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阁主’准确的称呼,观从理应称其为宗主!道纪是由周公与召公共同创立的,当年厉王无道,周公与召公首创共和,其后分陕而治。周公坐镇成周,是为东道阁主,召公则坐镇在宗周,是为西道阁主。”
“也就是说,道纪之初立,便分为东西二阁,宗主之前所担任的,便是东道阁主之位,所为观从称其为老阁主,而如今宗主为西道阁主兼任宗主,而东道阁阁主自太子晋之乱后,至今一直缺位,少主即为老阁主之子,又本与周太子晋相交甚厚。所以,这东道阁主,少主本就是天选之人。而如今,周王室又将大乱,那或许少主届时就能入得成周,顺理成章即得阁主之位也未可知啊!”
“自古以来,道纪都是以西道为尊,所以宗主兼任西道阁主,实属正常。而东道阁主则往往是由西道阁主所直接任命,但时至今日,东道阁主之位一直是空缺着的,所以让少主能继承东道阁主,想必这也是老阁主的意思吧。”
时至今日,李然这才知道,原来道纪竟还分为东西二道。
“那这两个阁主之职责,又是否有所不同呢?”
“当然是有所不同,具体来说,东道阁面向的是东边各个诸侯国,他们若是出现纷争,便由东道阁假借天命来调停判决。西道阁则是协助宗周在西边抵抗西戎的重任。但自从平王东迁后,西道与宗周的领土悉数划入秦国。并且,抵御西戎的任务也自此就落在了秦人的头上,所以历任西道阁主此后也皆出自秦国。”
李然缓缓的点了点头,大致明白“道纪”的职责。
随后,李然又不无叹息道:
“哎……只是如今局势纷乱,纵是强如道纪,难道也无有力挽狂澜之力吗?”
现在李然倒是将希望都寄托在“道纪”身上。实在是“暗行众”的势力太过于庞大,他李然一个人毕竟力有不逮,又如何能够与之对抗?
观从也是在心中盘算一阵,随后禀道:
“胜败之机瞬息万变,谁人又能说得清呢?就如同这次宋国之乱,我道纪虽于暗中相助宋公,并与之成为均势。但胜负之机却是最终掌握在齐国晏仲大夫之手。”
“所以,我等虽不足以撼动其根基,但也唯有顺势一搏,尚存可为之机啊。故而,主公也不必忧虑,只求顺势而为便好。若得天命相助,自可成事!”
李然闻言,知道他如今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正如观从所说的,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
……
时光如梭,春暖花开,杨柳依依,庄园的春景甚美,祭乐这段时间心情大好,偶尔想起仇恨,也在李然的排解下缓和不少。
只是她如今依旧是身体羸弱,毕竟当时她怀着孩子逃亡,动了胎气,又遭遇难产,还有父兄的亡故都给她的身体是造成了实打实的损伤。
而这一天,女儿却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突然面色发青,哭不出声来,李然和祭乐见状顿时吓坏了,慌忙唤来医者。
医者给李然的女儿一番诊断之后,眉头不由的一皱。
祭乐见此,有些慌神。
“光儿情况如何?”
女儿的名字叫丽光,是李然取的,取自“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和“则笃其庆,载锡之光。”
“孩子的病……实乃先天之疾,小小年纪竟是结代之脉。此脉往往是气血不充者得之。只宜静养,姑且可将甘草炙烤,再辅以桂枝熬汤调和服下,或可有所改善。但此病还需另请良医诊治。时间久了,恐是难以治愈……”
祭乐闻言,顿时流下眼泪。
“苦命的光儿……”
李然闻言也是心中一跳,李然知道,所谓的“结代脉”其实便是心律失常,常见于老年人。年轻人得此脉,实属罕见,用后世的病理来说,就是“先天性心律失常”,可谓难治。
祭乐轻抚光儿小小的脸颊,一时心情激动,咳嗽不已,李然慌忙上前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
“然……”
祭乐多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落下如此病症,以后恐怕心病伴其一生。
“为夫即便是寻遍天下名医,也会想方设法为光儿根治此病!乐儿不必如此悲伤,至少她现在病情也算得稳定,至少是暂无大碍!”
医者替光儿进行了推拿,她现在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还在那咯咯直笑,看到她这副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李然和祭乐都是心疼坏了。
李然唤观从来见,询问他是否认识什么神医,可以医治女儿的心疾。
观从略微一个思量:
“回主公,此事当可询问医和,他或有回天之力!”
“医和……”
医和此人,李然也算是和他有过交集,但此人给李然的印象并非医术了得,而是此人对局势的见解,还有对情报的搜集能力。
不过他既然是秦医,应该也有自己的圈子,毕竟道纪乃是各国的巫、医、卜、乐、史等职位的成员为主,询问只会占卜看天的观从,自然不如去询问医和来的更为直接。
“那现在医和身在何处?”
观从听问,又跟进回道:
“眼下正在周王室,或许不日主公便可一见!”
上次观从提起让李然找机会回周王室,李然不置可否,观从如今又旧事重提,而且还加上一个令他难以拒绝的理由。
李然陷入沉思,对于是否该回周王室,李然其实还有自己的考量,最为主要的有点便是时机是否恰当。
第七卷 周志——王子朝之乱
第四百四十三章 王子朝之乱
正如医者所说的,李然女儿丽光的这个病,若调养得好,暂时倒也并没有性命之危。
而李然和祭乐固然心疼,但也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至于观从想要让李然回周王室继任阁主一事,李然也并没有立刻给出明确的回复。
如此这般,又过得几月。鲁侯稠一直是下落不明,而宋国方面,华向之乱则果真如观从所说的那样,最终是以宋公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不过严格来说,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在晋、齐、卫这些中原大国的出兵干预之下,华向叛党可谓是损失惨重。
乱首华登,最终是去找了楚王弃疾求助,希望他们楚国能出面,从中调停各方。而楚王弃疾自登基以来,又素来是以老好人的姿态示人,这时自也不例外,于是,便派了薳越到宋国调停。
这场大乱,直搅得宋国上下是一片乌烟瘴气。宋公自是不愿意调停,当即是予以拒绝,而晋、齐、卫等国在得知其拒绝后,亦不甚满意。
毕竟,他们出手本就是各方所制衡的结果,现如今各国内部自己都是矛盾重重的,能做到这一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的了。
而宋公佐却还一味想要彻底剿灭华、向二族,这又如何不让晋国的这些个领兵前来的公卿产生了些许兔死狐悲之心?
于是,以晋为首的联军一时也都只出工不出力,只看得宋公佐在那是牙痒痒。
当他看到各方皆是“乞和”的意思,也只得是放弃己见,再度放任华向二族的残余势力逃去了楚国。
不过,宋国也总算是就此恢复了平静,而这一场闹剧也就此是落下了帷幕。
李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和观从也深入的交谈过一次。他对于晋、齐、卫等国为何会出兵帮助宋公,感到十分的诧异。
尤其是晋国,按理说这些秉持朝政的卿族,有什么理由替宋国公室去出头,甚至要跟自己的“同盟”为难呢?
而观从虽然对此也不甚了解,但是粗浅想来,其实倒也并不难理解。
毕竟,如今晋国整体势衰,齐侯欲图谋霸主之位久矣。如今有了宋国内乱,齐侯自然是想从中插上一脚的。所以,晏婴要借此说服齐侯,其实也并不困难。
同样的,齐国既然准备出手了,那晋国能坐视不管吗?晋国内部再乱,但只要他们还想维护表面的霸主地位,那么他们还是会选择意思一下。
因为晋国的霸主地位,对他们这些“卿族”而言,也还是一个能够拿来敲诈别国的名头。对此,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的。
更何况,齐国既然愿意主持道义出面力挺宋公,而“道纪”又在暗中四处鼓吹公理。那华、向叛党之败也就是十有八九的了。
既如此,那他们晋国能缺席吗?显然就不能了。
而卫国方面,又素来是唯晋国的马首是瞻,所以既然晋国选择出兵了,卫国选择出兵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对于“暗行众”,观从其实也是所知甚少。但是,很显然,在这场角力中,“道纪”是占据了道义一边的,也正因为此,各方的“道纪”成员,才能够从中有所运作,并尽可能的去说服各国卿大夫,共同来解决宋国内乱。
至少表面上看,便是如此。
而在宋国之乱后,仿佛天下又进入了一个平静期,各国都显得较为安分。然而,周王室这边却又如李然所预料的那样,逐渐的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直至有一天,突然全天下都传来了讣告,说周王于围猎活动中,突发疾病而暴毙。
而坊间却有传言,此乃单氏和刘氏所为!
周王室也很快另立了新君,但周王贵的爱子王子朝,则是迅速纠集旧部杀入成周,一番拉锯之后,王子朝最终溃败,只得是选择落荒而逃,目前不知所踪。
这些李然都已然知晓,不过这些事情都离他太远,他现在也确实不想为此去做些什么。
这天孙武正在操练府兵,李然让府兵全到了这郑邑郊外的庄园,为了便是保护祭乐的安全,李然和祭乐抱着孩子驻足观望。
这些府兵人数并不多,寥寥几百人,但是在孙武的调教下,井然有序,精神抖擞,他们都在操练着孙武所教给他们的阵法。
那褚荡也在其中,然而这些阵法搞得他晕头转向,只练了一会儿,便是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孙武也知道他的秉性,也不去管他。孙武知道,让他冲锋陷阵,绝对是一把好手,但让他跟着阵法随动,却实属是为难他了。
“乐儿,鸮翼来消息说,眼下还是没能找到鲁侯稠的消息!”
李然一面看着面前的府兵操练,一面说着话。
祭乐黯然:
“阿稠也不知现在如何了……他想必也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性命理应无忧,不然鸮翼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探不到。想必是那季孙意如逼迫的太紧,致使他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祭乐一边听着,一边又亲吻了一口怀中的女儿。
“我现在只想孩子的病情能够痊愈,阿稠可以化险为夷,其他的,我也不愿去想了!”
李然见祭乐如此,心中也是稍有安慰,他知道祭乐那股戾气和对仇恨的执念,并没有那么强烈。
“那为夫便让鸮翼先行回来,且留人在外继续探访,总是要先找到人再说!”
这时范蠡走了过来。
“先生,府外有一人求见!”
“什么人?”
“此人相貌堂堂,虽穿粗布,却气质不凡!只是……不肯通报是何处名望。”
李然在心中盘算一阵,觉得来人也许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便道:
“你去带他进来,另外叫上孙武和观从一并到客厅议事。”
李然转头又对祭乐说道:
“乐儿,外面风大,你且带孩子先回屋歇息,为夫谈完话便来!”
祭乐举起女儿的手,朝李然挥了挥。
“跟父亲大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