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用、高迎祥等义军离开了陕西之地,固然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然而居无定所,朝不保夕。
而党守素和张汝魁二人滞留在陕西境内,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发展的机会,好歹在当地深山之中建立了据点。
他们目前所在之处唤作神道岭,地处韩城北面一百二十里,与北面宜川接界,距离西面洛川亦不甚远,称得上“三不管”地界。
两人在这神道岭之中设了山寨,唤作神道岭寨,坐拥五七百喽啰,都是原来义军残部精锐。
此处地处崇山峻岭之中,地形险要,不仅可以北上延安,南下关中等地,更是靠近黄河禹门渡,随时可以渡河进入山西,正合兵法中的地利。
原本除了地利以外,山寨缺衣少食,生活十分困苦。
就连党守素、张汝魁这样的头目都不得不亲自带队狩一些山中的鸟雀,摘一些山中的核桃、野果过活。
结果不曾想,最近一段时间,原本和他们敌对的矿头、士绅居然开始私下立和他们相勾连,邀请他们攻打劫掠附近村镇。
更有人声称是大明官兵,私下里走私一些火铳、火药等军械与他,难怪那党守素生出了这许多志气。
“报……黄矿主遣使来信!”两人正烤着火说着话,早有探子前来汇报道。
“呈上来!”党守素闻言下令道。
不多时,士卒递上书信,党守素草草看了两眼,伸手递给了张汝魁。
“攻打白马滩?”张汝魁惊讶道。
“没错!”党守素点了点头道,“看来机会来了!”
“这……这是要把咱俩架在火炉上烤啊!”张汝魁不由心惊肉跳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党守素冷笑一声道,“他们想杀一杀舜王的威风,自然用得着咱们。”
“这一回一十八家矿主联合俱名,奉我为主,为的就是这一遭!”
“这……这事儿不好办啊!”张汝魁虽然凶悍,但也不是傻子。
“若是果然如他们所愿,得罪了舜王,这陕西难道还有咱们立足之地吗?”
“怕什么?山西巡抚孙传庭已经许诺咱们若是能够把陕西州县搅和的天翻地覆,便划出乡宁县让咱们落脚!”党守素不由信心满满道。
乡宁县地处山西黄河沿岸,与陕西宜川、韩城隔河相望。
若说论方便,肯定是乡宁县南面,下辖龙门渡的河津县更适合党守素、张汝魁落脚。
只是一来河津县地处黄河、汾河交汇要冲,兼有龙门渡,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二来,河津县地势较为平坦,不利于党守素和张汝魁等人隐藏。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孙传庭这才把乡宁县许诺给这二人,“以贼治贼”,专门作为骚扰义军的基地。
“你说这孙狗想的啥,为啥好端端的非要拉拢咱们?”张汝魁听了党守素之言,不由奇怪道。
“还能是啥?打不过舜王呗!”党守素不屑道。
“兄弟,你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你放心吧!”
“党某人大好男儿,还能给他孙狗做狗不成?”
“如今咱这叫做狼狈为……呸呸呸,咱这叫做互相利用。”
“那孙狗利用咱们,咱们也利用他。等咱们发展壮大了,便砍了他的狗头,夺了他的山西,咱们也弄一个土皇帝坐坐!”
“好好好,如此甚好!”张汝魁也不由抚掌道,“如此你坐大皇帝,我坐二皇帝,岂不快活!”
“哎,还是你坐大皇帝,我坐二皇帝吧。愚兄虽然痴长几岁,但是比不得贤弟见识非同小可!”党守素闻言便自谦道。
“哎呀,兄长怎生如此客气?”张汝魁哪里敢与他比大小,连忙推脱道,“俗话说,当仁不让,兄长你就不要客气啦!”
两人连续推脱了三番五次,那党守素这才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这般。”
“你我兄弟二人,不分大小,共同快活,做一个两头大,你看如何?”
“这……那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汝魁眼见推脱不得,不由勉强应了。
两人商议已定,第二天一早便整顿人马,带领七百精锐沿着山路一路向白马滩赶去。
白马滩距离神道岭寨五十里,乃古时牧马地,因多产白马而得名。
这白马山位于关山脚下,又是澽水之源。
这澽水又称之为“澽谷水”,也作涺水河,乃是流经韩城的黄河之流。
如实党守素、张汝魁占据此地,就能顺流而下,直扑韩城县城,故而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第111章 各有计较
“将军,不好了,山里的贼人占了白马滩,正在围攻韩城!”张顺正和张胖子一干人等正在吃酒,不意突然有士卒闯了进来汇报道。
“直娘贼,你没看到老子正和舜王吃酒,偏生过来打搅!”张胖子闻言脸上挂不住,不由骂骂咧咧地训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本王吃饭还比军情重要吗?”张顺闻言一拍筷子呵止了张胖子,然后扭头温声问道。
“有什么军情,你只管报来,不要理他!”
“额……”那士卒偷偷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胖子,只好忐忑不安的应道。
“贼人约莫有一两千人,多有精锐,张瘦子出城浪战不胜,只好退据韩城。”
“韩城城小,一时间倒也无虞。只是怕坏了秦王大事儿,故而遣人前来求援。”
“张瘦子?”张顺一愣,不由看来张胖子一眼。
“正是舍弟,因为我哥俩一个胖一个瘦,故而分别被称为张胖子、张瘦子。”张胖子连忙解释道。
……
“你准备怎么办?”张顺沉默了片刻,不由张口问道。
“韩城城小,贼人不足为惧,我寻思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张胖子闻言不由连忙应道。
“嗯?”张顺挑了挑眉头,不由点了点头道,“好!就照你的法子来,需要人手了吱一声便是!”
言毕,他不由抓起筷子来,让道:“吃,都继续吃!”
陪坐的王定和杨承祖二人,不由打量了张胖子一眼,心里颇有几分讶然。
这胖子不得了啊,不声不响玩了一把大的。
若是一切都皆如他所料,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若是没有能够钓到鱼,只等这贼人攻打县城的消息传出去,无论这韩城守住守不住,恐怕都会折损舜了王的名声!
到时候,舜王又当如何看待此人?
“对了,我到同州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不过两三天以后就不好说了,还是要尽快收网才是!”张顺吃了两口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嘱咐了一句。
“是,末将晓得了!”张胖子闻言咧着嘴笑了笑。
“‘乱点兵’,这仗不好打啊!”张汝魁皱着眉头望着韩城城池道。
“确实不好打,这城墙才四里左右,每面不过一里,只需数百人就守个严实,没有破绽可趁啊!”党守素也不由挠头。
“要不……要不咱们走……走吧?”张汝魁提议道。
“走?往哪里走?”党守素努努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矿徒,低声道。
“咱们若走,恐怕这些人不但一哄而散,以后更不会给咱们提供情报、粮食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不成?”张汝魁焦虑道,“若是舜王的援军赶来,我怕咱们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党守素和张汝魁“做贼”做了这几年,深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道理。
长期处于敌强我弱的环境中,血淋漓的教训,早就告诉这两人如果暴露了行迹太久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这样吧,我再去问问,如果没什么后手,咱们就撤了!”党守素沉吟了片刻,下定决心道。
“好,注意千万别被这帮孙子骗了!”张汝魁点了点头道。
不多时,党守素带领侍卫找到了几个煤矿主,不由开口问道:“黄矿主,究竟是什么情况?”
“先前兄弟是信了你的话,这才出来‘觅食’,结果情报不准不说,连城里的奸细都没有动静,怎么拿得下这种坚城?”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那“黄矿主”早已经脑门冒汗,仍然忍不住劝慰道,“稍等两日便有转机!”
“直娘贼,在等两日,恐怕咱们的脑袋都一起悬挂在这韩城城门上了,有个鸟的转机?”党守素闻言气了个半死,不由破口大骂道。
“你若是没有什么手段,不必再支幌与我。我自领兵去了,这韩城留在你们自己打吧!”
言毕,党守素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且慢,且慢!”那“黄矿主”没想到这厮说翻脸就翻脸,连忙扯着袖子哀求道。
“且宽限两日,一切都会好的!”
党守素一言不发,迈步便走。
“别别别,我和你实话实说,还不成吗?”党守素、张汝魁这些人打不过可以逃,他们这些矿主家大业大,这次要是不成,可就要被贼人灭族了。
“就猜你们不老实,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党守素冷哼一声,他又不是三岁小儿,才不信他们没有预留后路。
“那个……那个其实此事乃是大明山西巡抚孙传庭起的头,他言说:若是我等能够合力攻打韩城,他会派遣士卒渡过禹门渡,过来支援。”“黄矿主”犹豫了一下道。
“同州贼人不过一营人马,自顾不暇。若是得孙军门相助,夺之易如反掌。”
“不是,就算夺了韩城又有什么鸟用?”党守素差点被这人气哭了。
“你们个个都家大业大,掺和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嫌弃舜王杀人少,是吧?”
“‘乱点兵’你起于行伍,如何不知我等的难处?”“黄矿主”闻言苦笑道。
“如今顺……舜王占了西安,咱们这韩城的煤哪里还卖得出去?”
“这些黑漆漆的玩意儿,一不能吃,二不能喝,卖出去是钱,窝在手里连粪都不如!”
“我们哪家不养个三五百矿工,二三百家丁?”
“这五七百人,人吃马嚼,岂是等闲?”
那党守素和张汝魁手底下也就千余人,如何不知养兵的难处?
他不由笑道:“你又不像我等,无兵无马,还有钱财、矿藏。何不遣散了矿工、家丁,待到水路畅通,再售卖不迟?”
“若是这么说,‘乱点兵’,‘风紧’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些年遣散了麾下的兄弟,避一避风头啊?”“黄矿主”不由翘着嘴角道。
“咱俩不一样,我是贼,您是良民!”党守素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