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朱瞻基也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生于皇家,他确实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但在承担责任之前,陈堪作为他的老师,也有义务去引导他如何承担好一个继承人该承担的责任。
最起码,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全盘否定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潭州城外的人手将大朱小朱的行踪报给陈堪之后,便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们还要赶去帮助大朱小朱收尾。
陈堪也带着亲卫开始朝潭州城外三十里处一座名叫宁县的县城狂奔。
宁县,是潭州守备司的官衙所在。
大明要搞军政分离,自然不可能将军队驻扎在城内。
而潭州府衙已经被朱瞻壑的人手控制,更何况一群文人也不可能对大朱小朱造成什么威胁。
那么唯一有可能出现意外的那就只能是军营。
潭州三千老弱,没什么战斗力。
但常坤此人乃是军中悍将,身边蓄养的亲卫死士也不是摆设,万一他不肯束手就擒,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就不好玩了。
“驾~”
陈堪将胯下的战马驱赶得飞快。
宁县处湘江下游,本是江南水师的驻防范围,但江南水师现在主要的战场已经变成了大海,对地方守备司的约束力便也就没那么大了。
陈堪猜测,潭州之所以会从上到下烂到根子里,没了江南水师的约束也要占很大一部份原因。
三十里,顺着湘江基本上是走直线,所以夜半时分,陈堪便已经到达了宁县城外。
不过,陈堪没有选择进城,而是带着麾下绕过城池继续往下游狂奔。
北陵伯常坤的宅邸在宁县城中,但不管他是准备逃走还是束手就擒,都不可能会留在宅邸里。
朱家兄弟也不会蠢到在县城拿人,那会引起恐慌。
“谁!”
陈堪刚刚靠近宁县以南的三里外的守备司教场,便被一队便衣便服但腰悬绣春刀的汉子拦住。
“侯爷?”
那汉子带人逼近陈堪,看清陈堪的脸后不由得惊呼出声。
“侯爷,您怎么来了?”
陈堪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递给随从,问道:“皇太孙殿下呢?”
那汉子急忙行礼回道:“皇太孙殿下在大营呢,世子也在。”
陈堪点点头,再度问道:“结束了?”
那汉子支支吾吾道:“结是结束了,就是就是.....唉,就是,侯爷您自己去看吧。”
陈堪皱了皱眉,也没追问什么,迈步朝着灯火通明的大营走去。
才刚刚靠近营帐,便听得朱瞻基愤怒的咆哮声。
“废物,一群废物,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废物!”
听着中朱瞻基暴怒的声音,陈堪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忽然钻进了他的鼻孔。
陈堪放眼望去,只见朱瞻基正站在主位上狂怒,下面还跪了一票的人,而营帐的正中心,还躺着一具尸体。
朱瞻壑则是站在朱瞻基身边一言不发,但脸色也很难看。
直到偶然间抬头,发现了站在帐中的陈堪。
“老师,您怎么来了?”
第五百零九章 变数再起
朱瞻壑发现了陈堪,帐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朱瞻基急忙停止了咒骂,一路小跑到陈堪面前,只是眼中的怒意怎么都收敛不了。
“怎么回事?”
陈堪皱了皱眉问道。
朱瞻基压抑着怒气回道:“老师,常坤自尽了。”
“自尽了?”
陈堪快步走到大帐正中的尸体面前,用脚背将尸体翻了过来。
看清尸体胸前的服饰之后,陈堪抿了抿嘴,问道:“刘广呢?”
“在另外一座帐......”
朱瞻基才刚开口,帐外忽然慌张跑进来一人。
“殿下,不好了,刘广也死了!”
“什么?”
朱瞻基神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那报信的人面前,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刘广,刘广死了!”
报信之人被朱瞻基封住衣领,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废物!”
朱瞻基用力将报信之人甩到一边,恶狠狠的咒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看个人都看不住?”
“属下,属下没有离开过刘广一步啊,是他...是他自己咬掉舌头吞了下去......”
报信之人的语气略微有些颤抖。
闻言,朱瞻基咬咬牙,忽然咒骂了一句:“草(一种植物)”
听见弟子骂出了自己的口头禅,陈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随即开口道:“死了就死了,慌什么。”
“老师,我......”
朱瞻基刚刚开口,旋即脸色大变道:“刘广也死了,那潭州府衙......”
陈堪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不用想了,肯定已经死光了。”
听见陈堪的话,朱瞻基的脸色瞬间变得颓然起来。
“都死了,那弟子做这些。”
朱瞻基的满脸不甘心,这可是他出山的第一仗,结果,案子还没开始审理,人犯先死绝了。
这是要彻底给他来个死无对证啊!
一旁的朱瞻壑脸色也很难看,陈堪说潭州府衙的人死完了,那潭州府衙就不可能还有官员还活着。
而潭州府衙,正是他负责的地方。
自从陈堪将事情交给他们俩之后,他们就决定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清查潭州守备司,一个负责看住潭州府衙。
但两人都没想到,潭州军政两界的人会如此刚烈,事情刚刚败露,便毫不犹豫的自尽,甚至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陈堪看着两个弟子都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撇了撇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以潭州军政两界事情败露便立即自尽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什么贪腐案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深的人。
而这些小虾米之所以选择自尽,无非就是为了帮助站在他们背后的人撇清关系罢了。
很简单的逻辑。
这样的事情,在陈堪看来还算不上什么特别难搞的事情。
至少比起他一出山就对上白莲教那样的庞然大物,连续数次经历生死危机来说,潭州之事,只能算是一朵小浪花。
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人死光了,不代表蛛丝马迹就消失了,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顺着蛛丝马迹去查就是。
只能说朱家兄弟还是太年轻,遇见一点点挫折就容易信心崩塌。
但考虑到他们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从小在温室之中长大,陈堪也不好苛责他们。
毕竟当初他对上白莲教时,两世为人的经历早就让他的心智坚不可摧。
陈堪给了两人充足的时间冷静下来。
直到两人的表情逐渐趋于平静,陈堪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主要的人死了,不代表整个潭州所有的文官和将领都死绝了,先把还没死的人拿下再说,另外,人死了,他们的府邸还在,官衙也还在,派人去搜一下,看看账簿书信之类的。”
被陈堪这么一提醒,朱氏兄弟脸上瞬间露出恍然之色。
“对对对,这一次潭州官场没有预料到刘广会背刺,应该还来不及损毁那些东西。”
朱瞻基仿佛失眠的人一下子见到了光明,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朱瞻壑懊恼道:“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懊恼了一句,朱瞻壑急忙大声开口道:“来人,立即返回潭州,仔细搜索府衙账簿。”
两人的话音落下,陈堪便忍不住给了两人的后脑勺一人一巴掌。
“蠢货,连主次都分不清了,潭州军政两界动荡,那些东西他们活着的时候没机会损毁,现在人都死了,更不可能凭空消失,你们急什么?”
两人挨了陈堪一下,眼神之中瞬间闪过清澈的愚蠢。
“老师,那我们该做什么?”
陈堪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殴打两人一顿的冲动,没好气道:“潭州没了主官,守备司没了主将,你们说该干什么?”
陈堪提醒到这个程度,两兄弟就算再蠢,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朱瞻基急忙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弟子这就走一趟潭州当地的报社。”
“弟子,弟子,弟子去召集潭州治下各县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