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李治都感到棘手的世家望族问题,李钦载几条建议下来,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实际威慑力上,朝廷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对江南望族产生碾压之势。
若是照此执行,江南那几家望族不服软都不行。
朝廷对天下世家门阀确实是忌惮,但忌惮不代表畏惧。
从军事实力上来说,朝廷与世家根本没有可比性,尤其是在王师荡平海东半岛,连灭高句丽和新罗后,大唐天家的威信在朝野间达到了巅峰。
挟大胜之余威,只需要对江南望族做出陈兵待战的姿态,便能给他们足够的心理压力了。
李治和武后对李钦载的建议表示很赞同。
前后几条加起来,确实面面俱到,有恩亦有威,有文亦有武,无论江南望族如何选择,朝廷总有一款应对方式适合他们。
“景初所言甚是,可照此而行,朕现在要做的便是选出一位钦差,以及一位领兵的良将,择日南下,良将陈兵长江两岸,钦差深入江南岭南各地,掂量一下这些望族的分量。”
人选问题不好说,那是李治该考虑的事,李钦载不想掺和。
一旁的武后沉思片刻后,低声道:“当初陛下欲对吐蕃做出佯攻之势,下旨从海东调回薛仁贵,如今薛仁贵已回长安数月余,一直赋闲歇养,陛下若欲遣良将,臣妾以为薛仁贵正合适。”
李治两眼一亮,一拍大腿道:“对呀,朕都差点忘记,薛仁贵早回长安了,还有比他更合适的良将么。”
好了,武将人选一言而定。
接下来便是钦差人选,这个人最好是文臣,有魄力有胆识有智慧,又对天子无比忠诚。
天家夫妻陷入沉思,滕王在一旁却面露讪然。
很显然,钦差的人选李治夫妻并未考虑滕王。
滕王这次回京,理论上来说有点灰头土脸,他其实是回来告状并寻求朝廷帮助的,因为江南的事情他没办好,而且以他的能力也解决不了。
李治是英明君主,识人善用是英主最基本的素养。
滕王的能力高下,李治早在心里有过评估,这次选调钦差,显然滕王不可用,不是不给皇叔面子,而是他真的没这个能力。
殿内四人心思各异,唯有李钦载最轻松。
办法他提出来了,接下来便是李治的事了,后面的事李钦载不想掺和,今日开的小会最好赶紧结束,回家陪大肚婆娘去。
话说也该多宠幸一下金达妍和鸬野赞良了,李钦载心里不由自主浮起一点小小的恶趣味。
若是让金达妍和鸬野赞良同床侍寝,左边一个小八嘎,右边一个小西八,而他一手揉小西八,一手推小八嘎,阿威十八式,全活不打折,忙到飞起,那滋味儿……啧!
李钦载坐在大殿内,不知不觉走神了。
天家夫妻和滕王还在为大唐的未来殚精竭虑,而李钦载却渐渐露出荡漾的微笑,笑容逐渐变态……
李钦载的走神终于引来了天家夫妻和滕王的注意。
武后见李钦载那一脸荡漾的笑容,顿知这货肯定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不由冷冷一哼。
李治却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李钦载的表情。
到底啥事,竟令景初如此荡漾,好想撬开他的脑子,与他共享不正经的画面。
滕王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女儿刚有了身孕,女婿自不能与她同房,所以这货现在肯定想的是与别的女子胡搞瞎搞的画面。
这就令滕王既不爽又担忧。
该不会女儿怀孕后,又被别的不要脸的女子趁虚而入,抢走女儿的宠爱吧?
不必怀疑,这货就是个渣男,不然怎会娶好几房妾室。
静谧的大殿内,滕王的声音骤然回荡。
“陛下,臣以为,巡察江南的钦差人选,非我贤婿莫属!”
第1365章 非你莫属
打死都没想到,李钦载偶尔一次走神,居然给自己招来如此大的麻烦。
滕王一句话,将李钦载唤回了魂儿。
李钦载眼睛重新聚焦,赫然发现李治夫妻和滕王正盯着他,李治的脸上还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武后则一脸鄙夷。
至于滕王刚才那句话,李钦载正走神没听清。
“呃,啥事?”李钦载赧然问道。
李治微笑道:“先不管啥事,朕好奇的是,景初刚才在想什么?说出来让朕也快乐一下。”
李钦载一惊,急忙正色道:“陛下恕臣失仪之罪,臣刚才思虑社稷,感受天下疾苦,故而一时走神。”
李治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哦?思虑社稷,感受疾苦?好,好!思得景初嘴角带笑,目光荡漾,你想的社稷之事……它正经吗?”
李钦载面不改色地道:“陛下误会了,臣天生就是一副荡漾的模样,所谓人不可貌相,无论臣的面上多么荡漾,心中仍是一片浩然正气,忧君忧国忧社稷。”
殿内几人目瞪口呆。
不在尘世中打滚几十年,修炼不出如此无耻的嘴脸。
李治瞥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滕王,笑道:“滕王叔刚才说了什么?”
滕王垂头道:“臣刚才说,巡察江南之钦差人选,臣认为非贤婿莫属。”
李钦载终于听清了,闻言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没想到居然被老丈人背刺了。
多大仇多大怨,把我送到江南去巡察,当初在长安城废了八大望族几百条腿,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去了江南岂不是被他们大卸八块。
惊怒交加的李钦载脱口而出:“丈人你特么……”
话没说完,李钦载意识到好像有点目无尊长,于是只好改口:“……您不怕闺女当寡妇,外孙生下来就是孤儿吗?”
滕王气定神闲捋须道:“老夫薄有资产,养得起孤儿寡母。”
这丈人不能要了,回去就断绝关系!
顺便弄点火药把滕王阁炸了。
滕王的推荐却令李治很感兴趣,笑吟吟地看着滕王道:“景初可是把江南八大望族得罪得不轻,朕若遣他去江南巡察,岂不是羊入虎口?滕王叔何故推荐景初赴险?”
滕王淡淡地道:“江南望族违抗朝廷政令,究其源头,正是贤婿与望族的恩怨,解铃还须系铃人,贤婿巡察江南,正好解决这桩往事。”
“以贤婿之能,又是奉旨行事,更何况长江两岸尚有薛仁贵陈兵威慑,江南望族纵对贤婿恨之入骨,相信他们亦不敢伤他半根寒毛。”
“袭杀钦差等于公然谋反,薛仁贵大军朝夕可至,江南望族非愚蠢之辈,这点利害他们想必还是很清楚的。”
滕王说着又瞥了李钦载一眼,道:“朝野传闻,景初天纵之才,百年难遇,陛下曾经交托的差事,他都非常完美地做到了极致,从没让陛下失望过。”
“江南乃我大唐粮仓,事关国祚,非同小可,陛下必须遣一能臣,放眼朝堂,何人比景初更合适?”
“臣愿与景初同行江南,为陛下出一份绵薄之力。”
一番话逻辑清晰,滴水不漏,对滕王的提议,李治本只是当作翁婿斗嘴的玩笑,但滕王却分析得如此精细准确,李治这时是真动心了。
“滕王叔的提议,景初如何看?”李治望着李钦载笑道。
李钦载翻了个白眼。
我能怎么看?当然是立马口吐白沫给你看。
“陛下,这差事臣干不了……”李钦载毫不犹豫地拒绝:“臣妻,也就是滕王的女儿金乡已怀身孕,臣日夜陪伴,不愿与妻分离,请陛下另择贤能赴江南。”
李治还没来得及开口再劝,一旁的滕王却冷冷道:“糊涂!家国大事岂能被儿女私情掣肘?既食君禄,当解君忧,为了儿女之情而罔顾天下大事,岂不辜负陛下的隆恩,辱没英公一世英名!”
李钦载愕然看着他。
对你的女婿究竟多大的仇,你特么是把我往死里坑啊。
再说,你一个走马章台,一生沉迷花街柳巷的老纨绔,义正严辞说什么家国天下,要不要脸?
旁边的李治却缓缓道:“景初,本来朕没想过让你去江南,但滕王叔的一席话倒令朕动了心思,王叔所言不错,放眼朝堂上下,能解决此事的,除了景初你,再无别人了。”
“朕知你夫人怀有身孕,但此事对朝廷很重要,江南岭南若不收拾,朕恐埋下祸端,景初好生考虑一下,暂搁儿女情长,帮朕解决这桩麻烦,如何?”
李钦载张了张嘴,一脸的不情愿。
沉默半晌后,李钦载无奈地叹息:“臣……领旨。”
领导的语气确实是在跟你商量,但你切莫以为领导是真的跟你商量,给脸不要脸的人,下场往往不妙。
这是上辈子职场社畜多年换来的社会经验。
见李钦载同意,李治高兴地一拍掌:“景初出马,朕无忧矣!相信景初定能完美解决。”
顿了顿,李治沉声道:“景初你记住,江南岭南种不种番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行要把江南各大望族治服帖了,该除掉的后患必须除掉,粮仓重地,不可埋下祸患。”
李钦载苦笑几声,然后垂头道:“陛下,臣若巡察江南,还请陛下赐臣临机专断之权。”
李治点头:“钦差出巡,自当有专断之权。”
李钦载认真地道:“临机专断,包括先斩后奏,以及临时调动薛仁贵所部兵马之权,陛下可否赐下?”
李治迟疑了一下,痛快地道:“好,朕给你!”
“如今大唐兵锋之利,已不惧任何敌人,无论外敌还是内患。这个风险朕担得起!”
……
李钦载与滕王告辞离开太极宫。
刚走出宫门,李钦载便翻脸了。
“丈人,我是不是刨你家祖坟了?为何要推荐我去江南送死?你就那么盼着你女儿和外孙成为孤儿寡母吗?”
滕王慢慢走向宫门外的马车,一边走一边捋须淡淡地道:“贤婿,本王劝你谨言慎行,我家的祖坟你敢刨试试。”
李钦载一滞。
好像还真不敢刨。
这老货的祖坟也是李治的祖坟,里面躺着的不是李渊就是李世民,往上追溯的话,理论上还包括老子。
真心刨不动。
李钦载瞪着他,咬牙道:“你老人家百年之后最好低调一点,别让我知道你埋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