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吉林也拥有仅次于北京的农学院,并留有太学的分校在此研究适合东北的各类科技。
得益于每年都有权贵从京城返回吉林避暑,故此吉林的物价便宜,工作繁多,经济十分发达。
府内大部分百姓都把田地租佃给了别人耕种,只在吉林城内享受。
饶是如此,去年吉林府一府之地便交田赋二十五万六千石,税钱六万六千余贯,二者折色后,吉林府缴税十五万贯。
这份成绩放眼整個大明并不耀眼,但却是北方拔尖的存在,毕竟吉林人口在那摆着,虽说是府,人口却远不如一些大县。
可若是比人均,吉林则是整个大明朝保五望四的存在。
虽说人少,但以吉林为地名而聚集起来的文人士子却并不少。
关内北方士子聚集北京,长江以南士子聚集南京,而关外士子则聚集于吉林。
吉林城每年中举者不下四百人,中进士者也在二十位上下。
这样的情况,让这里成为了新政派重点培养人才的地方之一,而这样的情况则是朱高煦一手促成的。
唯有让东北在朝廷拥有足够份量的话语权,朝廷才能一直关注东北,而不是忽视。
“去吉林城看看吧。”
在听着张成山对吉林城讲解差不多后,朱高煦主动提出了要去吉林城看一看。
顾不上休息,张成山连忙护送朱高煦走下马道,并翻身上马,乘马为他的车队开道。
“陛下!”
“陛下!是俺啊!张五四!”
“陛下,俺是武忠,您还记得俺吗!”
“陛下……”
“陛下……”
朱高煦来到吉林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马车才行驶出关城不久,百姓们便已经从吉林涌出,在宽阔的五丈官道两侧,激动的向马车内的朱高煦挥舞双臂。
其中不乏一些残缺了手脚的老卒,即便乘坐轮椅,杵着拐杖,顶着灰白的头发也要来见这位带他们南征北战的陛下。
“下车走过去吧。”
望着车窗外那一双双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朱高煦选择了最累,却最提气的方式前往吉林。
他走下了车,瞬间四周百姓便躁动了起来。
山呼海啸的“陛下”声不断在朱高煦耳边响起,上一次朱高煦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他远征西阳哈返回的时候。
历史的一幕幕仿佛又重现眼前,朱高煦心中格外感慨。
他与那些老兵卒们一一拥抱或拍手,尽可能让自己离他们近一些。
胡季、亦失哈等人警惕看着四周,生怕有人隐藏其中对朱高煦不利。
“陛下!”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声音传来,朱高煦顿了顿,反应过来后,这才在锦衣卫隔绝外的人群中瞧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致仕回乡养老的李失带着一群低着头的人站在人群中,即便那几个人不抬头,朱高煦也能念出他们的名字。
李齐、李察、李赤……
这群曾经女真八卫的骁将,癸卯案中贪腐被夺爵的老臣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瞧着他们,朱高煦万分感慨。
对于他们,朱高煦更多的是怒其不争,而非怨恨。
“放他们进来吧,回了乡,总归要给他们些面子的。”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示意亦失哈将他们放进来。
见状,亦失哈只能示意锦衣卫放李失等人进来。
李失倒是无所谓,他一直按照朱高煦的话在做事,并没有参与癸卯案中,是正常致仕归养,所以回来后就厚着脸皮道:“陛下,您回来了怎么不与我们说啊。”
“你倒是归养的不错,精神许多了。”
朱高煦评价着李失的状态,李失虽然已经五十几,但还是笑道:
“还是觉得这白山黑水过得自在,况且现在的吉林也不比京城差多少繁华,日子就那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让朱高煦看到了低着头的李齐等人。
“陛下……”
李齐等人红着脸对他作揖,朱高煦叹气道:“都老了啊……”
一句话,便让几人红了眼眶,同时羞红了老脸。
若是朱高煦给他们摆脸色,怒骂或阴阳他们,他们兴许还不会那么难受。
可朱高煦这一如往常的关心他们,却让他们心中惭愧非常。
“吃一堑长一智,回来之后好好培养没有犯错的子孙,让他们将功赎罪。”
朱高煦交代着众人,随后便继续向吉林城走动,同时与那些残缺了四肢的老卒打着招呼。
尽管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事后也追封了世袭降替的正六品、正七品散阶。
可这些东西,终究换不回他们残缺的血肉。
望着他们,朱高煦也是眼眶泛红。
他从不后悔起兵靖难,也不觉得对不起自家爷爷。
唯一要说对不起的,那便是战死的弟兄,残缺的兄弟。
“这伤口,到了阴雨天的时候疼吧?”
朱高煦瞧着一个六十多岁老卒的断臂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眼眶泛红。
“想到这胳膊是为陛下断的,那便不疼了!”老卒咧着嘴,笑容灿烂。
见状,朱高煦对身旁亦失哈道:“凡是还活着的弟兄,明日聚集军营,我要亲自与他们面对面说话!”
“是!”亦失哈应下,而朱高煦也在人群的簇拥中向着吉林城靠近。
吉林城的外围多出了一重二十四里周长的高大混凝土城墙,城墙外是一片片被划分好的居民区。
原先的城墙并未更改,还是保持原先的模样,只不过成为了现在的内城。
至于这高大的混凝土城墙,则是外城的城墙。
穿过外城区凯旋门的甬道,城内的百姓已然得知皇帝到来的消息,纷纷眺望城门。
眼看代表天子的旌旗出现,城内顿时山呼海啸,热闹一片。
“陛下——”
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他们此刻都在热情的欢呼着,哪怕是一些七八十岁的耆老,他们也伸着脖子,渴望再看一眼曾经的那位。
一个七十多岁的耆老坐在轮椅上,被挡在了吉林卫的列队外,但他依旧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那徒步走来的队伍。
“爷爷!你看,陛下来了!”
一名青年激动叫嚷着,坐在轮椅上的耆老却张望看了半天,迷糊道:“哪呢?”
“就是最前面那个,最前面最高大的那个!”青年急的面红耳赤,却又不能指指点点,只能形容皇帝来让自家爷爷注意。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说清楚了,可耆老看了半天后却迷糊道:“没有啊……”
“就是最前面那个啊!”青年心里急得要死,但耆老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最后摇摇头:
“瞎说,陛下年轻着呢,哪有这么老……”
此话一出,四周六十多岁还能站着的耆老们四目相对,青年却对怒目而来的吉林卫兵卒讪笑道:“我爷爷七十八了,年纪太大,记错了……”
“我没记错!”坐在轮椅上的耆老忽然睁开了眼睛,大声道:
“陛下年轻勇猛着呢,当初我在鸡西关给陛下烧饭,陛下一个人在马道上来回冲杀,百十来号胡人都拦不住陛下,纷纷跳起来试图缠抱陛下,就跟小孩子抱大人一样,结果都被陛下锤杀了。”
话音落下,他看向已经走远的那道身影摇了摇头:“刚才那人不是陛下,他的背太弯了,陛下的背永远是直的!”
“……”闻言,众人四顾无言,而朱高煦却已经走远。
这一日的午后,朱高煦终于圆了返回吉林的梦,面对前来簇拥欢迎他的百姓,分外高兴。
为了不引起踩踏事件,朱高煦步行前往了当年的渤海郡王府。
这些年在他的刻意交代下,渤海郡王府一砖一瓦都没有改变。
它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像王府,反倒是像一些权贵的大院。
兴许也正是因为它存在于吉林,故此凡是返回吉林归养的权贵,根本不敢在规格和面积上超越他,也算是变相的传播节俭了。
“走吧,进去吧……”
站在王府前看了许久,尘封的记忆开始不断冲击朱高煦。
他带人走入了王府之中,瞧见了那宽阔的承运殿广场,也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承运殿。
他带着数百名昔日的老臣走上承运殿,内里摆设依旧,而他也迫不及待的走上了主位并坐下。
尽管只是一张很普通的椅子,可坐在这张椅子上,朱高煦却觉得比龙椅还要舒服。
他双手拍了拍扶手,对面前笑脸盈盈的众人唏嘘道:“当年,我就是坐在这里,穿戴甲胄面对我那大兄派来对付我的使臣兵卒。”
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不太记得当初那个带着兵马,趾高气扬要带走自己的官员叫做什么名字。
他只知道,这人最后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陛下,既然诸位都来了,那不如效仿以前,再办一场年会吧!”
李失上前建议,朱高煦听后笑着点点头,可又担心铺张浪费,不免询问道:
“如今不比以前,若是要想实现昔年正旦的热闹,恐怕要浪费不少东西。”
“不会的,陛下!”李失咧嘴笑道:
“现在的渤海,不管是牧场还是耕地,产出都比以前多出太多太多了。”
“您平日里那么节俭,权当省钱来过这次年会了!”
敢和朱高煦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李失和徐晟他们这两个蛮子了。
“哈哈……好!”听到这话,朱高煦也看向亦失哈:
“按照李失这夯货说的,全城行宴,要比当年办的还要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