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义军只有一个月粮草,如今也已经消耗过半。其实梁廷栋若真是依此计算,恐怕死的就比较难看了。
别看如今义军四面受敌,处处被动,其实张顺早派遣了吕维祺和麾下文官接手了华州、华阴、渭南、临潼和洛南等县。
这几日吕维祺刚刚给自己写信,汇报各州县不但招募了数百丁壮不等维持秩序,亦先后收罗了粮食五千石。
就单这一项,就能让义军正常吃用个六七天不成问题。
不过,这个张顺准备作为自己的后手使用,就不给大伙说了。
“其实,即便梁廷栋坚守营地,又能如何?”张顺继续笑道,“今日我已经书信一封,送于华州的张都督,命他即刻带领新铸‘擎天大将军炮’八门,火铳两千支,火药三万斤前来支援。”
“任凭那官兵营地如何坚固,岂能抵得住我这万斤红夷大炮的轰击?”
“啊?还有?”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喜出望外。
原来张顺这“擎天大将军炮”诸将也略有耳闻,今天下午刚巧那李十安也发了一炮,当时官兵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众人如何不喜?
若有如此神器,莫说官兵营地,哪怕西安城也给他破了!
在座众人都是知兵之人,闻言欣喜之余,私下里也不由估算了一下。
华州距离刘家营不过一百里稍多,那万斤红夷大炮虽然沉重,也不过三四日功夫也就到了,若此,那梁廷栋何足道哉?
“那……舜王明日准备何处列阵?如何布阵?”众人沉吟了片刻,见张顺思虑周全,万无一失,也不由有几分心动。
“这事儿我是这般打算……”张顺见众人说出这般话来,知道大伙都同意了自己的意见,不由欣喜道,“我军虽然驻守塬上,其实却是和官兵隔河对峙。”
“明日我准备率军从北面渡河,然后左侧临河和官兵呈南北对峙之态。”
“我料定三边总督梁廷栋定然把韧性最足的左光先部署在左翼,到时候我准备把咱们最善战的‘闯将’李自成放在右翼和他对攻……”
“过奖了,舜王过奖了。既然舜王信得过李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李自成闻言老脸一红,连忙表态道。
这厮还真是口拙,难怪红娘子不肯跟他。
张顺听了也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若是让我接这话茬,决定不会如此干干巴巴几句话!
且不说张顺和诸将如何商议明日大战之时,且说马英娘得了张顺命令以后,草草地吃了口饭,就英姿飒爽的跨上了大黑马,离开了刘家营营地。
此时天色尚未黑透,马英娘太阳落山后的余光,又行了十余里,正要找个地方歇一口气。
突然一声炮响,前面涌出来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马英娘正要调转马头,往回逃去,不意后面亦冲上来一队人马,拦住了返回之路。
“你是何人?”马英娘眉头一皱,不由厉声喝道。
“我是何人?我乃石柱土司宣慰使马祥麟是也!小娘子,你可识得我?”随即有一人打马上前,语气轻佻地笑道。
“马祥麟?马凤仪之夫?”马英娘闻言一愣,不由奇怪道,“你怎生到了此处?”
“我怎生到了此处?你要问问那张逆取!”马祥麟冷笑道,“他胆敢欺辱我的妻子,没想到你也会有一天落入我手中吧?”
随着官兵火把的燃起,昏暗的火光照耀在瞎了一只眼的马祥麟脸上,让他另外一只眼发出了毒蛇似的目光。
原来这厮根本没有死,陈长梃的箭法固然百发百中,却刚巧被他护颈的甲片阻挡了一下,并未射中其要害。
“马凤仪和我夫君?”马英娘闻言不由乐了,“我夫君好色不假,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住口!我不许你侮辱凤仪!”马祥麟闻言勃然大怒,几欲扑上前来。
“我侮辱?这明明是你自己在侮辱自己的结发妻子吧?”马英娘不由厉声质问道,“当初马凤仪到了我义军营中,由我派人好生伺候着。”
“她感激我照顾之恩,还特意将白杆兵练兵之法传授与我。与我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岂容你口中如此不干不净,羞辱与他?”
马英娘当着众人的面,一时间声色俱厉,竟然把马祥麟驳的哑口无言。
难道凤仪真的和“顺贼”没有任何关系?
马祥麟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马凤仪回到营地以后,面临自己指责时的悲愤和痛苦,一时间也动摇了起了。
正在马祥麟迟疑之时,突然发现对面那女子距离自己有点近。
他正犹豫要不要拍马上前,将她活捉了问个明白。
却突然只见面前火光一闪,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铳声响起。
“狗贼,去死吧!还胆敢对老娘有非分之想!”在铳声响起的同时,还有一个娇喝声一同响起。
直娘贼,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老子这次大意了!
“小马超”马祥麟素来自负勇武,喜欢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领首级。
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一个弱女子居然还也想在千军之中取他的首级!
第244章 丧事
“白盔白甲都准备的怎么样了?”昏暗的灯光下,三边总督梁廷栋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困倦地问道。
义军那块有张顺和洪承畴轮流处置日常军务,所以张顺压力大减,甚至还能忙里抽闲和高桂英快活一番。
而官兵这块就不行了,那三边总督梁廷栋必须事事过问。
而他年纪又大,远不如张顺年富力强,早已经累的身心俱疲。
“这……营里白布倒有一些,白盔白甲这玩意儿又不是常用之物,短时间哪能准备的齐全?”冉天麟闻言不由苦笑着解释道。
“白布也成,务必把灵堂也给我搭起来。咱们这一次做戏就要做全套,万万不可偷工减料,让顺贼觑得破绽来!”梁廷栋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抚军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丧事布置的和真的一样,保证让顺贼看不出破绽来!”冉天麟闻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是非成败再次一举了!”梁廷栋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如今粮草不多了。若是再骗不出顺贼,恐怕我们就不得不退兵就食。”
“到时候无功而返倒是小事,就怕朝廷怪罪下来,你我担待不起啊!”
“对对对,末将晓得了!”冉天麟状如小鸡吃米,连连点头道。
“对了,马祥麟呢?”梁廷栋突然想起一事,不由连忙追问道。
“这么大的丧事,他若是不在,岂不是少了点什么?”
“他……他去散散心去了!”冉天麟迟疑了一下,不由恭恭敬敬应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散什么心呐?”梁廷栋闻言不由恨铁不成钢道。
呵呵,感情这不是你的丧事,你不觉得心疼!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连自己丧事都要办了,搁你你不散散心?
两人正在一问一答之间,早有士卒走了近前,附到梁廷栋耳边一阵耳语。
冉天麟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他正要想个措辞糊弄过去,果然那梁廷栋突然眉头一竖,厉声喝道:“你这厮且与本督实话实说,那马祥麟究竟哪里去了?”
“您……您这不都知道了吗?”冉天麟不由小心翼翼的应道。
“我要听你仔细给我说一说!”梁廷栋怒道。
呃……好吧!
胳膊拗不过大腿,冉天麟只好“出卖”马祥麟道:“今儿个大战刚刚结束不久,有士卒跑来汇报说遇到一个婆娘自称马氏,杀散了巡逻队,自往顺贼营地去了。”
“那马祥麟不知从哪里听说顺贼的婆娘正是姓马,他便带了五百骑兵,准备围堵那婆娘。”
“他口口声称,既然顺贼睡了他婆娘,他也要睡一睡顺贼的婆娘!”
冉天麟话还没说完,三边总督梁廷栋就被气乐了。
“你瞧他那点出息,左右一个女人罢了,又不是亲生的老婆……咳咳,亲生的女儿,值得什么?”梁廷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要知道这算什么?有些无耻之徒,为了加官晋爵,托妻献女亦不以为耻。”
“你想想,母女啊!啧啧……”
不是,我当然捋得清这其中的伦理关系,你又特意强调一边是什么意思?
“好了,话不多说了!”梁廷栋摇了摇头,安排道,“马祥麟只带五百骑出营,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若是回头顺贼被骗了出来,我还指望他打顺贼一个措手不及呢。你再去挑选五百骑来,尽快将他寻回来。”
“呃……我土司兵跋山涉水,等闲事也。若是骑马逞勇,非我所长。”冉天麟不由面露难色道。
感情人家马祥麟带领五百骑兵就是太过危险,我带五百骑兵出营就能万无一失?
“什么意思?”三边总督梁廷栋皱了皱眉头道。
“就是人穷志短,养不起骑兵!”冉天麟羞愧道。
“那你手头有多少骑兵?”梁廷栋差点要被他气死了。
“二……二百!”冉天麟伸出两个手指道。
“那你就带二百……算了,你挑选一千步卒前去寻他去吧!”梁廷栋也觉得让他带领二百骑兵有点离谱,不由改口道。
“末将领命!”冉天麟见三边总督梁廷栋话已至此,便知趣的退了出来,然后安排人手办理丧事,自己却带着一千步卒去寻那马祥麟去了。
其实冉天麟早已经知晓马祥麟何在,也根本不担心他的安危。
开玩笑,人家是千军万马之中能取敌上将首级的人物,哪个制得了他?
即便遇到贼人大军,打过难道他还跑不过吗?
所以冉天麟根本不急,甚至还故意让步卒放慢了脚步,以便给马祥麟留足风流快活的时间出来。
众人打了灯笼火把,磨磨蹭蹭走了半晌,突然前哨返回汇报道:“指挥使,前面响起了马蹄声。”
“列阵,备敌!”冉天麟随口下达了命令,同时也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用担心,想必是我那马家兄弟回来了。”
“我听说他素来勇武,没想到竟如此之快,白瞎了我故意给他留出这许多功夫!”
冉天麟这话音刚落,众人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经过前哨验明身份以后,果然一队骑兵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马家兄弟何在?冉某过来接你了,希望没有打扰……”冉天麟笑嘻嘻地问道。
结果冉天麟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骑兵哭丧着脸道:“指挥使,你快过来看看,我家宣慰使快不行了!”
“什么?”冉天麟大吃一惊,连忙翻身下马,走近一看,只见在众人簇拥之下,那马祥麟脸色惨白躺在那里,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马家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冉天麟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伏下身子问道。
“臭……臭婆娘……”马祥麟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结果胸口一疼,几欲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