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止步不前,而且现有的人均口粮也有问题,因为你们没有去除喂养牲畜的饲料粮食。”
由于战乱,所以除宋以外,历朝历代开国时都是地广人稀的局面,人均口粮自然很多。
正常来说,这种地广人稀的红利能吃八十年左右,超过了这八十年就会陷入土地兼并,亦或者说财富过于聚集顶端的经济陷阱。
这种情况下,百姓的日子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下降,大量中产阶级会在漫长的时间中随着人口增加而不断消亡。
大明至今已经五十六年,经过朱高煦的一系列改革再分配,随着大量资源投入,成百上千万亩的荒地被不断开垦。
可以说,这种经济陷阱在朱高煦合理的新政分配后,降临的时间会来的晚一些,但它始终会来。
生产力必须得到突破,才能不断延缓它降临的时间。
这其中,不管是化肥还是蒸汽机、育种培优……这些都是提高生产力的技术和手段。
不过最为朱高煦所关注的,还是最基本的粮食问题。
大明的耕地开垦数量在眼下还能大大超过新增人口数量,但随着有效之土地的不断减少,这种情况终究会在未来某一天宣告结束。
届时要么就是开拓南洲,要么就是通过经济或迁徙手段来控制东洲。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会设立东洲、北洲宣慰司,但这两个宣慰司能坚持多长时间他就不知道了。
他有意迁徙人口前往当地,但现在大明更需要人口的是广袤的西南地区。
唯有本土安稳,大明才有精力顾及海外。
“化肥的推广你要上心,户部的银子等我回去就会让人拨发。”
留下一句话,朱高煦便走出了试验田,乘坐马车向着紫禁城踏上归路。
也在他向着紫禁城返回的时候,经历两月半时间赶路的朱瞻壑也终于进入了云南地界,并来到昆明府的汉王府。
“瞻壑啊,你爹还真是放心你,这一路上没什么危险吧?”
汉王府内,靡靡之音在承运殿传出,肥胖的朱高炽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下面是朱瞻壑、朱瞻基及朱瞻埈、朱瞻墉、朱瞻垠、朱瞻墡等年纪较大的王子。
除了朱瞻基因为常年训练汉王府护卫而皮肤黢黑,其余几人都与朱高炽一样,白白胖胖。
四十六岁的朱高炽已经生育十六子七女,不过由于大明的宗禄制度被朱高煦所更改,故此不管他生多少,朝廷拨发的钱就那么点,养不养得活是他的事情。
对此,朱高炽也丝毫不担心,因为朱高煦给他拨了两座海外的铜矿,而这两座铜矿每年能产出六千贯,算上他的俸禄,完全足够养家。
别说二十三个子女,就是二百三十个子女,他也能养的很好。
当然,他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朱瞻壑观察了自家大伯,他整個人肥胖白皙,根本不像生活在云南的人。
朱瞻壑一路从乌蒙府骑马来昆明府,所见到的云南百姓大多消瘦黢黑,但他们并非是吃不饱的消瘦,而是干活太多而带来的消瘦。
根据朱瞻壑在中学学习到的知识,西番之地属于中洲水塔,而云南则是中南半岛的水塔。
因为海拔高,所以紫外线强,容易被晒黑。
原本朱瞻壑还不理解其中意思,但当他走进云南后,他这才知道紫外线强代表着什么。
起码不过两日,他脸上便已经被晒脱皮了,无奈只能换乘马车。
虽说晒脱皮的地方已经好了,但脸色却不免比之前黑上不少。
“大伯看模样,似乎不喜欢出门?”
朱瞻壑好奇看着白净的朱高炽,朱高炽也摆摆手道:“昆明府虽然平坦,但也有一些小丘陵,走起路来比较累,索性还是在家里,闲来无事散散步。”
朱高炽的话,惹得朱瞻基一阵摇头,他父亲他太清楚,最大的运动估计就是跟舞女跳舞了。
“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行。”朱瞻壑不知道朱高炽的运动是什么,但还是提醒道:
“这次南下,不管是爷爷还是父亲、母亲,他们都让我来看看您。”
“爷爷家宴的时候才说了,等我学习结束北上的时候,希望带上大伯、三叔你们两家一起北上。”
“爷爷三年后要北征,届时我与大兄为先锋,在出发前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北征?”朱高炽失声道:“你爷爷三年后都六十六七了,怎么还让他北征?”
“是爷爷自己要求的。”朱瞻壑笑道:“父亲说不圆爷爷这个心愿,爷爷肯定会不高兴,不如先答应他,让他高兴高兴。”
“话虽如此,但陛下真准备让太上皇北征啊?”
朱高炽改换了称呼,朱瞻壑不以为意,继续笑道:“如果爷爷执意要求,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大伯可以放心,三年后铁路与水路都通往海喇儿,爷爷届时只需要坐镇海喇儿就行。”
“如果是这样还好……”朱高炽虽然不认可自家父亲和二弟的政策,但对二人他还是比较关心的。得知可以乘坐火车与船只前往海喇儿,他也算放心了不少。
朱棣的一身甲胄六十余斤,若是让一个六十多岁的人穿六十多斤甲胄骑马前往漠北,朱高炽还真的放不下心来。
“好了,先吃饭吧,这云南别的不说,山珍野味还真就遍地都是。”
聊完了正事,朱高炽便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饭桌上,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朱瞻壑也看着桌上许多没有见过的饭菜,小心的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一场宴会便在说说笑笑声中结束。
朱瞻壑也没有着急离去,而是要在汉王府休息三天,然后再前往陇川府任职。
翌日清晨,朱瞻壑便起床前往了距离汉王府不远之外的黔国公府。
沐春毕竟是他的岳父,来到昆明不去见面,难免会被沐氏所抱怨。
准备了南下携带的宫中礼物,朱瞻壑便带着护卫走入了黔国公府。
黔国公府内,六十岁的沐春带着家人对走入府内的朱瞻壑作揖行跪礼。
朱瞻壑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岳父不可,哪有长辈向小辈行礼的道理。”
“殿下毕竟是储君,老臣行礼也是应当的。”沐春对朱瞻壑毕恭毕敬,朱瞻壑轻笑将他扶起:“今日只论家长里短,不谈国事。”
沐春是朱高煦为朱瞻壑找的外援,尽管他已经六十岁,但经他培养的沐氏识大体,他的两个儿子也很懂礼数。
“殿下……”
两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对朱瞻壑作揖,朱瞻壑回头看着他们笑道:“这想必就是沐毅和沐靖了吧?”
沐氏是长姐,沐毅小沐氏不到一岁,沐靖则是小两岁。
面对二人,朱瞻壑也称赞道:“我听说过你们两人的功绩,敢在这个年纪随岳父率五百骑冲击万余蛮兵,勇气可嘉!”
“谢殿下称赞。”沐靖虽然还在叫殿下,但不难看出他性子跳脱。
如果不是沐春在这里,他兴许已经改口叫姐夫了。
相比较下,沐毅却十分稳重,他作揖回礼说了声谬赞便闭口不再谈了。
“殿下,先进去坐下吧。”
沐春仅仅比朱棣小三岁,他是见过朱元璋、马皇后、朱标、朱允炆、朱棣和朱高煦的人。
就他对朱瞻壑的第一眼来说,他便觉得朱瞻壑绝对比不上朱元璋和朱棣,更不用说朱高煦,但他绝对比朱允炆要强许多。
为了观察自己这个女婿,沐春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从各个方面开始旁敲侧击的打探朱瞻壑。
朱瞻壑兴许知道,也或许没有考虑那么多,但他对于这些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体相处下来,他给沐春一种十分豁达,心胸开拓的感觉。
如果要评价,他觉得朱瞻壑就是那种知道自己实力强大,却不恃强凌弱的人。
他很英雄,但当皇帝可不是够英雄就能当的。
只是简单的试探,沐春就知道了朱高煦为什么要让朱瞻壑隐藏身份来云南担任胥吏了。
只可惜朱瞻壑没有理解其中含义,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的来找自己了。
尽管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以汉王府和黔国公府对他的态度来说,旁人很难猜不到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沐春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底暗叹一声。
家宴过后,沐春带着朱瞻壑前往了翠湖柳营,观看了远处军营的训练。
不得不说,沐春的军事能力有目共睹。
除了李文忠、沐英、朱高煦外,大明朝便很少能有将领能完全胜过他。
他们四人都是少年从军,并且在弱冠前便战功赫赫。
相较于朱高煦三人,沐春兴许略有逊色,但他十七岁出征,从西北打到西南,平原、山地、骑兵、步兵作战无一不精。
正因为能力出众,在沐英去世后,朱元璋压根就没想过让别人镇守云南,直接指定了沐春。
沐春的经历,朱瞻壑十分熟悉,毕竟自他出生到如今,便常常听他父亲说西北的宋晟、西南的沐春为大明西陲两大柱石的说法。
宋晟去世太早,他无缘得见,而沐春如今一见,果然与传说中相差不大。
从只言片语中,朱瞻壑都能感受到沐春对大明、对朱家的归属感,偶尔提到朱元璋和马皇后时,他更是声音哽咽,显然想到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有这样的人做岳父,就连朱瞻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
“殿下这次去陇川,臣希望殿下能改变而归。”
眺望兵营,沐春也说出了和朱高煦一样的话。
他也看出了朱瞻壑黑白太过分明的性子,这性子不是当皇帝该有的性子。
他只希望朱瞻壑这性子能被磨平,不然对于大明朝来说,兴许不是一件好事。
“小子一定会的,届时小子还会再来看看岳父。”
朱瞻壑如此说着,沐春见状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带他围绕滇池游玩了三日。
期间朱瞻基也来找过朱瞻壑,不过他并没有和沐春过多交流。
汉王府、云南三司、黔国公府……
这是云南的三方势力,而王瑄基本不参与进来,毕竟相比其他人,他和沐春更熟悉。
只是由于当年他帮助傅茂阻断沐春粮道和援兵的事情,他与沐春从知己变成了现在的陌路人。
沐春虽然认为朱棣、朱高煦上位后的大明很好,但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王瑄也是一样。
简单在昆明府逗留了三日时间,朱瞻壑便前往了西边的陇川府。
中途他前往了大理,很想知道自家父亲口中苍山洱海有多秀丽。
兴许是因为这个时代气候太冷,加上大理居住人口并不多,故此这个时代的苍山有许多树木,洱海也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