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军吏正在熟练的敲打着自己面前的奇怪机器,这些机器连接着一些很粗的黑线,黑线没入地下,不知连接何处。
“殿下,伊犁府传来消息,三百吨物资已经在运往碎叶城的路上了!”
一名军吏回头对站在沙盘面前的朱祁钺汇报,朱祁钺闻言颔首:“西然卫、庭州卫、西州卫和龟兹、焉耆等卫什么时候能抵达碎叶城!”
“按照现在的消息,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先后抵达。”
“此外,从九原、定襄二府起运的一千四百吨军用物资应该需要两個月才能运抵碎叶。”
军吏如实回答,朱祁钺听后看向身旁。
在他身旁,分别站着郭登、毛忠和十余名年纪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不等的将领。
“俺调集了五个卫驰援,算上伊犁、河中、碎叶、昆陵四卫,以及燕山、吉林等上直六卫,合计便是十五卫兵马,计八万四千人。”
“除去正兵,俺还调了二十二卫辅兵,计二十二万余人,以及骡、马近四十万匹。”
“国朝已经多年没有打过如此规模的大仗了,想来你们也清楚,俺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朱祁钺目光狠厉,郭登等人纷纷难掩激动地点头。
明军的实力,只有明军内部的将领才清楚。
如果只是阻止兀鲁伯北征,那只需要动用四卫两万余人就足够。
如今太子调集八万四千余正兵,二十二万辅兵,以及保障后勤的四十万匹骡马,这显然不是为了阻止兀鲁伯北征那么简单。
这样的正兵和辅兵,以及骡马比例,显然是远征的标准,而且是最少远征千余里的标准,可以支撑大军打到河中富庶的撒马尔罕。
太子要灭国,而他们将成为灭国战争中的一员。
三十余年时间里,大明朝鲜少为活着的武将封爵,而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武将军功不足。
一场灭国,足够数人封爵,足够让数个家族攀上巅峰。
这样的事情,众人自然难掩激动!
“殿下,我们何时出兵!”
一名将领作揖行礼,朱祁钺看向他,他记得这人似乎叫做刘玉,是一名骁将。
“不急,现有的物资太少,后方军工厂刚开始全产,最少要准备足够大半年的补给。”
“况且兀鲁伯和钦察的战事还没到白热化,贸然下场,俺们无法一举吞并两国……”
朱祁钺沉稳开口,然而随着他的开口,诸将却更为振奋了。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灭一国,而今看来却是灭两国。
这般功绩,足够将在场的许多人推上伯爵,甚至有人能拿到公爵、侯爵!
“让人盯紧前线,虽然俺们暂时不下场,但任何消息都不能逃过俺们的耳目。”
“是!”
朱祁钺一声吩咐,诸将纷纷作揖应下。
见状,朱祁钺也丢下了手里的指挥棍,背负双手向外走去。
见状,王焘与郭登跟上了他的脚步,三人在吉林卫、燕山卫的护卫下走出衙门,向着百姓生活的闹市区走去。
宽阔六丈的街道被划为双向四条车道,车道上有着黄包车、马车、骑马的许多百姓。
马路两侧是绿化的树木,以及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他们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依旧过得与平常一样。
朱祁钺翻身上马,在兵卒护卫下,上马前往了碎叶城的一处城墙。
前往城墙的路上,沿街百姓的生活被他尽收眼底。
身穿绸缎的百姓来来往往,不过多以孩童和妇女为主,男人基本都在工作,鲜少有在街上游荡的人。
“这碎叶城的百姓,以何种行当为收入?”
朱祁钺询问身旁的王焘,王焘闻言回应道:“基本都是开采矿藏,耕种土地为主。”
依靠西天山的雪水和抽水机,碎叶城外经过三十余年的开荒运动,如今已有不下百万亩耕地,不仅能养活全城军民,还能积存三四十万石粮食。
“如今养夷城和碎叶城的物资合计多少,都督府算过没有?”
朱祁钺看向郭登,郭登不假思索道:“军费二百三十六万四千余贯,另外有米麦四百六十余万石,豆料三百余万石。”
“各类军需物资按照调动的军队数量来算,火炮有三十个基数的弹药,火枪有八十个基数的弹药,另外诸如肉、蔬菜、水果等罐头约四百万个。”
“后方正在调运的豆料约二百万石,火炮弹药九十个基数,火枪一百二十个基数,各类罐头六百余万个。”
时至如今,铁皮罐头的储存技术早早突破并运用到了军队和民生中。
北方的肉类罐头,西南的水果、蔬菜罐头……这些技术早已成熟,所制作的商品也远销海内外。
尽管对于大明来说,制作罐头的技术并不高,但对于世界各国来说,这项技术远超他们现有的技术。
不管是冶铁技术还是玻璃技术,这都不是他们能玩转的,所以他们只能从大明购买。
由于大明物价低廉,一个铁皮罐头肉在大明的制作成本也就十几文,贩卖出去最少是基础上一倍价格。
其它诸如水果、蔬菜的罐头就更不用说了。
各国都将罐头用于军队远征所需,而大明则是借此赚的盆满钵满。
罐头既然能作为商品畅销海外,那就说明它对大明来说并不稀缺。
如今整个大明朝的工业产能都在为他们服务,只要朱祁钺想,大明朝每个月所生产的三百多万罐头都能输送到碎叶城。
“物资要储备足够,你得盯好。”
朱祁钺吩咐一声,同时他们也来到了城墙下。
沿着马道骑马走上城墙,朱祁钺翻身下马,走上了一座箭楼。
西北的大风吹得四周旗帜猎猎作响,朱祁钺则是手扶女墙眺望西北。
城池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耕地,但更为遥远的地方依旧荒凉。瞧着天际边那一抹荒凉,朱祁钺脑海中浮现两道身影,不由自主地开口道:
“昔年俺们随着太宗、世宗他们收复西域,不想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了。”
“河中的局势,尽管有些脱离俺爷爷的掌握,但大体方向还是和俺爷爷预估的一样。”
“这一仗从三十几年前就定下了,而今也差不多到了该实现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朱祁钺深吸了一口气,眺望辽阔西北,忽然道:
“兵事驱人老未闲,催马夜度玉门关。杀气并吞雷翥海,威声高震不周山……”
一首诗尚未作完,朱祁钺便觉得不满意而停下,叹气摇了摇头:“比起爷爷的塞上诗,俺的诗终归不够帝王气,不作也罢。”
他很佩服自家爷爷,不管是写诗作词,还是带兵打仗,亦或者治国理政,科学发明……自家爷爷似乎什么都精通,什么都明了。
兴许正是因为他什么都精通明了,这才能让永乐、洪熙年间的官员惧他如虎。
“殿下的这诗已经不错了。”
郭登恭维着,而朱祁钺没有回应,只是在马道上走了数里,随后返回了衙门休息。
在他等待时机的同时,帖木儿国与月既别国分别侵吞了钦察及诺盖等汗国许多疆域。
尽管这个时代的世界各国车马很慢,但西北的战事规模太大,不管是东西方都在关注。
这样的关注中也蕴含着对大明朝的试探,而随着大明迟迟不肯动手,一些战略定力还算不错的国家还在保持观望,可一些小国却忍不住了。
“杀!!”
宣德二十二年冬月初五,在大明迟迟不干涉西北属国战事的时候,印度厮当的沼纳朴儿、乌里舍、摩腊婆等三国发起了对榜噶喇的突然袭击!
作为大明在印度厮当所扶持力度最大的藩属,榜噶喇的国力也在大明半个世纪的扶持中不断上升。
如今的榜噶喇人口三百余万,军队五万,其中包括两万火绳枪步兵,以及一万骑兵和五千象兵,一万五千长枪、刀牌手。
榜噶喇国的实力,哪怕是丢到这个时代的欧洲,那也算是一个小强国。
然而面对沼纳朴儿、乌里舍、摩腊婆这三个人口突破千万的大国时,近二十万的三国同盟军很快就击垮了榜噶喇国在恒河以西、以北土地上的军队。
不到半个月时间,榜噶喇国丢失大半国土,榜噶喇国王郑中明(赐姓)向大明朝求援。
消息最先送抵南中(缅甸)都司,南中都指挥使方瑛派人叱责三国,要求他们归还榜噶喇国土。
腊月初二,摩腊婆的军队将方瑛派遣的百户官及百余名明军伏击歼灭,并将明军的燧发枪拆卸研究。
消息经榜噶喇国传回南中,方瑛大怒,立即上疏。
“混账!!”
北京武英殿内,朱瞻壑双手气得直发抖。
“一个摩腊婆就敢杀大明朝的使团,还试图拆卸朝廷的军械,反了天!反了天!”
朱瞻壑在金台上来回渡步,殿阁之中的王直主动作揖道:“陛下,朝廷正准备对西北用兵,当下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不可节外生枝?”朱瞻壑气笑了,李贤见状也上前对王直作揖道:
“当下之情况,显然是各属国视朝廷威严如草屑,若是不对这些犯上作乱之徒动手,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属国会趁机作乱。”
“陛下!”于谦也站了出来,郑重作揖:“兵部谏言,死战!”
“陛下,臣等谏言出兵……”
六军都督府的孟懋等人作揖开口,而殿阁的大学士们见状便知道阻拦不了,只能摇头叹气。
朱瞻壑扫视群臣,他很清楚如今大明朝的局面,可大明三十余年未曾用兵,不仅这些小国无视天朝威严,就连昆仑洲、东洲的土民都敢犯上作乱。
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杀鸡儆猴,天知道日本、朝鲜、暹罗这些国家会不会也跟着闹事。
“传朕旨意,户部筹调军费三百万贯,调拨南中。”
“命南军都督沐毅为征南大将军,节制云南、南中、交趾、两广、乌斯藏等地兵马,汉王朱祁镇、越王,郑王,谷王叔、代王叔各领护卫随军南下平叛!”
“臣等领旨……”
随着朱瞻壑开口裁定,大明朝在制止昆仑洲属国内战,东洲土民叛乱,西北筹备灭国的同时,还对西南印度厮当的三国发起了平叛战事。
一时间,大明朝陷入了海内外的多线作战,而具体结果如何,谁也无法准确预料到。
腊月二十四日,当朱祁钺得知朝廷即将对印度厮当用兵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出兵了。
此时月既别汗国与帖木儿国已经在雷翥海(咸海)北部爆发矛盾,原本朱祁钺还想等双方矛盾达到一定程度再出兵,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宣德二十三年正月,帖木儿、月既别、沼纳朴儿、摩腊婆、乌里舍等五国的礼部属国馆大使先后撤离,并私下通知大明在五国商贾撤离,局势瞬间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