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帅,金庾信主动请战当前锋,是因为……他被您吓到了。”
“被我吓到了?我长得很丑吗?那我走?”
探子笑道:“昨日李帅以雷霆手段,将高句丽五千叛军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新罗军的大营就在咱们旁边,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据咱们安插在新罗军的眼线禀报,金庾信听说了消息后,吓得面无人色,独自在帅帐里呆坐许久,出了帅帐后便向李帅请命,以新罗军为前锋,为大军开路。”
李钦载冷笑:“这点胆子,还特么一国宰相,我诛除叛军与新罗何干?”
“金庾信怕的是李帅一言不合,把他和麾下的新罗军也当成叛逆了,毕竟毫无预兆便对高句丽军动了手,而且不留活口,金庾信的胆子可没那么大,他不敢轻捋李帅虎须,只好主动请战,给李帅留个好印象。”
探子这番话倒是实话。
金庾信确实被吓到了,他没想到李钦载的手段如此狠辣,居然将高句丽军团灭了,五千兵马杀得一个不剩。
更重要的是,高句丽这支兵马说是叛军,但他们叛乱的起因和过程实在有些蹊跷,就好像……有人故意炮制出来的叛乱一样。
这就不得不令金庾信愈发惶恐了。
如果哪天李钦载看他不顺眼了,也给他的新罗军来个如法炮制,本来是大唐的盟军,莫名其妙变成了叛军,那时的金庾信大抵也已被埋进土里,只能跟阎王解释他根本没叛乱。
在如此残暴的主帅底下做事,金庾信已渐渐改变了自己曾经跋扈的性格,变得愈发如履薄冰。
没办法,人家这位年轻的主帅比他更跋扈,手段比他更残酷更激烈,金庾信是真玩不起。
听明白了探子的话后,李钦载叹了口气。
“怕我就给我送钱啊,对送我钱的客户,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不敢有半分得罪的,当前锋算什么?新罗军那点战力,我能指望他们奋勇杀敌?”李钦载不满地道。
经历了几场大战后,原本一万人的新罗军,如今已折损过半了,还剩下五千兵马,以新罗军拉胯的战力,李钦载实在没信心让他们给大军当前锋。
相比之下,黑齿常之的前锋营就靠谱多了,还是自己人用得踏实。
“告诉金庾信,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走,该送粮草,该送辎重,自己看着办,心中要有信念,眼里要有活儿,前锋的事就别想了,他新罗军没那资格。”
探子抱拳正要告退,李钦载又叫住了他。
神情迟疑半晌,李钦载低声道:“新罗军一路跟在咱们后面捡便宜,你们百骑司多打听一下,看看金庾信到底捞了多少好处,几场大战下来,他们也参与了打扫战场,参与了抢掠城乡……”
“咱们大唐将士浴血打下来的战果,凭啥叫外人捡了便宜去?打听清楚了,他们捞了多少好处,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吐出来!”
探子会意,告辞离去。
……
大军东进,所向披靡。
唐军近两万将士,再加上倭国和新罗两国皇协军,一共近六万兵马,浩浩荡荡横扫高句丽东部。
行军第三天,李钦载所部遇到了高句丽的城池,与众将商议后,决定攻城。
黑齿常之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前锋营将士冲锋,在城墙上搭起了云梯,在唐军三眼铳的掩护下,轻松攻克城池。
城池已克,大军入城,照例一番抢掠焚烧。
李钦载睁只眼闭只眼。
领军这些日子,他已习惯了唐军作战的习惯和规矩。
大军攻克城池后,基本都会进行一番抢掠的,这是鼓舞士气的一种方式,主帅但凡稍微会做人一点,都会选择默许。
在敌国的土地上,攻陷敌国的城池,若进城之后还搞什么“爱民如子”“秋毫无犯”之类的圣母口号,根本不现实。
抢掠还算是客气的,如果唐军在攻城的过程中伤亡过大,这座城池可就倒了血霉,唐军入城后不仅要抢掠,而且会屠城。
李钦载并不反对,事实上,唐军攻陷这座城池后,王方翼等将领请求过,李钦载眼睛一闭,啥都不知道。
王方翼等人便明白了李钦载的态度,欢天喜地跟随大军入城,愉快地抢劫去了。
第1056章 吃相优雅
大军肆虐,秋风横扫。
战争是不讲道理的,也不会跟敌国讲什么道德仁义,无论对敌军还是敌国的百姓,唐军都几乎是无差别对待。
尤其是攻陷城池后,城里的惨象简直如人间地狱。
李钦载作为主帅,并没有制止唐军的杀戮抢掠,破城之后的杀戮抢掠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再说,唐军将士需要杀戮和抢掠来缓解自己对战争的心理阴影,勉强算是治疗战争心理疾病吧。
治病救人,李钦载向来是不反对的。
短短五日内,李钦载所部大军攻陷了高句丽东部四座城池。
随着这支大军逐渐横扫,高句丽东部的战火燃烧起来。
斥候不断送来军报,李钦载这支大军的存在,令高句丽颇为震惊。
按照泉男建原本的猜测,李钦载解苍岩城之围后,应该会继续北上,与李勣主力大军会师,谁知李钦载却转道向东,将战火蔓延至整个高句丽东部。
如今李勣大军在西,李钦载大军在东,两支兵马一东一西,将高句丽的国土横切开来。
一旦李钦载所部兵马将东部城池全部攻陷,那么大唐东征大军的实际占领区便会连成一片,也就是说,整个高句丽的北部国土已失去了。
察觉到不妙的泉男建,急忙从辽水东岸的高句丽主力大军中抽调出五万兵马,紧急驰援高句丽东部,意图剿灭李钦载所部。
然而李勣这时也捕捉到了战机,深知李钦载横扫东部的意义重大,自然不可能让高句丽驰援得逞,于是在六月底的时候,李勣下令对辽水东岸的高句丽主力发起了突袭。
临时抽调出来的五万高句丽军刚上路,又被紧急召唤回来,应付李勣的东征主力。
至此,高句丽的主力被李勣死死地牵制在辽水东岸,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李钦载所部继续横扫东部。
祖孙俩一句商量都没有,却非常默契地打了一场极漂亮的配合战。
……
高句丽东部,圣安城。
下午时分,李钦载所部唐军刚刚攻陷这座城池,此刻城池内正火光冲天,黑烟腾腾。
城破之后,如狼似虎的唐军将士冲入城中烧杀抢掠,顺便肃清城内的残敌。
李钦载的帅帐仍伫立在城外十里的大营里,他没跟着将士们入城。
虽说已默许了将士们抢掠,但他实在见不惯唐军将士化身为禽兽的样子,那种人间地狱般的画面,不看也罢。
两个时辰后,城池终于安静下来,城里的火也被扑灭了。
王方翼等将领满脸喜色站在帅帐外求见。
进了帅帐,李钦载瞥了他们一眼,从他们脸上的喜色能看得出,这一次他们又发财了。
“发了财也要低调一点,你们一个个吃了喜鹊屎的样子,就不怕半夜被人打劫?”李钦载冷冷地道。
王方翼一愣:“谁打劫?谁敢来咱们唐军大营里打劫?活腻味了。”
李钦载大拇指一翘:“比如说,我?你猜猜我敢不敢打劫你们?”
王方翼笑了:“不必劳动李帅动手,末将亲手奉上便是。”
说着朝帅帐外吆喝一声,十几名亲卫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珠玉宝石,各种值钱的东西。
李钦载呼吸都暂停了,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箱子。
“你们……把高句丽国库洗劫了?”李钦载吃吃地道。
王方翼笑道:“东部城池哪有什么国库,这些都是城池里搜刮来的,这高句丽的狗官倒是不少,百姓们都快饿死了,官员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这几日咱们攻陷四座城池,进城首先抄官员的家,然后再抄官仓库房,乱七八糟加起来,约莫就这些了。”
“李帅若不弃,末将等愿双手奉上,后军书吏那里已打点过了,这些战利品不会计入花册,全都是李帅您的。”
这就是当主帅的好处了,别的将士还要冲进城里自己抄家搜刮,李钦载连城都没入,麾下将领便将大头送上门。
李钦载脸色涨得通红,被激动的。
“放肆!我岂是贪公肥己的逐利之辈,你们看错我了!”李钦载厉色道。
虽然很想要,但在麾下将领面前,吃相太难看终究不雅,该说的场面话一定要说。
见李钦载厉色呵斥,王方翼等人面面相觑。
你特么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说这话亏不亏心?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的袍泽,摆出如此虚伪的嘴脸有意思吗?
“李帅为大唐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带领我们袍泽兄弟一胜再胜,筹谋之妙,深得三军将士拥戴,陷敌城池之后随便弄点小玩意儿供李帅玩赏,哪里说得上什么‘贪公肥己’?李帅言重了。”王方翼谨慎地劝道。
李钦载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到底是太原王氏出身,说话就是漂亮,我特么不仅呕心,还沥血了,收下一点玩赏之物算个啥?天经地义!
李钦载决定再虚伪地推拒一次后,便顺势勉为其难地收下,吃相这方面,优雅的姿态拿捏了。
“不行!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怎能说是玩赏之物?我若收下它们,便是品行不端,日后有何颜面号令三军将士?何以服数万之众?把它们拿回去,不要让我再看到它们!”李钦载神情坚决地道。
王方翼笑了笑,世家出身的他,自然看出了李钦载的惺惺作态。
虽说推拒了两次,但前后的语气已经不同,第一次是疾言厉色,现在是和风细雨,浸染官场多年的他,已经明白了李钦载的意思。
三请三辞嘛,套路都懂。
组织了一下措辞,王方翼正要再劝一下,李钦载收下这笔横财便顺理成章了。
谁知帐内黑齿常之却突然嘶声道:“李帅公正无私,品行高洁,我等再逼他收下,岂不是陷李帅于不义?”
“来人,将这些箱子全搬走,莫污了李帅的眼!”
话音落,李钦载和王方翼等将领全都愣了,众人傻傻地看着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由一龇牙:“看啥?”
李钦载脸色有点发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特么的玩脱了!
王方翼和众将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的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
这货真的好优秀啊……谁特么把他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