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想到了供应需求的问题,陆愈闻言轻笑:“天下又不只有朝廷,单说朝廷宗藩范围内的各个藩国人口便不低于朝廷,这些都是市场。”
“当然,朝廷具体准备怎么做我也不清楚,虽然我也觉得朝廷这么想有些想当然,但仔细想来,朝廷过去二十余年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健。”
“放在二十年前,你我会相信有火车这样的造物吗?”
陆愈想到了火车,于谦在听到火车二字后也渐渐沉默起来了。
最终,他们又将话题引回到了江南当下在爆发的事情上。
“朝廷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朝廷缺钱粮,而天下钱粮六成藏于江南,江南之钱粮又有绝大部分藏于官吏身上。”
“对官吏动手不仅能整顿吏治,还能得到钱粮填补国库,将国库之中的钱用于各地建设,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兴许在那位眼底,你我都只是民的一部分,或者说,我们还不如民。”
陆愈露出自嘲的表情,于谦闻言立即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chóu)。”
“贪官污吏需要严惩,但陛下也不应该视我等为随意可抛弃之物。”
“呵呵……”陆愈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轻声笑了笑,或许在他看来,于谦这种自幼家境不错的人,是绝不会理解皇帝对官吏严苛原因的。
二人谈话告一段落,虽说于谦还是觉得皇帝对他们这些臣子过于严苛,但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案子中,于谦还是展露了他铁面无私的一面。
贪官污吏的罪刑他皆按照《大明律》处置,该杀杀,该流配流配,该夺职夺职。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渐渐明白了不少东西,判决也收敛了许多。
相比较江西,浙江方向就比较“残暴”了。
“传旨意,浙江犯案官吏及其三服俱发配交趾、云南各府,沿途押送官军胆敢私放者,俱五刑!”
寒冬十月浙江杭州城外,当身穿从四品官袍的江淮冷脸宣布了旨意,台下数千杭州城涉事官员及其亲眷纷纷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这只是杭州一城的贪官污吏及其亲眷,若是放眼整个浙江,整体数量则是令人瞠目结舌。
正如当下,随着江淮宣读了旨意并走出临时监牢的时候,一名官员便匆匆走来递上了一本文册。
“江参议,文册已经统计好了,请您阅览。”
“嗯。”江淮接过文册,而文册上书写着浙江十一府一散州七十五县的贪官污吏处理情况。
失察及行贿却无贪污罪刑的有三十二名官员,另有罪刑严重被王骥亲自判决斩首的六十七名官员,三百余名吏员。
末了,还有二千二百余名官员和一万六千余名吏员被判决流放交趾、云南。
若是算上其亲眷,数量则是在二十四万人左右。
三个多月时间,在王骥率领下,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查获赃款八百六十余万贯,田亩一百二十万余亩,宅院三万余处,古董字画六十八箱,矿山七十六座。
虽然查出的贪官污吏比南直隶的少,可就财富来说,浙江官员的财富更多,尤其是一百二十余万亩耕地令人瞠目结舌。
仅是这批田地的价格,便已经超过了一千万贯。
“这文册我亲自拿给阁臣,你先退下吧。”
江淮看了一眼文册内容,心惊的同时也很快平复了心境,并对官员吩咐了起来。
官员闻言退下,江淮也乘坐马车返回了杭州的布政司衙门。
在这里,他看到了近五十岁的王骥。
兴许是在交趾协助平叛多年,他的气质不同于一般文官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有些偏向武将。
高大的身材和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胆小一点的人看到他都不免两股战战,即便是江淮也会在见到他时莫名心虚。
“阁臣,浙江这边的文册已经出来了,虽说还有一些收尾的案子没有查完,但大体已经不影响什么了。”
江淮将文册递了过去,王骥接过翻开一看,不苟言笑的点了点头:
“好,浙江这边的收尾就交给你了,吏部那边的官员已经就任,你好好磨合磨合,然后把变卖宅院的钱粮用于浙江当地的建设,其余的钱粮与变卖耕田的钱粮上交朝廷。”
“江西那边,陆半山的手段虽然也算不错,但速度上还是慢了一些,我现在带两千京察官员驰援他,希望在清明前把江西的案子也结了。”
“至于湖广和福建我自有安排,你们只要治理好辖地就行。”
“你们的功劳,我会一字不落的写下呈上,不用担心。”
王骥将方方面面都交代了,而且也不提清流的事后报复,显然他并不准备和清流好好洽谈。
清流要洽谈,找皇帝就行,他只负责办事。
面对这样的人,江淮不免作揖道:
“虽说这群贪官污吏都已经被严惩,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在游动,阁臣接下来还是需要小心。”
“你倒是有心,不过没有必要担心我。”王骥笑声爽朗,拿起文册便起身走向了后院。
见他离去,江淮毕恭毕敬的对他背影作揖行礼,不多时也走到了浙江布政使司为自己安排的办公小院。
他所擅长的并非是党争和查案,而是顺大势而为之。
在陇川时他是这么做的,在河南他也是这么做的,不同的是在河南时间太短,他还没来得及研究河南应该如何发展,就被调来了浙江。
尽管他不是浙江的一把手,但他依旧可以根据浙江的情况来想办法发展浙江的经济。
此前浙江有一千四百余万口,耕地四千七百余万亩。
抵达浙江后,江淮觉得这并不正常,毕竟浙江的山区很多,所以他在查案的同时也派人核实起了浙江的土地情况。
经过他派人调查,这四千七百余万亩中大部分都是林地,虽然也能收税,但以农田税收来征收,未免有些强征暴敛了。
浙江之农田二千二百余万亩,其中水田一千六百余万亩,旱田六百余万亩。
此外,还有桑田、茶田、果田等一千二百余万亩,剩下的一千三百余万亩耕地都是林地。
根据当地情况,江淮着手准备上疏,同时也准备将这次收缴的矿山利用起来。
他将他能想到的一切发展方式书写结束后,便派人将这份奏疏送往了北京,而他自己则是开始处理起了浙江堆积许久的政务。
奏疏送抵北京时已经是十月中旬,而对于这份奏疏,朱瞻壑则是小心翼翼的翻阅过后确认没有问题,然后才递给了自家父亲。
“爹,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江淮,这是他对浙江政务所写的奏疏,您看看。”
正在理政的朱高煦闻言,头也不抬的接过奏疏翻阅,时不时点点头。
瞧见他点头,朱瞻壑松了一口气道:“当初陇川铁路和陇川府就是他组织进行改革的。”
“我记得。”朱高煦冷淡回应一句,随后才开口道:
“其中许多方向把握的不错,但具体施行需要配合朝廷,而不是他自己自力更生。”
朱高煦评价之后,用朱笔在奏疏上写下:“甚好,须配合朝廷方针,不可冒进。”
瞧见这评语,朱瞻壑松了一口气,朱高煦也开口说道:
“把这份奏疏送往户部,让户部派人去杭州接收赃款。”
他话音刚刚落下,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陛下,沈国公王义求见,都督府有急报。”
“宣!”听到都督府急报,朱高煦不假思索的宣其入殿。
几个呼吸后,王义步履蹒跚的走入殿内作揖,脸色的凝重让朱高煦和朱瞻壑都关心了起来。
“陛下,昆仑宣慰司传来消息,年初四月有船队袭击昆仑角被击退,请增派援军……”
第522章 昆仑角海战
“今天,你们将与我恩里克成为跨越大洋,与契丹建立贸易关系的开创者。”
“我们终将和这个遍地黄金的国家打起招呼,越过那群贪婪残暴的土耳其人,建立直接的贸易关系!”
“呜吼!!”
洪熙九年三月,在一片蔚蓝的南大西洋上,二十余艘战船与三十余艘补给船正在以一种轻松愉悦的速度向南方前进着。
旗帜上的皇冠与他们的语言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欧洲西南部阿维什王朝(葡萄牙)的国家舰队,而率领这支舰队的,是被他们誉为航海者的恩里克王子。
他们所乘坐的船只,是使用阿维什王朝最先进技术建造的三桅杆型卡瑞克帆船,它的特征是有着巨大的弧形船尾,以及船首的巨大斜桅。
阿维什王朝人在它的前桅及中桅装配了数张横帆,后桅则配上一面三角帆,而这也是欧洲史上第一款用作远洋航行的船舰。
率领这支舰队的恩里克王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率领海军作战,从十一年前,恩里克王子就亲率一万九千名陆军和一千七百名海军,以及二百艘战舰组成的庞大军队攻占了昆仑洲西北角的重要城市休达。
自此开始,阿维什王朝开始有意识的在海上进行扩张。
不出意外,他们会按照历史轨迹一样,一点点向南边的昆仑洲大陆进行探索,然而随着大明在中亚、西亚不断进行贸易,大量的商品开始经过帖木儿、奥斯曼等国流通于欧洲。
各国商人虽然可以直接穿越陆地,前往小西洋和大明商人做生意,但奥斯曼依旧会向他们收取高昂的税金。
无法忍受中间商的若昂一世,最终支持恩里克提前创办了航海学校,并鼓励其网罗欧洲各国的航海人才。
从永乐十六年到洪熙三年,恩里克为阿维什王朝培养了大批熟练的航海者,并修建了里本斯海港,改进了海船,将航海探险事业坚决进行下去。
由于得知大明在昆仑洲最南端有着直接贸易的销售点,所以恩里克在洪熙年间不断派遣先遣队南下探索大西洋。
他们在南下的过程中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岛屿,并赐予了这些岛屿的名字。
洪熙七年,一则好消息传回了里本斯,那就是先遣队发现了一片绿色区域,并且在这里得到了关于大明的情报。
不同于他们先前发现隔壁沙漠,这片崭新的区域里有着许许多多的黑色人种,他们居住在绿色的树林中,并且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居然有大明的服饰。
这个发现传回后,作为基督骑士团大统领兼阿维什王朝王子的恩里克不顾众人劝阻,他执意亲自带队南下寻找昆仑角的大明贸易站点。
三千二百名海军,二十艘战船和三十三艘补给船,这就是阿维什王朝给予恩里克的最大支持。
此时的他们已经越过了绿色区域,并向着南方沿着海岸线航行了半个月。
恩里克有预感,他们即将抵达大明商人口中的昆仑角。
想到这里,他举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兴许是他的第六感比较灵敏,总之在向南航行的第四十七天,他们开始发现沿海的部落越来越多,每次看见他们的船队都会热情的朝他们打招呼。
不过当他们率领船队靠岸后,那群人见到自己一群人后,立马就开始往密林之中跑去,似乎将他们视作了敌人。
这样的情况,让他们迟迟得不到补给,而恩里克也十分果断,他当即以骑士团大统领的身份将这群土著人定性为异教徒,开始焚毁他们的部落,抢夺食物,并将女人和孩子俘虏,派遣船队将他们送回里本斯。
恩里克有感觉,这些黑人将会成为里本斯奴隶市场最畅销的奴隶。
在恩里克的授意下,阿维什王朝的舰队开始在西昆仑沿海不断烧杀抢掠,硬生生靠着强盗般的手段向南推进了上千里。
三月初五,在晴朗的阳光下,坐落于昆仑角的昆仑宣慰司无疑成为了这个时代昆仑南部地区最大最繁华的一個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