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是送给军门的礼物!”
“伍长吏”一边说着,一边把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递了过去。
“此乃何物?”湖广巡抚唐晖一边疑惑地问道,一边顺手打开了木匣。
“我实不……”“伍长吏”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惊叫,随即木匣“噗通”一下跌落地上,一个圆滚滚的物件滚落出来,原来是湖广巡抚唐晖失手摔了那木匣。
“伍长吏”低头一看,顿时也吓了一大跳。
那物件一半黑一半红,一半带毛一半光,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你!”唐晖不由恼羞成怒,伸手指着“伍长吏”。
“不关我的事啊,巡抚大人!”“伍长吏”吓得连忙磕头求饶道,“那贼子将我们关在府中,不许出去。”
“我在府中,什么都不知晓。只是恰好被贼子挑中,给两位送点‘礼物’,才得以脱身而出!”
湖广巡抚唐晖还待要说,唐王朱聿键不由阻拦了一下,说道:“军门稍待,我且看看这是何人遭此毒手!”
言毕,朱聿键蹲了下去,强忍着恶心,拨开那头颅上的血污和头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时候湖广巡抚唐晖不由奇怪道问道:“唐王可识得这是何人?”
“识得,当然识得!”朱聿键不由哈哈大笑道,“他化成灰本王也识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孤王的亲叔叔,安阳王朱器埈是也!”
湖广巡抚唐晖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来。
他不由惊疑不定,唐王朱聿键和祖父、叔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也略有耳闻。
此事儿对唐王朱聿键来说,倒是好事儿,省得脏了自己的手,平白无故的被贼人替他报仇雪恨。
只是对自己来说,这却是晴天霹雳!
原本南阳唐藩失陷,自己还可以推说,这是河南巡抚辖区,和自己无关。
可是如今“顺贼”悍然在官兵围城的时候贼人,屠戮宗室,那自己岂能有好?
他不由颤抖着双手,追问道:“殿下可看清楚了,这可开不得玩笑?”
“确实是安阳王殿下!”“伍长吏”身为唐府长吏,对安阳王也颇为熟悉,一句话便击碎了湖广巡抚唐晖的最后一点幻想。
唐晖如同被抽取骨头一般,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唐王朱聿键倒是心情愉悦,还有闲继续问道:“刚才你说还有一件?你打开看看,不知是何物?”
湖广巡抚唐晖这才反应过来了,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也要看个真切。
他也不由重复道:“你给我打开看看!”
“伍长吏”拒绝不得,不由小心翼翼把另外包裹轻轻的解开,伸头一看,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湖广巡抚唐晖和唐王朱聿键伸头一看,却是一件丝织物。
“伍长吏”伸手抓住正要打开一看,不意唐王朱聿键一把夺了过去,死死地攥在手中。
“这是什么?”“伍长吏”没有看清楚,不由奇怪地问道。
“滚!”只见那唐王朱聿键脑门上条条青筋暴起,一副面目狰狞的模样,不复刚才得意之色。
“这是怎么了?”“伍长吏”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别问了!”湖广巡抚唐晖看得清楚,不由对唐王朱聿键投以同情的目光。
那好像是一件女子的亵衣。贼人占据南阳府多日,而唐王妃陷入城中多日杳无音信,其下场可知矣。
半晌儿,唐王朱聿键心态好像平复了些许,瞪着双目,压抑着怒火对湖广巡抚唐晖下令道:“今日攻城!”
湖广巡抚唐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道:“唐王言之有理,不将此贼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且不说城外如何怒火攻心,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且说张顺目送唐府长吏离开南阳城以后,曾雨柔有几分担心地问道:“舜王殿下,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张顺自信满满的应道。
“可是……可是,那安阳王朱器埈乃是唐王仇人,杀之何益?”曾雨柔奇怪地问道。
“唐王非主事之人,主事者乃湖广巡抚唐晖也。郡王身死,唐晖就在城外,岂能坐视不理?”张顺笑道。
“那你送女人衣服什么意思?”曾雨柔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有几分疑惑问道。
往日温顺沉静的女人,如今看起来倒有几分反差萌。
“看过《三国志演义》吗?昔日汉相诸葛亮出师北伐,为司马懿所据。”
“汉军数次挑战,而司马坚守不动。诸葛亮遂送女装与司马懿,以激怒此獠也!”
“啊?那后来不是司马懿当场穿上女装,反倒把诸葛气的不行吗?”曾雨柔更疑惑了。
“这就是我让你取来布匹,制作亵衣的缘故啊!”张顺感慨道,“世上女装大佬虽多,盖穿亵衣而抛头露面者寥寥无几矣!”
第58章 守城战
孙子兵法曰: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张顺派唐府的长吏送给湖广巡抚唐晖安阳王的人头和女人的衣服以后,唐晖果然不胜其怒,当晚就派遣大军攻城。
结果却被义军借助城池,轻轻松松的击退了。
官兵这时间赶的不早不晚,进攻又非常仓促,几乎和送人头无疑。
张顺万万没想到湖广巡抚唐晖还能这么蠢,心里奇怪,不由嘀咕道:“这唐晖也不是不知兵之辈,这回怎生如此无脑搏命?”
他哪里想得到,原来是他送过去的亵衣起来相当大的作用。
原来这亵衣由张顺拜托曾雨柔制成,她就习惯性的依照自己的喜好和衣样进行缝制,结果可想而知。
那唐王朱聿键也未必记得王妃曾雨柔亵衣具体如何模样,但是大致颜色、样式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唐王朱聿键简直要气疯了,再加上湖广巡抚唐晖见义军“屠戮宗室”,自然是二人一拍即合,即可发兵攻城。
官兵攻城器械并未准备完毕,手里多少简单用具,和“蚁附”攻城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南阳城周六里二十七步,高厚皆二丈二尺,壕深亦二丈二尺,设有城门与角楼各四座,乃是河南八府之中最小的城池。那萧擒虎麾下虽然只有三千兵马,却足以守御此城。
原本任继荣麾下的五百精锐,因为被人弃在城外之事,对他颇有怨言,不愿意再回到他麾下。
张顺便把这些兵暂且寄放到萧擒虎麾下,让任继荣统辖南阳城的两千降兵。
老胡完成了“砍一个郡王”的任务,出了口恶气,也不得不投靠了义军。
张顺便命他招募一些城里的丁壮,作巡逻之用,这样也节省战兵的精力,使士卒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更兼张顺可以站在唐王府里的王府山上,对城外形势一览无余。他可以根据观察到的官兵动向,提前做好准备。
甚至有时候,看到官兵集结的兵力不足,还能派遣任光荣的“孩儿兵”打一个突击。
如此种种,让湖广巡抚唐晖恨得牙痒。若不是顾及身份,他都想揪着唐王朱聿键的衣领,质问他:“贵府历任唐王是不是脑子有恙,建这么一座‘一览众山小’的假山,这仗还怎么打?”
攻了几次城,吃了几场亏,湖广巡抚唐晖脑子倒清醒了一些。
“不行,不能这样打!”唐晖皱了皱眉头,若是这样下去,时间一久,不知道城中又会有什么变故。
“那该怎么办?”唐王气色不好,这几日连做噩梦,早已心急如焚。
“我欲调精锐前来助战!”湖广巡抚唐晖一咬牙,下狠心道,“总兵尤世威和副总兵张外嘉手中有五千山海关关门铁骑,正合用来制敌。”
这尤世威正是“尤氏三雄”之一,乃是张顺在辽州城外所破总兵官尤世禄的兄长。
此人尤氏将门出身,原本是昌平总兵官,后来迁任山海关总兵。
去年后金征讨逃往土默特的林丹汗,回师的时候围困宣府。他与宁远总兵吴襄受命驰援,却因拥兵不进,以至于被褫职论戍。
还未来得及成行,就因为张顺横行豫西,势大难制。朝廷便让他携副总兵张外嘉率领山海关关门铁骑五千骑,前来讨贼。
那湖广巡抚唐晖因为担心陕西和豫西的贼寇流窜到南阳、湖广,便命他驻守雒南兰草川、卢氏朱阳关等地。
如今南阳城急切难下,湖广巡抚唐晖也顾不了许多,只好下令调他前来。
其实这便是湖广巡抚唐晖用兵不善了。那尤世威和张外嘉手中有铁骑五千,实力更胜傅宗龙祖宽麾下辽东铁骑。
若是唐晖能够将其调到叶县进行会战,纵马驰骋,来往疾突,无人能挡,义军便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地位。
结果这厮把五千精骑放到崇山峻岭之中进行防御,实在是大材小用、骥服盐车。
正当湖广巡抚唐晖调兵遣将的时候,那张顺正立于王府山之上。
他对众人指指点点道:“你们且看,有此观测点,城外官兵动向秋毫毕现矣!”
那湖广巡抚唐晖倒和张顺英雄所见略同,正好立营于当日义军攻城时立营旧址上。
一来,还有部分残留,省却了官兵些许扎营的功夫;二来,事有不谐,亦可退往北面的山中,以图再战。
而正对官兵营地的乃是南阳北门,唤作博望门。就是《三国志演义》中,诸葛亮火烧博望坡那个博望。
当然,实际上历史中火烧博望坡的主人公乃是皇叔刘玄德。张顺经曾雨柔讲解,才知晓此事。
官兵的新一轮进攻开始了,一队队的官兵抬着长长的梯子,搭在南阳的护城河上,当作简易木桥进行渡河。
早有义军守军射下箭支,湖广兵披甲较少,顿时纷纷中箭。
失去防护的人体非常脆弱,哪怕是拉力较小的弓箭,也能钉穿士卒的身体。
受到贯穿伤的士卒,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甚至有的直接跌入护城河,扑通了两下以后,只剩点淡淡的血花漂在河面上。
等到官兵渡过护城河以后,迎接而来的是乒乒乓乓的擂石、滚木。
南阳多山亦多石,是以城中较容易备下擂石。
原本南阳城中就有一些官兵备下的石块,义军接手以后,又从城外运入不少。
“财大气粗”之下,一时间像不要钱一般掷下城墙。这些东西是碰着死,磕着伤,几乎毫无防护的官兵,顿时一阵哀嚎。
也不知过了多时,填了多少人命,终于有官兵爬上了城楼,迎接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长枪攒刺。
有的人被刺成了刺猬,有的人被刺成了肉串。尸体一具一具的抛了下去,又不知砸死砸伤了多少官兵。
如同血肉磨坊一般,湖广巡抚唐晖的攻城既血腥又无趣。
城上的义军几乎杀的手软,突然博望门城门大开,一支列着锐阵的抢阵杀将出来。
先是箭雨飞来,然后是长枪攒刺,顿时官兵大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