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乡幽幽地道:“刚才于家的一位幕宾来了,似乎在探听父王的口风,也不知是何事,听府里的丫鬟说,天子给于家下了旨,不知旨意是何内容,怕是跟联姻一事有关……”
李钦载一怔,李治给于家下旨,这事他还是刚听说,李治究竟是啥意思?莫名其妙给于家下旨,想必不会那么客气祝两家百年好合吧?
回头必须去打听一下圣旨的内容。
“李钦载,接下来怎么办呀,父王若还是执意要我嫁给于家,我……除了死,别无他法了。”
李钦载轻松地笑道:“放心,我会安排的,于家……不一定有胆子娶你。”
金乡一愣,道:“为何?你又做了什么?”
李钦载神秘地道:“容后再告诉你,我也在等消息。”
第784章 孽缘难断
墙头相会,卿卿我我,有了几分才子佳人的味道。
张生和崔莺莺大约便是如此了,浓情蜜意地干着偷偷摸摸的刺激事,难怪这样的情节古今中外的话本里是经典。
“你……快回去吧,若被父王发现,会饶不了你的。”金乡心虚地四下张望,神情特别紧张。
“急啥,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金乡慌忙摇头:“不,我想多看看你,每天每时都能看到你……”
李钦载笑了:“放心,熬过这几日,约莫会有好消息,总之不会比现在更差。”
金乡忧虑地道:“你莫为了我又闯祸,你闯的祸够多了。”
“这叫什么话?我闯的祸都是有理有据有节,御史都没说啥,你操啥心。”
金乡红唇微微一抿,忍着笑低声道:“父王说,村里的狗见了你都躲着走,怕你抢它们的……屎,嘻嘻。”
李钦载的脸顿时黑了:“你父王在家吗?我想跟他聊聊人生,房子烧没了的那种惨淡人生。”
金乡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会祸害我父王,跟他越处越僵,以后怎么办?”
李钦载眨眼:“相信我,只要你嫁给我,我与你父王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简直蜜里调油。”
金乡抬眼注视着他,李钦载的眉眼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毛细孔都化为一颗相思的红豆。
“我听府里的丫鬟说,你昨日在宫里当着天子和父王的面,把那份婚书撕了?”
李钦载点头:“撕了。”
金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为何?你不想要那份婚书吗?虽说父王是被逼而签的,可有了它,你便占住了主动,父王也会多了许多顾忌,你我的未来至少比现在更有曙光……”
李钦载笑了:“你希望我留着它?”
金乡眉目低垂,幽幽地道:“我……不知道。”
李钦载叹道:“那份婚书,得来不正,我若用它要挟你父王,你我一生都不会快活的,他终归是你的父亲,我怎能对他下此狠手?”
金乡的眼神更灼热了,轻笑道:“我知道的,你素来没个正经,又喜惹是生非,但你其实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你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李钦载笑道:“以后没事多夸夸我,没准我一高兴,又给你干一件顶天立地的大事出来……不过婚书被我撕了,咱俩的事只能从头计议,时日还长,我们慢慢来。”
金乡点头,然后幽幽地叹道:“你我何时才能拨云见日?就算没有于家提亲这回事,父王也不会答应把我嫁给你的。”
“我若不是县主就好了,若只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兴许父王便不会那么执着于你有妇之夫的身份,平民女子能嫁入县侯家做妾,都算是高攀了呢。”
李钦载也叹了口气,道:“身份是出生就注定的,无法改变,我会另想办法,终归要说服你父王答应。”
金乡神情怔忪,突然兴奋起来:“你说,我若突然不是县主了,父王会不会痛快答应咱俩的事?”
李钦载不解道:“你明明是县主,怎么又突然不是了?”
金乡嘴唇微微抿起:“也许,发生了某件事后,我便突然不是了呢……”
李钦载上下打量她:“这语气……跟我惹祸之前是一样一样的,你可别乱来,若真惹出祸来,你父王舍不得抽你,我可下得了手,不信你问婕儿。”
金乡吃惊地道:“你对婕儿……你打过她?”
李钦载荡漾地笑了:“打过,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打,总之,打过之后大家身心都比较愉悦……”
……
滕王坐在王府前堂,一手撑着额头叹气。
鼻子里还能隐隐闻到一股焦糊味儿,那是前日李钦载和武敏之造的孽,火虽被扑灭了,但空气里的焦糊味却依然经久不散,好好的王府搞得像火葬场的炉子。
闻到焦糊味,滕王心中便难忍怒火。
此时的王府马厩和后院仍是一片焦土,下人们还在收拾残垣,滕王抽空去后院看了一眼,见满目疮痍仿佛刚经历过战乱的样子,滕王不由悲从中来。
“不是说好了今日给本王送赔偿来的吗?这竖子又骗我!”滕王恨恨咬牙。
为了提防李钦载又使诡计,滕王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耍蛐蛐儿斗鸡等这些娱乐活动更是绝迹,为了李钦载这竖子,滕王觉得自己牺牲太大了。
无论古今,有女儿的老父亲都有一个共同的念想,绝不能让外面的小痞子祸害自己的闺女。
但奇怪的是,如果是儿子,当爹的就没那么担心了。
比如荞儿,李钦载就从来不在乎荞儿跟村里的小姑娘们厮混,反正吃不了亏。
今日于家的幕宾韩遂登门,告诉滕王一个不好的消息。
天子下旨,贬于隐为八品主簿,并催他即日离京赴任。
滕王的心情愈发烦躁。
他知道这是天子的态度,只差没把“偏袒”俩字写在圣旨上了。
昨日进宫告状时,滕王便看出李治对李钦载的偏袒态度,明里暗里都在劝滕王答应两人的婚事算了。
县主女儿给别人当妾,滕王当然丢不起那个脸,果断拒绝后,原以为事情就算没过去,至少也是僵持住了。
没想到天子的动作那么快,立马便下了一道圣旨,将滕王看中的佳婿人选贬到蜀州去了。
要不要这么明显?你多少遮掩一点,给皇叔留点面子啊。
韩遂登门是打探滕王口风的,这道圣旨让两家都惊疑不定,滕王自然无法粉饰太平,只好实话实说。
韩遂达到了目的后,很客气地告辞,也没帮于家表态。
但滕王很清楚,这样的压力下,于家恐怕已有了退意。
娶个婆娘的事,这家不成便换一家,于家哪里有胆子跟天子对着干?
滕王是为了誓死保护女儿不落入小痞子的火坑,于家图啥?为了娶一个县主,拿全家的前程性命跟你们玩儿?呵。
前堂气氛沉抑,滕王眉头紧锁,盯着堂外的银杏树发呆。
回廊传来轻碎的脚步声,金乡县主出现在滕王的视线内。
滕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
她跟小痞子的这段孽缘,真是怎么掐都掐不死啊。
第785章 无怨无悔
抛开李钦载有妇之夫的身份不谈,仅仅只看李钦载的品行性格,滕王也不觉得此人是女儿的良配。
在滕王的心里,李钦载确实就是一个小痞子。
没见过李钦载正经的模样,与滕王初识之时,李钦载一张嘴忽悠,滕王差点破产。
认识了自己的女儿后,李钦载与她便一直不清不楚,无论滕王如何阻拦,二人的孽缘终究像春天里的绿芽,用力地破土而出。
这样一个不正经又透着痞子习性的人,滕王怎么可能答应将女儿嫁给他?
金乡县主走进堂内,眼睑低垂朝滕王行礼。
滕王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女儿若觉得王府里无聊,可邀京中闺友上门一聚,外面乱得很,就不必出门了。”
金乡苦笑道:“父王,女儿此生便是笼中鸟的命运了么?”
滕王面色渐冷:“此事过后,你便恢复自由,我难道能关你一辈子?”
金乡沉默片刻,低声道:“女儿听说今日陛下向于家下了一道旨……”
滕王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不错,下了旨,”滕王盯着她的脸,道:“如你和那竖子所愿,天子将于隐贬官,催他即日离开长安,显然天子亦不愿玉成咱们与于家的亲事。”
金乡脸色顿时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掩饰下来。
然而她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却被滕王准确地捕捉到了。
“你觉得很高兴?”滕王冷冷问道。
“女儿不敢。”
滕王哼了一声,道:“高兴也无妨,天子不愿玉成,我便再换一个良善人家,哪怕将你许给平民百姓,也是清清白白的未婚之身,总好过你一生低眉顺目在别人家做妾强。”
金乡眼眶一红,凄苦地道:“女儿与李钦载两情相悦,我不在乎他已有正室,只要他一生爱我怜我,于愿已足,名分对女儿来说,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只求得一心人白头偕老,那些世俗名分难道能带进一捧黄土里吗?”
滕王大怒:“胡说八道!你不在乎名分,我在乎!我滕王也是皇室宗亲,我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滕王府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丢不起那人!”
金乡心中大急,不由跪地掩面哭泣起来。
见金乡脆弱无助的样子,滕王心头也是万分悔恨疼惜。
这个女儿向来是他的掌上明珠,滕王亦有别的子女,可这些年他被不停贬谪,身边唯有金乡这个女儿无怨无悔跟着他漂泊。
曾经的金乡性子清冷,沉默寡言,但侍奉父亲却是谨守孝道,无可挑剔,家中诸多子嗣里,滕王最疼爱的也是她。
可是苍天无眼,如此乖巧听话的女儿,为何偏偏让她陷入这段孽缘中?
想到自己的女儿被祸害,滕王不由对那个小痞子愈发咬牙切齿。
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无依地跪在地上掩面,滕王心中又一阵抽疼。
“女儿啊,李钦载到底哪里好?你究竟中意他什么?”滕王无奈地叹息道。
金乡泣道:“中意就是中意,是良缘还是孽缘,皆是天注定,女儿也逃不脱。”
滕王冷冷道:“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他为国立功,为天子分忧,为生民立命,他在君臣和百姓心中确实光芒万丈,但这跟夫妻过日子完全没关系,一个对社稷有功的栋梁,不一定是好丈夫。”
金乡凄苦摇头:“女儿敬佩他的功绩,但女儿从来不觉得这跟过日子有何关系……女儿喜欢的,是他随时能逗我开心,随时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着的,是他对人生无欲无求的恬淡性子,是他不正经的外表下,发自心底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