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每次北征大军返回后,朱棣都会在沿途城池下达三天的禁酒令,以免兵卒醉酒喧闹。
骑马向城外走去,大街上充斥着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将士们,见到孟章那十余名骑队,兵卒们都会埋头狂奔,像极了在大街上看到老师的学生。
“你们也散了吧,自己去寻些好的吃食,我一个人出城就行。”
孟章瞧着满大街的兵卒,已经座无虚席的所有路摊、酒楼,从怀里丢出一小袋钱,便吩咐他们各自去吃东西去。
只是那接了钱的百户官却笑道:“公爷,这哪里还有位置啊?”
“我们先留个人等位置,剩下的送您回去再来,估计差不多刚能坐下吃饭。”
“随你们,别忘记禁酒令就行。”孟章抖动马缰,那百户官也留下一人去抢位置,随后带着十余人护送孟章走出了鹤城的南城长河门。
走出城门,热闹繁华景象立马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人走出的土路,以及远处延绵的军营。
在通往军营的路上,许许多多告假去城里吃饭的兵卒都只能硬着头作揖,等孟章他们离去后再小跑前往城内快活。
对于吃了几个月军粮干菜的他们,现在能吃上新鲜的食材,便是对他们最大的犒赏。
镇虏卫和海喇儿城虽然也有足够的百姓生活,但始终不如鹤城热闹繁华。
策马经过土路进入军营,孟章便遣散了自己的护卫,前来大帐寻找朱棣。
此时朱棣已经吃了午饭,见到孟章来找自己,便询问道:“城内没有乱兵闹事吧?”
“陛下请放心,禁酒令严格执行,没人敢于犯禁。”孟章作揖回应,同时作揖道:
“臣此次前来,是想询问陛下,渤海兵马何时撤回渤海?”
见孟章询问,朱棣也放下手中奏疏,淡然道:“你选日子吧,大军五日后便南下,你想早走也行。”
“对了!”朱棣似乎想起什么,对孟章询问道:“那渤海之地,还有多少女真人没有招抚?”
“几乎六成以上都招抚了,最多还有十几万在北山生活,但他们被招抚也只是时间问题。”
孟章如此说着,朱棣也心思活跃道:“渤海没有什么敌人和战事,主要就是招抚,留你在这里太屈才了。”
“刚刚南边送来消息,说西宁侯宋晟薨逝,我想了想,你倒是挺适合去西北坐镇的,关键得看看你愿不愿意。”
“臣……”孟章本想立刻答应,但想了想后还是纠结道:
“臣悉听陛下、殿下安排!”
虽然提及了朱棣,但孟章隐晦的还是想表达要听朱高煦的安排,朱棣对此也是见惯不惯。
渤海朱高煦对朱高煦,就好像燕府诸将对自己一样。
不过自己的燕府诸将渐渐老迈病逝,张玉、丘福、孟善这样的老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行,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朱棣摆手示意孟章退下,孟章也如他所愿的离开。
不过孟章走后不久,他便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这次走来的人,是他的十七弟宁王朱权。
三十三岁的朱权虽然每次都参加了北征的战事,但要么就是先锋,要么就是在后勤负责补给。
这次北征,朱权没有跟朱棣去前线,而是在鹤城负责运送物资前往前线的海喇儿城。
朱棣召他前来,主要是询问他一些事情。
“陛下……”
朱权作揖行礼,整个人由于常年生活在大宁而皮肤有些黢黑,好在身体还比较健康。
“《宗规》你看了吧?”
朱棣示意朱权坐下,同时询问他对《宗规》的看法。
朱权倒没有那些哥哥弟弟那么暴虐,因此对于《宗规》,他并不怎么上心,也不觉得苛刻。
“人在军中便有军法约束,在民间便有律法约束,那宗室子弟也自然要有东西约束,臣弟不觉得《宗规》有什么问题。”
朱权毕竟站在朱高煦那边,既然没有侵害自己的利益,那自然要帮朱高煦说好话。
“之前老二说要把你移藩大同,你是怎么想的?”
朱棣询问朱权,朱权闻言也知道朱棣到底在想什么了。
如今瓦剌、鞑靼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七八年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另外,由于北京营造完毕,迁都自然势在必行,因此在大宁城就藩的自己,便成为了可以威胁到京城的存在,毕竟洪武、永乐年间并没有大规模修建长城,即便修建,也多是夯土构建,并不牢固。
朱权手中护卫虽然只有五千多人,但这么短的距离,也能做不少事情了。
朱高煦将朱权移藩大同,主要是大同和北京之间有居庸关,即便日后宁藩作乱,也不会威胁到北京。
不过相比较朱高煦,朱棣对藩王的防备要更甚,他担心的不是宁藩威胁到京城,而是担心宁藩带着工匠,给草原带去火器的技术。
因此他的询问,多少带着些目的。
朱权了解后,想了想便开口说道:“臣弟如今而立之年,还能上马征战。”
“若是可以,臣弟想去关中、亦或者陇西之地。”
朱权主动提及西北,但朱棣一听又有些不好意思。
西北确实因为民族成份而容易发生叛乱,但那地方之所以容易发生叛乱,主要还是资源不足导致的。
各民族争夺土地资源闹出矛盾,从而引发叛乱。
虽然经过朱高煦内迁数十万色目、蒙古人进入河南、山西、四川生活,又迁徙十余万汉人前往陇西生活,将延安一带陕北百姓迁入关中,但当地的叛乱规模并没有比以前小。
这样资源不足的地方,自然会十分贫瘠。
把靖难、北征都立下功劳的朱权移藩到西北之地,朱棣确实做不出这种事情。
“这件事情……我还是回南京后再做决定吧,你明日先率王府护卫返回大宁好好休息,多照顾身体,日后我不一定能来北边看你了。”
朱棣交代着朱权,不忘关心起他的身体。
不过相比较他,朱权反倒更关心朱棣的身体,毕竟他们这一代的前几个哥哥都是三四十就薨逝了,五十二岁的朱棣,毫无疑问是二十多个兄弟里最高寿的存在。
“四哥也要多多注意圣体,臣弟告退。”
朱权叫了一声四哥,这让朱棣更不好意思把他移藩到西北了。
摸了摸大胡子,他最终决定把这个锅让给别人背。
“老二,你十七叔这件事,看样子还是得你来办啊……”
第436章 春风吹又生
“这就是京城啊……”
十月初,南京城江东门码头上,第一次走出云南的江淮,面对着热闹而又繁华的码头,心中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在码头上,他看到了无数停留的船只和货物,也看到了数以百计的船夫们正在忙碌地搬运货物。
他看见许多在码头摆摊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也看到了一些商人协商生意。
在这里,即便是码头贩卖力气的力夫,也是穿着得体,不会像在村里一样,赤膊上身。
占地数百亩的码头被水泥抹平,干净整洁,还有专门打扫卫生的一些老妇。
江淮感到这里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境中。
跟着队伍,他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些摊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
他看到了一些小贩叫卖着他们的货品,还有许多人站在摊位面前挑选。
江淮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些摊位上的东西。
他看到了一些精致的饰品,还有一些美丽的绸缎。
“掌事的这匹苏锦多少?”
“三贯一匹。”
顾客与掌事的交谈声,让江淮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这次前来南京,他一共带了十五贯钱,几乎是家中能凑出的最大数额。
现在看来,这笔钱放在南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恐怕并不经花。
一瞬间,江淮的目光便从这些绫罗绸缎上挪开了。
“江生员,走了!”
“噢噢!”
不远处,身穿鸳鸯战袄的一名男子叫唤了一声,江淮这才从繁华中走出,连忙跟了上去。
秋闺已经结束,在昆明府参加乡试的他并没有考中举人,但他也不气馁。
百余名身穿鸳鸯战袄的兵卒将他们这群从云南走出的七十多名学子带出热闹繁华的江东门码头,来到江东门前。
江东门那高四丈余的城墙让这群从滇西之地走出的学子们忍不住仰起头来感叹,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引得许多来往的人轻笑,惹得众人脸红。
江东门前,数百名身披甲胄,背负火枪的兵卒检查了所有手续,确认没有问题后,便让武官带着江淮他们走入了江东门。
穿过长长的甬道,前方景色豁然开朗。
经过永乐年间的十一年承平,南京的人口日渐增长,就连曾经荒芜的外城,也铺设了宽阔的水泥官道。
官道两侧三丈还高的临街商铺整洁有序,来来往往的人群乌压压一片,在这里根本不需要叫卖,光是江东门进出的人流,就足够长街上的商铺们吃饱。
“四人一组,上车!”
前方,武官的叫嚷声将江淮拉回现实,定睛看去,原来是武官已经为他们这群学子租好了马车。
带有转向的四轮马车,无疑让从滇西来的学子们大开眼界。
四轮马车是前些年经过太学研究出来的一项技术,虽说杜仲胶不耐热,但用来包裹车轮并不成问题。
上了马车,上面的稳当让江淮感到新鲜,而他们这辆车的武官也开口道:“这四轮马车有减震器,日后你们进了中学就能学到。”
江淮并不知道减震器是什么,但今日的一切,都让他对未来五年的中学生活感到新鲜。
“我们也是三月初一入学吗?”
一名学子询问,武官闻言则是摇摇头:“你们最多能休息到元宵,元宵之后就得入学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