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咳咳,昨夜……昨夜死了六个,死状……死状一如昨日那‘顺贼’奸细!”
“咳咳,这么快?”多尔衮隐隐感觉自己有些肺疼。
王如金这贼鸟厮怎生撑的那么久,而有的人却一天都撑不过去?
可怜多尔衮哪里晓得,各人的潜伏期各不相同,好死不死那王如金被传染以后,潜伏期长一些,这才拖到归化城才爆发。
而有的是潜伏期则非常短,在短短一两天内便能丧命。
“怎么办?咳咳,我俩……我俩也开始咳嗽了起来!”古禄格、杭高两人一脸惊恐道。
“老子难道不咳嗽吗,咳咳,你俩离本王,咳咳,远点!”多尔衮闻言不由脾气愈发暴躁起来。
本王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我还要入关为王,我要成就不世之功,我不要死战这里啊!
等到好容易吃完了气氛凝重的早餐,多尔衮不由一声令下道:“渡河,出发!”
他决定了,这一次死也要死在“顺贼”的土地上。
你可以千里投毒,难道我就不能再投回去吗!
次日晚,多尔衮又率领大军行了近二百里,抵达了黄甫川和呼斯沟交汇处。
这里乃是袄儿都司水草颇为丰美之处,多尔衮一边让古禄格、杭高等人在这里放牧,一边草草地在这里安营扎寨。
然而往帐篷里一躺,双目无神的望着帐篷顶。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想起来宋献策当初的断言洪太“有命无运,为他人作嫁衣裳!”
又断言一干贝勒“有王侯之命,无帝王之才”。
莫非……莫非真是天意如此不成?
“殿下先前救过那袄儿都司三万户,咳咳,济农拜桑忽尔诺言的性命,不意今日复来,那厮居然忘恩负义,不肯前来拜见。”就在这时古禄格不由进账请示道。
“臣请发兵讨之,以儆效尤,咳咳。”
“不必了,咳咳,专心前往榆林便是,不须多事!”多尔衮闻言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道。
他知道他什么心思,奈何如今自己命不久矣,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顺贼”造成点麻烦才是。
“殿下……”那古禄格还再言,却见多尔衮一副不想继续谈论的模样,只得作罢。
“咳咳,怎么样,殿下怎么说?”那古禄格刚退了出来,杭高忍不住道。
“不许!”古禄格摇了摇头道。
“不许?”杭高不由太高了声音道。
“没办法,谁让他自知命不长久,咳咳,自然不会考虑你我的心思!”古禄格摇了摇头道。
“不考虑?”杭高闻言不由一笑,反过来问道,“难道咱们俩就像长命百岁的样子吗?咳咳……”
“你说怎么办?”古禄格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由低声问询道。
“咱们走不得,难道咱们麾下的丁壮就走不得吗?”杭高不由冷笑道,“如今军中发疫,士卒多死,咳咳咳,然后有人逃跑投靠其他部落,咳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你是说……”古禄格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又叮嘱道,“咳咳,务必让人分散开来,尽量多投几个部落,咳咳!”
你道为何?
原来这两人虽然依靠后金的力量,当上了归化土默特部的左右固山额真,但是又不是没有私心。
如今自己和多尔衮等人已经染病,估计十死无生。
经此打击,恐怕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土默特部很快就会被其他部落吞并,然后消失在自古以来弱肉强食的蒙古草原上。
但是,这两人却不甘心。
思来想去,如今最有可能对土默特部造成威胁的便是盘踞在河套以内的袄尔都司部。
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给他们也千里投毒一下!
第369章 “征北将军成名战”
“咳咳,古禄格、杭高,你们两个麾下的人马怎生有些稀疏了?”
第二天一早,多尔衮起来以后浑身难受,发热、畏寒、胸痛、咳血一起并发。
他自知时日无多,不由急忙下令上路。
然而,刚刚行军了不久,老练的多尔衮就发现了情况不对。
“睿亲王恕罪,咳咳,有几个该死的奴才眼见营中有了死人,贪生怕死,竟然连夜逃了。”古禄格和杭高闻言连忙应道。
“咳咳咳,臣等本来打算派人去追索,又怕误了睿亲王大事,只得作罢!”
“罢了,赶快走吧!”多尔衮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他未必不知这两人心思,奈何如今自己身体愈发难受,也顾不了许多了。
一个无法顾及,另外两个故意趁机“放毒”。
如今又行了一日,等到当晚驻扎在乌兰木伦河河畔的时候,蒙古两固山竟然“损失”了近一半人马。
只是如今的多尔衮已经呼吸困难,几欲昏厥,哪里还有闲心管他?
“咳咳咳……古禄格、杭高,本王这一次恐怕不成了。”多尔衮虚弱的把二人喊到跟前道。
“自本王记事以来,我‘大清’,咳咳咳,无日不战,无日不攻,咳咳,方有今日之盛。”
“如今我既归天,吾所恨者有三,咳咳……”
“一不能亲眼目睹‘顺贼’之死,咳咳,二不能亲眼目睹‘顺贼’,咳咳,之败,三不能亲眼目睹我‘大清’坐拥锦绣,咳咳,江山。”
“呜呼,既生瑜何生亮,我死不,咳咳,瞑目矣。”
“惟愿两位能够诚心辅助圣上,咳咳,明天一早便折而向南进入神木境内。”
“或杀,或降,咳咳,悉听尊便,务必把疫毒投与‘顺贼’境内,咳咳咳……方不负本王一片苦心。”
“尔等心中所虑,本王早已知之矣。咳咳,我早已经书信一封,遣使者奉与圣上,求他赐下恩典,让归化土默特部世居肥沃的土默川,决不许他人染指,咳咳咳……”
“睿亲王……咳咳!”两人见状不由痛苦不已,连忙表忠心道,“但凡……咳咳,我俩有一口气……咳咳,我们爬也要爬到‘顺贼’境内……”
多尔衮听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两人赌咒发誓,言辞真切,那多尔衮才让两人离去。
那两人一走,他身边的奴才早忍不住哭诉道:“殿下,咳咳,殿下你素来积德行善,何以至此耶!”
“咳咳……可能是上辈子……咳咳,上辈子恶事做多了吧!”多尔衮痛苦地闭上眼睛道。
他当然不相信什么善恶有报,莫说上辈子如何,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善事,哪里有德可积?
如今他就快要死了,莫名地想起来因果报应这个词来。
崇祯七年,自己意气风发,带领大军讨伐插汉儿部虎敦兔汗。
结果,那虎敦兔憨兵败遁走,最终病死于大草滩。
他的大福晋娜木钟被“顺贼”收入囊中,二福晋斯琴图下嫁他属下寨桑祁他特车尔贝为妻。
三福晋苏泰太后,被“陛下”赐与了济尔哈朗,四福晋巴特玛·璪奇被“陛下”封为东衍庆宫淑妃。
五福晋苏巴海受到了“陛下”的热情招待,六福晋乌云娜为人所掳,不知所终。
七福晋俄尔哲图改嫁“死鬼”饶余贝勒阿巴泰;八福晋苔丝娜改嫁肃亲王豪格。
真真是树倒猢狲散,妻子、部落被别人瓜分个一干二净。
若是今日自己死在了这里,恐怕自己那些福晋和牛录,也会被“陛下”和其他贝勒如同饿狼一般扑上来,“撕咬”个一干二净吧?
值吗?
他不知道!
草原上就是这个规则,不是我吃你,就是你吃我,盖莫例外!
“咳咳……咳咳咳……咳……”
他时而昏迷,时而清晰,脑门热的烫人,而身子却如同三九天没穿棉衣一般,都若秕糠。
一代枭雄睿亲王多尔衮,就这样咳嗽了半夜,咳得都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一直咳到深夜,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等地第二天一早,病情愈发严重的古禄格和杭高打开帐篷一看,只见他全身黑紫,早已经一命呜呼。
“睿亲王,咳咳咳……我的睿亲王呐!”两人不由嗷嗷大哭了起来。
两人哭了半晌,这才在多尔衮的家奴催促下,将他埋葬了起来。
如此诸事已毕,那奴才就催促着让古禄格、杭高上路,那两人哪里肯?
原来这两人私下里早有计较:“虽说咱们染了这恶疾九死一生,尚有一线生机。我等若是听从这贼鸟厮所言,入了‘顺贼’境内,恐怕只能任由人捏扁搓圆。”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先将养一段时间,万一好转再作计较。”
两人商量已定,闻言不由笑道:“咳咳……好你个奴才,居然敢狐假虎威,咳咳,假传睿亲王口谕。来人呐,咳咳,把这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咳咳,给我打死了,以祭奠睿亲王在天之灵。”
“贼子……咳咳……敢尔,快给我砍了这时……咳咳,他要造反……咳咳!”那奴才一见古禄格和杭高两人翻脸不认人,不由大惊失色道。
只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奴仆,虽然被睿亲王多尔衮委以重任,特意拨付了一个牛录的人马与他,又如何对付得了早有预谋的蒙古固山古禄格和杭高两人?
更不要说别说蒙古丁卒,就是多尔衮麾下的八旗精锐,其实对这种“送死”行为也极为不满。
原来多尔衮活着的时候,积威之下,不敢有人反抗。
如今多尔衮一死,他的福晋、牛录都要被人分了,哪个还会忠心于他?
不多时,多尔衮身边的奴才尽数被砍杀殆尽,众人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那古禄格和杭高眼见多尔衮势力一除,又有心招揽这两千多八旗精锐。
哪曾想满蒙三营骑兵早已经受够了瘟疫的折磨,那肯还聚在一起?
不待古禄格、杭高二人开口,剩余的三五千士卒竟是纷纷翻身上马,一哄而散。
这两人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打马北上。
两人又行了两日,好容易渡过黄河,抵达妥妥城,早已经奄奄一息。
这时候仔细一看,赫然发现又回到了跟随睿亲王多尔衮南下第一次扎营之地。
而他们的脚下踩踏的新鲜土壤,正是前几日掩埋“顺贼奸细”王如金和其随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