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何忧?”悟空第一次见张顺心情如此沉重,不由开口安慰道,“但有‘三昧真火’在此,来多少咱就烧多少,怕个鸟甚?”
“对了,师傅,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可否让俺老孙稀罕稀罕?”
“哦?行!就让你这厮开开眼界。”也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张顺没想到自己这乖徒弟粗中有细的一面。
原来刚才张顺的失态,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义军的士气。
结果被悟空插浑打科,把沉重的气氛全搅乱了。
“高起潜何在,快把水铳献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界。”知错就改,张顺连忙调整了心态,不由开口笑道。
“好嘞!”高起潜闻言夸张一笑,随即让士卒抬上来一物,让大家观看。
大家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辆四轮木车,车上正横着一根粗长的木棒。
就在木棒中间的位置,有一根铜管从车身伸了出来,然后连接了一条软管。
那软管也不知有多长,整整齐齐的卷了一大盘,而在那软管尽头却又连了一根黄铜铸造的铳状物件。
观其外观,油光程亮,好像也是一件常用的物件。
“这……这是何物?莫非是刚才那火铳不成?”众人不由新奇的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这个不叫火铳,却叫水铳,原本是太原城内灭火的物件。”张顺不由笑道,“昨个姜襄给我说后金‘死兵’水火难侵,故而让我想起了此物。”
原来这“水铳”却是明末产生的消防器材。大体原理是通过车上横着的杠杆挤中间箱体内的两个桶的。
由于两个桶的水位差不一样,受压产生虹吸效应,就把水喷射出来了。
这玩意儿早在陕西之时,王徵便向张顺提到过。
只是当时一切以军事为先,张顺对此倒并没有十分在意。
直到前些日子,义军攻克了太原城,一不小心引燃了太原城内的火药库。
当时众人还道要遭,幸好有仓吏告知火药库中存有“水铳”,专门用来灭火,这才把偌大个火势压了下去。
后来张顺进了太原城听说了此事,还特意前去观看了一番,终于意识到此物在消防领域的重大意义,还特意祝福孙传庭多造几辆,以便扑灭突发火灾。
只是军情如火孙传庭还未来得及落实,后金兵便已经到了城外。
故而张顺想起此物以后,千叮万嘱,让孙传庭全城收刮好容易这才收集了七八辆。
又让他收集了城中的麻油、豆油、桐油、棉子油等一干液体油料,然后以油当水,喷射引燃,以焚后金绵甲,始得奇效。
“好,好,这个好!”众人闻言不由拊掌道,“舜王得此物,合该建虏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哈哈哈哈!”张顺闻言不由一乐,其实心里依旧底气不足。
你道为何?
原来这“水铳”固然好,奈何只有七八架,暂时影响不了大局,此其一也。
其二,这时代油料最为宝贵,“水铳”所用油料,只能是食用或者燃灯的植物油,而不能用动物油替代。
如此以来,油料不足用,又能如何破敌?
第279章 盾车
“多罗英武郡王”阿济格一只手扶着油光铮亮的脑门,一只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目光间或一轮,露出骇人的凶光出来。
“饶余贝勒!此次战败,其罪在你!”他不由沉声道,“我军精锐死兵和本部人马,竟然被你派去直接冲阵,与弃之何异,以致死伤三四百人,你今日有何要话说?”
“臣……臣知罪!”“饶余贝勒”阿巴泰有心反驳几句,但是事实如此,他又怕阿济格回头参自己一本,不得不老老实实解释道。
“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探得贼人虚实。”
“你探得什么虚实?”阿济格闻言斜眼觑着他。
虽然按辈分来说那阿巴泰当是阿济格的叔父,但是他对他并无半分对长辈的之意。
“‘顺贼’兵马虽多,其实不甚精,其所恃者惟炮而已!”阿巴泰也不恼,反倒正色道。
“先前我‘死兵’冲阵,泰半伤亡,多由此物。其后又有纵火之法,殊为可恨,故而我兵多亡。”
“就这?”阿济格闻言皱了皱眉头,有几分不满道。
“以吾之见,这‘顺贼’之兵虽不如我大清国,但是犹胜于明。故而无盾车不能战,无御火之法不能战,战必败矣!”阿巴泰闻言暗自咬了咬牙根,只好忍着怒气道。
“哦?”阿济格闻言一愣,反问道,“这盾车我倒明白,只是这所谓‘御火之法’,又是何方法?”
身披两层甲陷阵、填壕,乃是后金兵基本战术。
如今被义军“纵火之法”烧的没有脾气,英武郡王阿济格正在为此头疼不已,闻言不由精神一振。
“此事易耳,自古以来水能克火,既然‘顺贼’施之以火,我何不克之以水?”阿巴泰闻言不由笑道。
“克之以水?当如何克之?”阿济格皱了皱眉头,又追问道。
“不若率先淋之以水,绵甲既湿,火焚不燃,铳击不透,当可无虞!”阿巴泰解释道。
“嗯!”阿济格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道,“可,如此便命士卒砍伐树木,制作盾车。但等车成,便能一举破之!”
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后金士卒早被军官叫了起来,前往北山伐木。
本来阿济格、阿巴泰两人还担心义军借机骚扰、挑战,故而多派士卒以备之。
结果等到日上三竿,竟不见人来,不由大为惊愕,连忙派遣斥候以探之。
这才发现,原来“顺贼”也在士卒护卫之下,前往北山砍伐竹木去了。
“我们伐木,是为了制作盾车破敌,这‘贼人’伐木却是为了什么?”阿济格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
“我军伐木,为了破炮,‘贼人’昨日既知我军悍勇,估计是为了制作战车,以避肉搏耳!”阿巴泰闻言不由笑道。
“也是!”阿济格听到这里,也笑了。
战车、火炮,乃是明军对付后金的标配。
这一次“顺贼”吃了自家这一下,早该把战车造出来了。
想到此处,阿济格心中稍安,不由自惭道:“耻辱啊,耻辱!小小一个‘顺贼’竟然逼迫得我不得不如此,日后若是提及此事,要被陛下笑话一辈子!”
“哪里,哪里,只要能够破贼,便是天大的功劳,陛下赏赐郡王还来不及,怎肯嘲笑?”阿巴泰闻言便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个马屁,顿时惹得阿济格哈哈大笑。
且不说双方如何计较,过了两三日功夫扬古利已经将明军的力量压缩到西烟镇城中,盾车也造出来二百余辆,这才重整旗鼓,邀击义军。
而义军见状也毫不客气,大军尽出列阵于营外以应后金。
“哦?好胆!”阿济格站在阵中,望了望对面军容整齐的义军,不由笑道,“绣花枕头,也敢班门弄斧!”
“‘饶余贝勒’你先上阵,待到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之时,本王再要他好看!”
“是,郡王!”阿巴泰闻言领了命令,便下令盾车出击。
后金编制:甲士百人,其中白巴牙喇十人,红巴牙喇四十人,黑营五十人。
其中红巴牙喇和黑营各装备盾车两辆,配备盾车兵十人,而白巴牙喇作为精锐,不装备盾车。
如此二百辆盾车,大约可以支持五千后金精兵作战。
每辆盾车推车十人,遮蔽甲士十人,大约能遮蔽二十五人,如此五千精兵尽数在盾车遮蔽之下。
“哟,又玩新花活啦?”张顺站在瞭望台上远远见了,不由开口笑道。
“此乃东虏盾车战法,是用来克制我军火炮之法!”高起潜伺候在身边,不由开口解释道。
“昔在辽东,明军火炮最利,虏不能挡,故而多造盾车。”
“其牌甚厚,约至五六寸。又覆一层牛皮,一层铁皮,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故为中国患。”
“嗯!”张顺闻言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既然后金与明军鏖战多年,能够利于用盾车战术多次击败明军,想必定然有一定的门道。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顾不得许多。
现在张顺手底下拢共有九营人马,其中孙传庭率领王忠、徐全两营驻守太原城;张大受一营转为骑兵,被他派到汾河以西,以防后金渡河;而魏知友受了伤,姜襄新降,这两营又只能守营。
如此算下来,他手底下能用之兵唯有杨承祖、卢象晋、申靖邦和张如靖四营而已。
而在这四营人马之中,除了杨承祖一部以外,都非久经战阵之兵,由不得张顺不忧心忡忡。
东虏盾车一动,首当其冲者正是位于中军的小将张如靖。
这张如靖原本是“八大王”张献忠的四义子之一,阴差阳错之下滞留在义军营中。
当时义军人手紧缺,便让他在陈长梃麾下担任了司长。
后来张顺见他颇立些功劳,又赶上义军扩军,便提拔他担任总兵,掌管一营人马。
只是如此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这凶残的后金精兵。
第280章 盾车与火炮
“开炮!”李十安眉头紧锁,不由沉声下令道。
“轰!”随着他一声令下,一枚炮弹落入敌阵中,精准的命中了一辆盾车。
沉重的炮弹顿时打的那盾车七零八落,破碎的木片飞的到处都是。
有几个倒霉蛋,虽然身着重甲,依旧被打成两截,横尸当场。
“噫,中了!”众人一愣,不由连忙欢呼起来。
原来自后金兵盾车出击以来,义军连续射了七八炮,只有这一炮击中了对方盾车。
十斤重的实心铁弹,不管后金盾车如何厚重,中了这一炮,依旧毫无幸免。
“不成,不成,不能这样下去了!”李十安摇了摇头,最终下达了一个艰难地命令道。
“采取‘公领孙’装填法,两份霰弹,一份实弹,待敌近三十步开炮!”
“将军?”左右闻言大吃一惊道,“这……若是这般,却是太过危险了!”
三十步,约合后世四十多米远。
当敌人接近这个距离,义军火炮应该就要退出战场,由身后长枪、刀斧手顶上。
若是因为火炮抵近发射耽误了轮换,以至于前后配合不好,引发混乱,那可真是罪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