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入夜，老朽这段时间总会想起来，咱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在贵族堂主持拍卖。每当想起便不觉发笑。”
赵康少见的有些脸红：“让张先生见笑了。”
“诶，老夫不是笑你的所作所为。”
张圣指了指前方的石椅，赵康扶着对方坐下，就见老先生看向了自己。
“老朽是笑，当时的赵康虽无显赫之身，只是立身一方看台，却雄姿英发。做的是商贾买卖却如名将指点江山。”
“尽得风流逍遥，目中神采，如今每每回想依旧令人心震。”
“然而如今灭诸国一统天下，居高位立不世功勋。赵小友却在没有了当初神采。”
赵康沉默不语，张圣抬起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世事无常，要么与之对抗要么安然接受。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也别忘了最初的自己。”
赵康点头：“我明白了，不瞒先生说，如今赵康已经卸下担子，准备好好为自己而活。”
“这就对咯，知州啊拿笔墨来，老朽要送赵小友一点东西。”
说着张圣哈哈笑道：“楹联诗词文章老夫都比不过你，不过这书法，张圣能一只手打你一百个赵康啊！”
“这点，我真不服也不行。”赵康无奈道。
笑声在校园中传开。
一直过了八天赵康才从扬州城离开，送别了张圣最后一程。
那早已年高的老者，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心中挂念的小友。
当对方出现并且已经不再为外物所累，老先生也就终于放心了。
马车停在湖畔边上。
赵康手中一卷书文，是张圣最后送他的礼物。
“心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乾坤，惯看满城烟雨，回首不入风云。”
既已决意出世，便愿吾友赵康再得逍遥。
一卷书文藏着老人对赵康的祝愿，伸了个懒腰，赵康将书文卷好，放进了马车中。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曹白露，一把将其抓了过来，轻轻捏着女子小腿。
后者俏脸泛起红晕：“富贵他们还睡着呢。”
“咱们去远点要不去湖里？”赵康有些期待。
女子呸了一声，却是拉起的赵康，随后就传出什么爸爸之类的声音。
但赵康接下来就道：“叫祖爷爷。”
“去你的，我虽然是曹家后裔，可不是曹蒹葭一脉的。”
“那我也是你祖爷爷！”
第898章 第九百章 时光荏苒
夜晚下的草原，有种动人心魄的绝美。
繁星点缀的天幕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一样，一道显得有些纤瘦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看向了坐在草丛中互相依偎的着两人。
轻轻叫了一声：“赵康，红雪姐。”
赵康回过头来，他的胡子长了一脸，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雪晴啊，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叫我干爹。或者爹。”
母亲婉清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子，所以吴雪晴显然是继承了吴观海的基因。
相貌十分标致，看着将来估计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妖孽，也不知道自家那个小王八蛋有没有这么福气。
显然没有将赵康的话听进去，吴雪晴来到赵康身边，将毯子给叶红雪盖上。
对着赵康不满道：“晚上冷，你也不注意点。”
“你这丫头，回去吧。”赵康说道。
吴雪晴叹了口气回到了马车之中，不再打扰两人。
叶红雪这时候才偏着头笑道：“我看这丫头看你的眼神不正啊。”
“你瞎说什么呢！当我是什么畜生呢，人才十二三岁啊！再说差着辈的！”
赵康吹胡子瞪眼。
叶红雪一乐，伸手揪着他的络腮胡：“原来是差着辈儿啊，年纪小，而不是不想啊！”
“嘿你这家伙，竟敢调戏相公，老子今天要亲死你！”
“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做一宿啊！”叶红雪笑着。
赵康一口咬上唇瓣：“瞎说，老子的婆娘各个美如天仙！”
女子笑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十一年了！
从离开乾国，他们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原本是打算寻找讯息的赵康，慢慢的变成了游山玩水。
叶红雪能够感觉到他在害怕，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时间成了赵康最恐惧的东西。
他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悄悄将自己那些泛白的头发悄悄折去。
他还学了怎么去给女人描摹妆容，经他之手后，那些眼纹都会被掩饰的很好。
他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的夸自己这些人。
但终究抵抗不了什么。
所以他索性不去找什么了，带着一家子到处游玩。
这个傻子，总是小心翼翼地缝补她们的内心，再将自己所有的悲伤全都藏了起来。
“真美。”
赵康抬起头，温柔的抹掉女子眼角的泪花；
叶红雪嗤笑一声：“那你赵老爷当初在贵族堂的时候，怎么就只顾着骗钱，都没见多看我一眼？”
“咳咳，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在我心里银子和你一样美！”
“那么现在呢？”
赵康认真道：“全天下的钱也比不上你。”
“花言巧语。”
叶红雪伸手点了一下赵康的脑门，接着压抑着想要咳嗽的冲动，蜷缩在赵康怀中。
“我这一生，二十岁之前只愿武道登顶能够击败师傅吴如龙。”
“二十岁之后与萧玲珑三战三平，便将一切心思扑在国事之上。”
“直到遇上你之后，武道断绝、一身沉伤、如今景国也没了，真说起来有点像是一事无成，不过我不后悔。”
叶红雪看着赵康，目光是那样柔和情深：“我只恼怒为何你没有在景国，那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然便是如此，我也知足了。”
“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赵康笑着：“是的，你这辈子也还欠着我，我下辈子也要找你还。下下辈子，你生生世世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那你要说到做到啊！”叶红雪道。
赵康点着头，狠狠揉了揉眼睛这才能看清叶红雪的面容，将其紧紧抱着。
女子同样不舍，在她们一众发现赵康不会老之后，叶红雪本以为会是她先离开的。
因为自从遇上赵康之后她就一身的伤，到最后连武学之路都断了。
尽管每年都有药石调理进补，但这些伤势依旧影响着她的身体。
只是没想到是萧玲珑最先染病去世，好似生死都争不过那人一样。
但后来叶红雪又很庆幸，庆幸这会儿身体才撑不住，让她又多陪了赵康十余年。
看着这会儿还在强装笑容的赵康，叶红雪心疼的将其搂紧怀中轻声道：“我还想再见你，所以你以后要是跟着来了，我绝不原谅你，要把我们找回来，你说过的。”
“当然，我答应你。”
“那就好，再给我补个妆……”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原上升起了最为绚丽的火焰。
看着火光带走对方赵康大口喘息着，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
车厢内秦玉凤等人痛苦的流着泪，一直等到赵康敲开了车厢门，笑着看向她们：“走了咱们回家。”
说完朝着另外一辆马车叫了一声：“富贵儿！走咯。”
“知道了爹。”
马车中走出的少年长相俊秀，表情无悲无喜，似乎是个话不多的主儿，赶着另外一辆马车跟上赵康，看了看自己父亲后没说什么，随手将腰间的酒葫芦扔了过去。
赵康笑着骂了一声：“酒瘾比我还大，年纪轻轻就这样怎么娶媳妇哟。”
赵富贵没有接话只是拉动着缰绳，他马上就十七了。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的小王八蛋越发沉默寡言，他的心智远远超过一般的同龄人。
早已经明白将来还会发生什么，只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
“元江欢迎您”。
看着有些斑驳的几个字儿，赵康温和一笑让儿子跟上快马加鞭来到了元江县入口处。
守城的人早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波，当看到赵康拿出的令牌之后吓得险些腿软。
赵康让他们别声张，自己进了元江县，然而尽管他想要低调些。
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