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三杨的动向,估计是准备在我们清理了十六商帮后,主动接手昆仑洲的那些生意。”
“惟中公,您看我们要不要……”
站在书房,一名换上常服的官员正在询问面前穿着道袍,站在书桌上提笔写字的王回。
对此,王回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在片刻落笔结束后才将毛笔放在一旁,舒缓了一口气。
那官员见状,当即上前将水盆端起走到王回面前。
王回伸出手在水盆里洗了洗手,用粗布擦了擦后才开口道:
“气候和环境决定了我们掺和不到昆仑洲的事情去。”
“即便可以将北边的商贾揉搓为商帮,可北方不产丝绸、瓷器,商帮终究要与江南的那群人买。”
“说的难听些,这群人略微施展手段,便能合理合法的让我们揉搓的商帮成为替他们卖货的贩子。”
“比起关注这些,我们更应该关注这次京察过后朝廷所获,另外看看这次所获能投入多少到北方。”
“陛下那边虽然没有明示,但北方如此多矿区连蒸汽抽水机都没用上,一旦尽数用上,产量能翻一倍。”
“依靠铁路,我们可以把这些产出的东西都贩卖到南边,这才是我们能捞到的长久政绩。”
王回不准备去考虑昆仑洲的市场,他现在要做的是改变北方官员的观念,用北方发达的交通,将一些南方昂贵,北方低廉的商品倾销到南方,让北方的百姓得到一块可以守住的市场。
“那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将昆仑洲拱手让给了他们?”
官员无法接受这种脏活累活自己干,好处敌人拿的结果。
只是对于他的话,王回轻笑道:“北边虽然拿不了,但别忘记还有西南。”
“据我所知,陇川在江文清的治理下,可是以种桑二十万亩来闻名西南。”
“既然陇川可以种植桑树,没有理由云南和云南行都司没办法种植。”
“若是要争抢昆仑洲,西南比江南可是近了几千里路程。”
“这件事情,过几日我会与徐硕、蹇义去交流,你们不必担心。”
“是”官员舒缓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宁愿让利给西南,也不愿意让利给江南。
“这几个字送你了,拿走吧。”
王回拿起桌上字迹已干的宣纸递给那官员,官员见状连忙将水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双手毕恭毕敬接过了那宣纸。
他将其打开一看,脸上瞬间浮现嘲笑之意。
不过这态度并非是指王回的字不行,而是字中所指的意思。
鸡鹜争食……
第548章 夜郎自大
“当初不是说只是闹些事情吗!怎么会派人把麻林地给围了?!”“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江南山林之中,一座富有水乡之气的小镇在山间平原上浮现。
街头巷尾,不难见到抱着书籍翻阅的读书人,从七八岁的孩童到五六十的耆老,他们活动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浦江郑氏,自南宋建炎年间开始,历经宋、元、明三朝不倒,而今已有三百年。
由于其祖先立下“子孙出仕,有以脏墨闻者,生则削谱除族籍,死则牌位不许入祠堂”的家规,故此三百年间,郑氏走出上百位官吏,却无人一贪赃枉法,无一人不以不勤政廉政著称。
正因浦江郑氏如此义举,故此屡受朝廷旌表。
洪武十八年明太祖朱元璋便赐封其为江南第一家,世人又称其为义门郑氏,故又名“郑义门”。
可饶是如此家族,却也不免走出些许败类。
“现在朝廷要对江南京察,届时你我都逃不脱,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座略微偏僻的院落中,两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正在争吵,而他们所争吵的事情便是海外昆仑洲商贾兵围麻林地的事情。
争吵之人,身穿蓝色道袍的为郑氏嫡系子弟中郑字升,另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则是钱氏子弟钱时中。
二人之所以来浦江议事,主要是因为郑字升得知昆仑洲的事情后惊惧而辞官致仕,返乡避祸。
面对郑字升的发怒,钱时中不断提醒着他躲不过去,可郑字升却来回渡步道:
“当时说好了,只是闹些动静,让朝廷投鼠忌器,延后再推行。”
“可你们倒好,居然让七千多人去围攻宣慰司的官兵。”
“幸好没有打起来,不然你我的脑袋现在就得悬在北京城的大明门外!”
郑字升心里慌张的厉害,却是半点都停不下脚步。
见状的钱时中心烦意乱,直接拍案道:“行了,走来走去能解决问题吗?”
“我已经说了,主家那边确实只说了闹些事情,但没想到昆仑洲那边钱慜中他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现在主家已经找了几个子弟向陛下请罪,你这边也辞官致仕了,主罪肯定轮不到我们的头上,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运作好,不要让朝廷继续波及下去。”
“你这话说得轻巧!”郑字升气极反笑:“陛下正在气头上,谁敢开口?”
“别说我郑家,就连辽国公都被查了,你觉得我们拿什么去劝陛下?”
“你……这……”钱时中显然没想到就连位高权重的辽国公孟章都被查了。
要知道东北大部分将领都是孟章带出来的,另外他的长子还在北洲担任宣慰使。
这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孟懋割据自立都有可能。
一时间,钱时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明明只是让闹些事情,可昆仑洲那边的群家伙却把麻林地给围了。
他们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朝廷开国才不过六十年呢。
“三支舰队往小西洋去了,你们倾覆也只是时间问题,我本以为你们能把事情按下来,现在看来别说按下来,以前那些事情不被揭发就不错了。”
郑字升丝毫不留情面,钱时中闻言脸色难看,干脆拂袖道:“我若没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话音落下,他径直向外走去。
本以为郑字升会挽留他,可直到他走出院子,郑字升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这般做法并未让钱时中生气,反而是给了钱时中一种如坠冰窟的冰冷感。
郑氏家族位居四品以上者有两位,如果连他们都保不住郑字升,那又何谈与他们钱氏联手平息皇帝怒火呢。
想到这里,钱时中颤颤巍巍的上了马车,脸色苍白的乘车返回了松江。
在他走后不久,郑字升便主动上疏了自己的罪状,显然是看出了钱氏只有财力,而无权力,已然护不住自己,所以只能自我揭发来换取从轻发落。
他的奏疏在加急之下,赶在九月末抵达了北京城,而此时的张孟存、纪舒等人已经率领京察队伍在江南展开京察。
“嘭!”
“锦衣卫办案!”
大门被破,手持驾帖的锦衣卫冲入一座宅邸之中,上百人瞬间逾越所有院内家丁,往后院搜查而去。
外院家丁被吓傻,本想说自家大人如何地位,却见十余名正四品以上高官先后走入宅邸之中,瞬间不敢吱声。
“这宅邸之大,以南京之地价,恐不下千贯。”
“仅是此处宅邸,便可断定这钱时闵贪腐不少。”
“然也……”
几名都察院、刑部的正四品官员眼看锦衣卫粗暴搜查此处宅邸,毫无阻拦的意思。
此时,一名正六品官员昂首阔步从大门处走入其中,瞧着被撞坏的大门,他略微皱眉。
“廷益来了?”
一名正四品的都察院官员对走来的于谦示意,于谦却开口道:
“案子还没定论,贸然破门不合律法。”
“呵呵……”听到这话,那与他打着招呼的官员笑了笑,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很冷,显然对于于谦不给他面子的举动很是不满。
“办案子不能迂腐,于经历恐怕还得多学学。”
刑部的一名一名正五品郎中教育着于谦,不过于谦却皱眉道:
“如此行径,不合律法,若是没有查出东西,岂不是让陛下名声蒙羞,臣子寒心?”
“于经历瞧这地方看上去像没有贪腐的地方吗?”
尽管身为于谦上司,那名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也不免开始教训起了他。
于谦闻言却道:“下官并非认为钱时闵未曾贪腐,只是觉得如此行径若不加以干涉,日后恐伤陛下名声。”
“哼,于经历倒是好大的官威,这里那么多正五品、正四品的大人都没说有问题,就只有于大人说有问题。”
“听闻于大人出身杭州,莫不是也与这钱家有关联?”
一名正五品的刑部郎中质问于谦,于谦却不胆怯,不卑不亢道:
“下官未有相熟之钱氏友人,只是对此举动而觉得不妥。”
“此事案结后,下官会亲自向陛下上疏,言锦衣卫与兵部兵马司之举。”
于谦这般说着,随后站在一旁等待锦衣卫与兵马司搜查结果。
其余人瞧着他,面露轻嗤。
不多时,这府上果然搜出了一箱箱古董字画、金银铜钱。
单说价值,尽管只有三箱,却价值超过三千贯之多。
“一个正五品知府,每年俸禄不足百贯,为官七年便能攒下三千贯余财,这若是没有猫腻,于大人会相信吗?”
“唉,莫要说于大人了,任职数年而不得拔擢,想来是想表现表现。”
“懂了,以博直名对吧?”
“小点声,于大人听到了……”
几名官员毫不客气的嘲讽于谦,于谦却并未因此而感到难受,只是上前与锦衣卫、兵马司交接文册,然后一本本翻阅。
几名官员见他不生气,纷纷觉得无趣,故而上前开始查阅文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