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市与塞外拔都儿等部落还说得过去,如今墙外蒙古部落几乎荡然无存。
先前那卫指挥使说来远堡呢有战马粮食,李自成就有些疑惑,如今更是满腹狐疑。
“等等,你说会不会这战马也好,粮食也罢,其实不是卖给墙外,而是卖与墙内?”李自成突然有一个想法。
“你是说……东虏?”张胖子闻言一愣,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我说来远堡内怎么会有珠宝,感情是从内地劫掠而来!”
塞外物产贫乏,一般习惯和内地以物易物,用牛羊马等牲畜换取紧缺的布匹、盐巴和粮食。
这一次居然能拿出来大量金银珠宝进行买卖,确实是不合常理。
“说吧,怎么回事?”既然得到了答案,李自成不由扭头向那卫指挥使问道。
“你……你们不都知道了吗!”那卫指挥使低着头,小声了肯定了两人的猜测。
“狗贼!”李自成闻言顿时气了个半死,不由上前一脚将他蹬翻在地上。
那张胖子也忍不住上前踢了两脚,出一口恶气。
他们两人倒不懂什么华夷之辩,只是知道鞑子来了,就是烧杀抢掠。
他们身在边地,和袄儿都司、土默特部没少打交道,当然知道这些人如何凶残。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些人竟然赚这些缺德钱,卖粮资敌。
“说吧卖给谁了,究竟是怎么卖的,挣了多少黑心钱?”张胖子黑着脸,目光危险地问道。
“爷爷,不干我的事啊!”那卫指挥使一看张胖子这表情,连忙哭诉道。
“我也是没办法啊,这上上下下早勾结好了,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若不然,常如松就是前车之鉴!”
“常如松?常如松是谁?”
“常如松就是前任左卫守备,因为不配合他们‘互市’,在崇祯七年被人勾结鞑子弄死了!”
“什么?”李自成听张胖子审到这里,不由大惊失色。
你道为何?
原来他前不久刚在万全左卫守备钱济民那里听到,崇祯七年万全左卫被后金攻克屠戮的消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内幕。
“他们都有谁?”李自成追问道。
“仅宣府一处,就有上西路、下西路及南路三处参将、卫指挥、坐营千总、守备、把总、操守,分守口北道兵备副使,巡抚、总兵和镇守太监。”那卫指挥使闻言顿时说出来一大串名录来。
“对了,未免被人坏了事儿,总督、副总兵和御史那里,也都有一份儿!”
“竟然有这么多份儿,能够分的?”李自成和张胖子有点不敢置信。
“够,怎么不够啊?内地米麦七八分至一两二一石,边地也不过三四两。”那卫指挥使解释道。
“东虏数来,牛羊牲畜、铁器布缎难以携带,独金银珠宝最为方便。”
“日积月累,以至于物贵银贱。彼国中米一斗数两,牛马一匹百余两,故而转手一卖获利不只十倍。”
“直娘贼,不杀尔等,难消我心头之恨!”听到此处,李自成不由勃然大怒,恨恨地骂道。
就连张胖子也忍不住质问道:“你们发国难财,发死人财,也不怕天打雷劈,老天爷报应?”
“报应,什么报应?”那卫指挥使嘿嘿笑道,“即便是真有老天爷,恐怕也是个爱财的!”
“我看两位也是做大事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你们肯帮我们瞒下,不但这些金银牛马都是你们的了,回头我们还有利润奉上!”
“哦?”李自成闻言有点想动手了。
本来他还想留着他,有话要问。
结果他却当着张胖子的面说出这般话来,那须留他不得。
想到此处,李自成不由厉声喝道:“好个贼子,当李某是什么人!”
“来人呐,把这厮给我拖出去看了,免得污了我的耳目!”
“‘闯将’实在……实在是高风亮节!”张胖子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夸赞道。
实话实说,那卫指挥使一开口,张胖子不是没有动心。
而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迟疑之时,李自成早下令把这厮砍了。
当然,张胖子也没有想到,李自成知晓他是张顺“死党”,故而生怕他高密,坏了自己“封王”之路。
话说两人砍了万全右卫指挥使以后,不多时士卒用火炮砸开了张家口堡南门和东门。
这张家口堡本来有三个门,分别是南门迎恩、东门永镇和北门后来开的一座小门。
如今这小门无伤大雅,但是这南门、东门被义军轰开了,那麻烦就大了。
“杀,杀!”义军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去,和城里的明军、鞑子展开了殊死搏杀。
“上炮,上炮!”一时间难分胜负,那李自成按捺不住,不由施展了张顺“故智”。
“轰轰!”随着两门装满了霰弹的火炮推了进去,不多时两声巨响,世界顿时清净了很多。
等到硝烟散尽,李自成和张胖子入了城,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跪在血泊里的降兵降将和商贾,顿时也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舜王这一手,“大炮上刺刀”真是好狠好毒!
“哪个是守备?”李自成冷声道。
“我……我是!”一个满脸灰土的将领弱声弱气的回了一句。
“拖出去砍了!”
“我……饶命啊……饶命啊……啊!”
“范永斗何在?”李自成面不改色,又开口问道。
“范永斗不在,只有一个老父亲带领一干亲信伙计在城里看顾生意……”有人连忙应道。
“子不教,父之过!范永斗勾结鞑虏,发死人财,罪无可恕,拖出去砍了,记着痛快一点!”李自成沉吟了片刻,组织好语音道。
“不……不要,你们这些‘狗贼’,不得好死……啊!”
“将军,将军,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众商贾早吓得屎尿流了一地,不由头如捣蒜道。
“坏事做绝,须饶你们不得!”张胖子闻言嘿嘿一笑,不由接口道。
“还有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一干人等。你们七家勾结鞑虏,欺我中华,卖国汉奸,罪不容诛!”
“今我家将军只除首恶,胁从不问,籍没其家中不义之财以资军用。”
“其余不干此事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必惊慌!”
第340章 赏罚
“睿亲王,前面就是八达岭,夹杂其间的通道便是关沟!”原本其意风发的大明昌平总兵巢丕昌,脸色黯然的为多尔衮指点道。
“由此往西,沿沟而进,分别是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四处关卡。”
“过了关卡,出了关沟,便是岔道城。”
“过了岔道城,向北便是通往延庆、独石口方向;向西便是通往怀来、保安、宣府方向。”
“哦?那就走小道夹击吧!”多尔衮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最终下达命令道。
开什么玩笑,我“大清兵”要是从这南口、居庸关、上关、八达岭、岔道城一路打过去,等打通了关沟,恐怕都要被“顺贼”堵在关沟出口了。
睿亲王多尔衮看了看胯下坐骑,只好无奈的扭头对豪格道:“肃亲王,这一次就麻烦你绕道德胜沟了。”
什么叫做有力无处使,有马无处行,这就是有力无处使,有马无处行!
后金这一次入关,多兵、多骑、善战,按理说应该是处处掌握主动权才是。
但是当义军率先夺取太原,然后做出一副全取北方的架势之后,无论大明还是后金都在战略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坐视不理吧,等于留给对方时间整合河南、陕西和山西的力量去吞并北直、山东。
若是主动出击呢,却又因为各自的问题,都无法集中足够的力量一举吃掉对方主力,反倒被张顺借机各个击破。
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对刚刚夺取了昌平的多尔衮部来说,终于明白了夺取宣镇的重要性。
但是同时他也明白了洪太命令自己前往宣府和“顺贼”争锋,虽然战略上十分正确,事实上根本无法执行。
且不说昌平如何,且说这单看这四五座关卡的关沟,简直是让头大。
若说打,一个个啃过去,以他麾下的后金精兵,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问题是需要时间,而如今得知宣府乱起的后金兵最缺的就是时间。
打下昌平镇,对后金来说只是有了一个落脚点。
既不能支撑自己十万大军的展开,也不能和北面草原连成一线。
故而还得继续攻城略地,争取在义军主力到达之前尽可能拓展占据的空间。
幸好在此之前,多尔衮“当机立断”夺取了昌平,这样在进攻明军关沟防线的时候,还能抄昌平镇方向的德胜沟小道,夹击居庸关。
且不说后金兵多尔衮部如何进攻,且说那张顺在大同城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带领大军上道,一路经阳和、天成一路一路赶到了柴沟堡。
那柴沟堡参将一见义军旗帜如云,士卒人马连绵数里之远,不由大喜,连忙亲自将张顺迎入堡内,并敬献熏肉、丝饼、糖麻叶等食物。
双方分定主客坐下,张顺略微吃过了几口,不由笑道:“本王远在陕西便听闻胡将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哎,不敢,不敢,舜王亦知我胡伯灏之名耶!”那胡参将闻言不由欣喜道。
“我本卫所把总,曾受王老将军提携,亦受张将军、姜将军等人恩惠……”
刚开始听这“胡伯灏”这将军、那将军的乱说了一通,张顺还有点懵。
直到听了半晌,这才明白原来这“王老将军”竟然不是自己的便宜岳丈王世国,而是王保一系王氏将门的王学书将军,而姜将军却是姜氏名将姜显祚。
这三个榆林将门出身的将领都曾担任过宣府总兵,曾对宣府镇新一代参将、守备多有提拔之恩。
除此之外,还有张臣、张承胤、王世国等一干榆林将领在此担任参将、守备之职,受其恩惠者,更是不计其数。
至此,张顺这才明白当初宋献策说降榆林城,为自己联姻榆林“七门六姓”,究竟是何等功勋。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微微一笑,心道:王奇瑛啊王奇瑛,老公可算是没白疼你,这一回你倒是给老公立大功!
若非有这柴沟堡参将胡伯灏“改旗易帜”,恐怕不但宋献策、李国樑一干人等难以成行,宣府巡抚张维世也不会最终下定决心投靠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