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个千户的手,一摸就知道没少打仗。”
朱棣扫视了帐外的情况,看着那群不远处的瘦弱牧民,轻哼道:“阿鲁台是准备引诱俺去突袭他,好设下埋伏来埋伏俺。”
“这一手,俺三十岁的时候就在玩了,他还想拿来埋伏俺?”
他肆无忌惮的嘲讽着阿鲁台,下方的朱能听到后也笑道:“他要诱敌深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对”王义也点头道:“让火炮居中,等到他伏兵尽出时,骑兵根据来敌方向改换阵型,给火炮腾开位置。”
“我军尚未将野战炮用于漠北,阿鲁台必然会掉以轻心。”
“待他们突袭冲锋时,火炮换霰弹炮击,一百门野战炮,足够在百步距离下击毙近千胡骑。”
“届时胡骑阵溃,我军骑兵趁乱突袭,可获全胜!”
王义说罢,众人皆颔首,朱权也提出见解道:“可以让后军骑兵策应,随时准备拦截溃逃的胡骑。”
“嗯……”朱棣很满意他们三人的发言,不过这时安平侯李远也作揖道:
“如果只是击败倒是容易,可鞑靼本部一旦消失,那瓦剌会不会趁机向东,侵占漠北东部草场的同时,吞并鞑靼本部?”
李远能想的如此之远是朱棣没有想到的,倒不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而是觉得这种话从李远口中说出有些令人没想到。
他还没发现,这足智多谋的李远,居然能从战场想到政治上。
“值得培养……”
朱棣颔首之余,不免开口道:“这件事情,也是俺所担心的事情。”
“如果击退阿鲁台,那俺们回师之后只需要关注漠北情况就足够。”
“如果全歼阿鲁台主力,那就得在捕鱼儿海和斡难河、阔滦海子、饮马河增设卫所了。”
“这片草场如果被瓦剌所侵占,那俺们这一战就算有功有过了。”
还未开战,诸将就已经想到了战后的两种可能,这便是他们的底气。
“先打完再说,反正能多杀胡骑就多杀,俺宁愿每年花百万钱粮在此地设置卫所,也不愿意让阿鲁台和鞑靼本部跑掉。”
“是!”
朱棣一开口,诸将纷纷作揖应下。
很快,那鞑靼千户连带数百牧民被朱棣派千余骑兵护送返回孟章大营,而他则是在短暂休整过后,率领汇聚起来的三万骑兵向着阔滦海子北畔进军。
不过两日路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阔滦海子北畔,也见到了空无一人的石城子。
如果不是草原上这满地的牛马粪便,恐怕都不会相信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经过搜寻,王义前来中军汇报:
“陛下,胡骑踪迹向北迁徙,牛马羊群粪便甚众,应该是带着部众向北迁徙了。”
“嗯……”马背上,朱棣颔首道:“俺当年虽然和蓝玉不对付,但也在大军凯旋时问过定远侯王弼和李九江(李景隆)他们捕鱼儿海子北边的情况。”
“当初王弼与俺说,海子北边有丘陵和山岭,沿着斡难河一直往上走还有沼泽和不少湖泊。”
“那王保保当年的齐王府,就弄在那山岭之中,俺估计阿鲁台要么就是去齐王府,要么就是顺着斡难河一直北上。”
“斡难河南边虽然沼泽和湖泊多,但北边却能走人,只是道路不算宽阔,但也是因为不宽阔,所以适合设伏。”
“俺估计这阿鲁台会往这条路走,但怎么设伏,这还得去到那里才能明了。”
他将斡难河北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王义闻言道:“他想设伏,也得困住我们才行。”
“对!”朱能颔首道:“我军有火炮在手,就凭阿鲁台手上那二三万胡骑,恐怕连短兵都无法与我军交战。”
“嗯”朱棣赞许道:“你们说的很对,不管阿鲁台怎么设伏,俺们手中的火炮和火绳枪他是没有遭遇过得,所以俺们实际上也算占据了先机。”
他捋了捋大胡子,腰杆挺直的同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城子:
“这地方倒是不错,如果日后在此地设立卫所,也不用担心没有水来浇灌耕地。”
“呵呵……”朱权笑道:“陛下想要在这里设立卫所,还得先收拾了阿鲁台才行。”
“哈哈,俺收拾他易如反掌”朱棣爽朗一笑,随后抖动马缰:“走,看看这阿鲁台鞑子准备怎么唱戏!”
“是!”伴随着朱棣一声令下,大军舍弃了这鞑靼本部的经营之地,向着东北方向寻着踪迹进发。
第363章 诱敌深入
“嗡隆隆……”六月十五,随着马蹄声从辽阔的草原上传来,数万骑兵仿佛一道巨浪,从远方涌向了渐渐起伏的丘陵之地。
明军的旌旗迎风招展,马背上的明军盔甲闪着寒光,马蹄声隆隆,给人地动山摇的感觉。
他们沿着一条河流向北进军,渐渐地前方不见了辽阔草原,取而代之是起伏的丘陵。
如此行军一日,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拐弯抹角,看不到尽头。
骑兵们不断调整队列赶路,跟着那一路向北的粪便踪迹,皱眉行军。
不知道走过了多长一段路程,他们的左侧丘陵开始渐渐拔高,形成了一道道山岭。
这些山岭高耸入云,峰峦叠嶂,前方的道路被它们与蜿蜒的斡难河遮蔽,更加难以行走。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明军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们埋着头继续向北时不时能遇到足够容纳数万人的大河谷,但偶尔又遇到不足百步宽的曲折谷道。
这是明军从阔滦海子向东北追击阿鲁台本部的二天,此刻的他们军粮已经吃了三成,如果剩下五天还不能搜寻到阿鲁台踪迹,他们只能等到孟章送来粮草,亦或者全军撤退,补给军粮之后再行追击。
“前方是哪?”
在河谷之间,朱棣勒马看了看出征前朱高煦为他描绘的地图,身旁的王义见状根据这些日子他们的行军距离分析并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再往前四十余里,就是地图上的北山壑了。”
“北山壑……”朱棣呢喃着这个地名,单从地名来说,壑一般都是指谷、深沟等地形。
如此说来,这北山壑就是山丘附近的深沟。
想到这里,朱棣没有下令继续进军,而是看了看眼下明军所处的这处宽阔河谷,确定不存在埋伏的可能后才开口道:
“就地扎营,明日再进军北山壑!”
“是!”王义等人领命,全军近三万骑兵就地扎营,对河谷南北两个谷口都布置了简单的防御工事。
西边是没有树木的山岭,光秃秃一片,但坡度很大,根本无法冲锋,因此如此布置便足够安全。
正在他们布置的同时,距离他们四十余里外的一处宽阔河谷热闹非凡。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十四世纪的斡难河汛期不同于后世农历五月持续到八月的漫长,而是只有五月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汛期时斡难河河水会从河道蔓延到河谷之中,因此在汛期过后,伴随着太阳升起,河谷之中也会呈现青草一片的绿荫景象。
北山壑位于北山西南部,在汛期过后整個河谷是茫茫一片的草原,南北长三十余里,东西宽十余里,足够容纳百万头牛羊在这河谷草原上悠闲地吃草。
百万牛羊和近二十万部众一路向北,边放牧边北上。
在他们南边,距离明军最近的地方则是由数万骑兵缓慢北上。
他们之中大部分身穿粗糙的扎甲,手持弓箭,脚踏坚实的马蹄铁,目光坚定,缓慢行进在河谷之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北方赶路的牧民开始扎营,骑兵们则是保护他们,避免他们遭受野兽袭击。
阿鲁台的帐篷被搭建好后,他带着永谢布十营的头人们走进了大帐内入座。
羊奶酒和羊肉才送上来不久,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一名千户走进其中作揖:“太师,哨骑在南边十八里外和明军哨骑碰上了。”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停下了割肉吃肉的举动,目光看向了阿鲁台。
“这个朱棣,追的还真是紧!”
阿鲁台紧皱眉头,同时开门见山道:“我原本以为领兵而来的是丘福和王义,还想引诱他们去飞云山、飞云壑一带设伏。”
“不过没想到这次领兵的还是朱棣,所以这才往北山壑撤退。”
“我军走了三天,他不过两天就追上了,看来明天就应该要和他们交上手了。”
早在鞑靼千户引诱丘福的时候,阿鲁台就从明军旌旗中得知来将是丘福,但由于丘福只有不到千余骑兵,因此他没有贸然突袭。
好不容易等到王义抵达,却看到王义的前军居然有天子前军的旌旗,这让阿鲁台急忙带着兵马撤退。
他并不想在平原和朱棣交手,虽说平原是蒙古人的主场,但那样打起来死伤太大,即便战胜了朱棣,鞑靼本部也会死伤惨重,无力应对西边瓦剌的来犯。
因此他想了想,决定把战场摆到北山壑,把朱棣引诱进入北山壑后,依托蒙古骑兵的速度来实现迂回包抄,将明军南北后路都给断绝。
“朱棣他们驻扎的地方应该是飞鸟壑,那里山坡陡峭,我们无法越到他们后方,适合包抄的只有我们脚下的北山壑。”
“阿力台!”阿鲁台对自己的哥哥阿力台喊话,很快一个五十岁左右,高鼻深目的男人走了出来。
相比较阿鲁台的蒙古化,他的哥哥阿力台依旧保持着色目人面孔。
“你带一万骑兵,趁夜色走西北的北丘绕道,通过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下山,等朱棣他们经过后,你看情况截断他们的后路!”
“是!阿力台没有太多话,直接答应下来,并走出大帐,趁夜色出发去了。
与此同时,飞鸟壑的朱棣也派出了塘骑搜集四周情报。
朱高煦虽然会为任意大军绘制地图,可朱高煦并不是打印机,所绘制的地图只有大概的山区和水流情况,实地的详细情况,依旧需要明军派出塘骑,在他所绘制的地图基础上增添。
如眼下,摆在朱棣面前的地图让他更为清楚的了解了北山壑以南的情况。
就这狭长的地形,几万人铺开作战是不可能的,而西侧无法下山,想要突袭也不可能。
阿鲁台不可能一味的逃跑,他一定有后手来反击。
“这鞑子比俺更了解这块地方,他能设伏的地方,肯定是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帅帐之中,朱棣简单分析过后才继续道;
“不过不管他怎么设伏,所用的办法也不过只有水淹、突袭等办法。”
“眼下不是汛期,水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突袭。”
“俺如果是他,就肯定会出兵绕道断绝我们的后路。”
朱棣说罢,丘福也作揖道:“那我们应该重点布局后军。”
“不。”朱能否决了丘福的提议,指着明军来时的路说道:“我们没有补给,他即便切断粮道也无用。”
“况且,除非山丘震动,断绝来道,不然仅凭一些勒勒车构筑的防线,我军可以用火炮直接击毁。”
“因此,倒不如给他这个机会,趁他分兵断我们粮道的时候,全军正面突阵,先全歼阿鲁台,再全歼南边断粮道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