱高煦心里百感交集。
江风吹了他许久,他才叹息着转身离去。
在回到金辂附近后,朱高煦便见到了焦急等待在原地的亦失哈。
“怎么了?”
“四川发生了民变……”
亦失哈的回答让朱高煦紧皱眉头:“上车说。”
“是!”亦失哈为朱高煦开门,在朱高煦上车后跟随上去,并吩咐金辂和护卫返回宫城。
做完这一切后,亦失哈才从袖中拿出了四川布政使蹇义的奏疏。
接过奏疏一目十行,朱高煦大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四川人口稀少是事实,所以在李景隆、盛庸、沐春等人改土归流,平定西南夷叛乱的过程中,被俘的土民并非是就地安置,而是迁徙到了四川、湖广等地安置。
朝廷挑选的安置地方,通常是丘陵或平原地区,而不是挑选容易割据的山区。
站在土民的角度来看,从山区迁移到丘陵、平原上,这是一件大喜事才对。
况且随着四川新政展开,朝廷开始给土民和四川百姓提供一定数量的口粮,让他们可以放心开荒耕种,这更是好事一件。
当初朝廷安置土民的地方,是朱高煦亲自选的潼川、资州和顺庆府的西南丘陵平原地区。
正因如此,他从未担心过当地土民会叛乱的事情。
此刻他手中的奏疏中,蹇义简单汇报了一下土民叛乱的原因和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自从川东南贵州地区的土司从南京返回当地后,便有不少主动选择接受改土归流。
对于接受改土归流的土司,朝廷的做法是迁移一半土民进入二府一州,调拨口粮,发放农具的同时指挥他们自己修建房屋,并对四周开垦荒地。
这一切做法并无不妥,至少在蹇义看来,这放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仁政。
然而随着土民迁徙到二府一州的数量越来越多,其中不免混杂了一些其它大土司的耳目。
他们日常煽动当地的土民,不过在朝廷调拨口粮和发放农具,修建房屋的仁政下,并没有多少土民选择信任这群人。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顽固的土民聚集在了他们四周。
起先蹇义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觉得朝廷只要开诚布公,帮助他们在当地安居乐业,他们就不会发生哗变的事情。
可事实证明蹇义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顽固,这次的民变发生在顺庆府治下的西充县,起因是因为一场暴雨致使朝廷押运给西充县土民的粮食耽搁。
其实耽搁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五天而已,并且西充县的县丞已经调查过治下土民的情况,家中都有起码半个月以上的余粮,所以简单解释过后,他便没放在心上。
然而在朝廷的兵马司和县丞离开后,当地一些居心不良的土民开始蛊惑四周土民,并说他们吃了太多粮食却没有产出,朝廷已经决定征调兵马围剿他们。
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在当地县丞乃至蹇义,甚至朱高煦看来都那么可笑,然而对于常年被土司盘剥,被官兵追杀的土民来说却十分常见。
二月二十四日,西充县土民叛乱,好在他们准备不充足,没能攻下西充县。
随着西充县放飞信鸽送出消息,西充所的卫所兵开始调兵平叛。
由于四川卫所改制,所以西充千户所的兵卒是满额的一千人。
当这一千人出现在西充的时候,不足万人的土民叛军仅在交锋间隙就开始溃败。
对于西充千户所的官兵来说,土民只要叛乱就是叛军,所以他们自然没有手下留情。
交战半日,数千土民叛军尸首分离,剩余不足四千人被赶来的西充知县、县丞招抚。
一场普通的镇压,原本也就到此为止了,然而随着有心人的发酵,二府一州不少土民却听信谣言,认为这是朝廷对土民的屠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