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认命一般,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问道:“陈大人这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抄本侯的家吗,进来吧。”
人情冷暖,这些日子盛庸深有体会,见到陈堪,他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
他以为,来的会是锦衣卫,孰料竟然是陈堪。
来了也好,省得家人提心吊胆的活着。
盛庸后退一步,伸出一只手道:“陈大人,请开始吧。”
陈堪打量着眼前这位曾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心知他误会了自己,也不开口解释。
只是心里面有些唏嘘。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这句话,用在大明朝的君臣身上实在太合适不过。
都说宋朝的武将惨,但宋朝的武将好歹还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受。
大明的将军呢,从大明立国一直到大明亡国,所有的皇帝皆是刻薄寡恩的主,包括被文人们吹爆的孝宗皇帝朱佑樘。
见陈堪没有动作,陈堪带来的人也守在门外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盛庸好奇道:“怎么,陈大人还不动手?”
陈堪摇摇头道:“侯爷误会了,本官此来,是想向侯爷请教一些事情。”
盛庸淡然道:“陈大人说笑了,老夫一个行将入木的糟老头子,哪里能教得了大人什么事情,大人若不是来抄家的,还请另寻高人请教吧。”
“侯爷就不问问本官有什么事情向侯爷请教?”
面对陈堪的反问,盛庸平静道:“不论什么事情,老夫都教不了。”
陈堪直言道:“这事儿还真只有侯爷才知道,本官这些日子与白莲教对上了,但对方滑得很,本官实在是抓不住,这才不得已前来叨扰侯爷。”
“白莲教?”
一听见白莲教这个名字,盛庸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陡然露出一丝锋芒。
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他淡淡的说道:“老夫早些年确实与白莲教打过交道,但这些年来,老夫疲于奔命,现在又沦落到这种地步,若是要老夫出手对付白莲教,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对于盛庸当下的尴尬处境,陈堪也能理解,要他出手,实在是强人所难。
但陈堪今日所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请这位老将军出山。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不知侯爷当初清剿白莲教徒,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盛庸眉头一皱,问道:“方大人让你来的?”
陈堪也没有隐瞒,点点头道:“本官一头雾水,便去向老师请教,老师为本官指了一条明路,就是来见侯爷您。”
“既然如此,跟老夫来吧。”
盛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陈堪跟着他一路走到书房,盛庸从书架的角落里抽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张。
吹掉纸上的灰烬后,将泛黄的纸张递给陈堪道:“当年老夫与平保儿受太祖爷之命,清剿江浙一带的白莲教徒,可惜,还未等到本将功成,先帝便驾鹤西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是当年老夫与平保儿的军事部署图,以及麾下二郎们收集的白莲教据点分布图。
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白莲教的这些据点还在不在,既然你最近在忙这个事情,这份图在老夫手里也没用,你拿去吧。”
说完之后,见陈堪伸手接过泛黄的纸张,盛庸又继续在角落里翻找着什么。
等陈堪打开图纸,看着纸上记载的各种地名,盛庸也翻出一本厚厚的卷宗。
他翻开卷宗,淡然道:“白莲教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末时期,这本卷宗上详细记录了白莲教的发展历程以及各种分支教派。
另外,老夫要告诉你的是,白莲教能在历朝历代的围剿中发展到现在,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老夫当时只查到白莲教在京师之中是以皮肉生意为生便断了线索,你不妨细细的查一下秦淮河上的那些画舫。”
陈堪从盛庸手上接过卷宗,面色肃穆的点点头。
到了现在,陈堪早已收起了当初对于白莲教的轻视之心。
“侯爷放心,在白莲教手上吃了个大亏,本官重视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轻视白莲教。”
拜别了盛庸之后,陈堪出了侯府与亲卫们汇合便打算回衙门。
平安在朱棣登基之后,去了北平出任北平都指挥使,所以陈堪能拿到的资料也只有盛庸手上的一份。
刚刚跨上战马,陈堪忽然想起路过富乐院时看到的那个女子。
又联想到盛庸说的,白莲教的教徒在京师之内以皮肉生意为生。不知怎地,陈堪下意识的便想去富乐院看看。
对于心里这种没由来的冲动,陈堪一向都是选择跟随本心。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对着亲卫们下令道:“去富乐院。”
方胥与张三闻言一愣,正想感慨一句大人不愧是大人,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去青楼。
但话还未出口,便见陈堪已经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打马冲了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只好打马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来到富乐院门口,陈堪毫不犹豫的下马带着一大票人呼啦啦涌进了大门。
守在门口的大茶壶(龟公)刚刚迎上来,便被陈堪一把推开。
“本官刚刚路过门口,三楼上一个脸型娇小,右眼下方有一颗小痣的女子引起了本官的注意,让她来见本官。”
能在秦淮河岸开一家这么大的青楼,背景都不会差,更何况富乐院本身就是教坊司的产业。
那大茶壶一见陈堪这种架势,心知这是遇到来找事的人了,连忙好言安抚道:“公子稍等,小人这就让人去给您找。”
随后不停的给一旁的小厮使眼色。
那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溜烟便跑了。
没一会儿,老鸨子与酒楼明面上的掌柜便从内厅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两人一开始还好奇,什么样的人敢在富乐院闹事,但是一看见陈堪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顿时怂成了鹌鹑。
怎么会把这个杀神招来?
两人脸上笑嘻嘻,心里马麦皮,看着大茶壶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陈堪当前,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笑。
老鸨子扭动着纤细腰肢缠上了陈堪,用团扇半遮面,笑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陈大人给吹来了。”
那掌柜的则是看着大茶壶,狠狠的训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五城兵马司的陈大人都不认识?”
陈堪后退一步躲开老鸨子,蹙眉道:“我要找一个女人。”
老鸨子的手落空,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僵硬,随后笑道:“那大人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富乐院,别的不多,就是姑娘多。”
陈堪懒得和他们纠缠,绕过二人,便带着人朝三楼走去。
“诶,陈大人这是为何,诶......”
“陈大人稍等,三楼都是咱们富乐院的雅间啊。”
“......”
掌柜与老鸨子面面相觑,来逛青楼,不先挑选女人,直接就往三楼跑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随后,二人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赶忙朝陈堪挤去:“大人,三楼不能去啊。”
陈堪越往楼上走,心里便越是感觉到自己即将要触碰到什么东西。
“啊~”
忽然,三楼响起两声惨叫。
陈堪脸色一变,连忙加快了速度。
其余人明显也从那声惨叫中听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老鸨子与掌柜的更是脸色大变。
“杀人啦。”
忽然,一阵尖叫声自三楼传来。
等陈堪跑上三楼,看着眼前的场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两具花季少女的尸体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雅间外的过道上。
陈堪一个箭步绕过两具尸体,对着雅间的大门就是一脚踹去。大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但还是被陈堪踹出一个大洞。
“啊~杀人啦......”
刚上楼的老鸨子一看见两个女子变成了尸体,尖叫一声后就晕了过去。
张三与方胥合力将大门撞开,但雅间之内早已没了人影。
陈堪来到大开的窗户边上,看着还在随风摆动的窗门,又看着窗外宽阔的秦淮河,心里的怒火瞬间就忍不住了,重重的一拳捶在墙上。
没一会儿,鲜血便顺着墙面流了下来。
方胥看了一眼秦淮河上的涟漪,当即下令道:“追,他们跑不远。”
陈堪回过神来,冷声道:“去告诉许远,封锁京师,立刻,马上。”
陈堪走出房间,先前他看见的那个女子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她看起来,应该还不到十六岁吧?
掌柜的与老鸨子已经被麾下的校尉们控制起来,老鸨子还未醒来,而大茶壶已经被吓得冷汗淋漓。
“房间里住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是一男一女,小人......小人也是检查过他们的路引,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让他们住下的,大人明鉴,此事与小人无关啊。”
陈堪眼中满是戾气。
“将富乐院的所有人带回衙门,尸体也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