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李靖也心知肚明,论情分,自己与魏嗣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人家光是救驾就三次,前后六次呢!
无非是李怀仁功勋太著,同时又深得陛下、太子信重,已经用不着笼络了,反而要笼络自己这个有资历,有战功的方面统帅。
在这点上,李靖与李善有共同的观点,正是因为李世民太能打了,所以这一脉挑不出什么独当一面的统帅人选……李世绩、刘弘基、李神通个个败北,反而是李渊简拔而起的李孝恭、李靖、李善有出色的表现。
历史上贞观年间也涌现出了如侯君集、李世绩、李道宗这样的方面统帅,但如今却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而且贞观年间最重要的三场大战,分别是覆灭DTZ)、吐谷浑、薛延陀,前两场的主将都是李靖,薛延陀是李道宗、李世绩合力。
那边房玄龄也找出了个角度很刁钻的借口……都已经入夜了,李善他也进不了长安城啊,还不如先去泾阳见太子殿下。
可惜平阳公主直接拍了桌子……进不了城那就不进城,先让怀仁回庄子歇息!
李善最后顺水推舟,说起来从十月初七东宫谋逆至今,快十天了,除了召集亲卫青壮那次之外,都没回过家,正好回去歇息歇息。
不过临走之前,李善开口道:“姐夫,不如使赵国公率骑兵东向,至泾阳护佑太子殿下?”
众人都有些懵逼,有这个必要吗?
如今突厥主力被封锁的死死的,就算有小规模骑兵……但太子身边尚有数千兵力呢,而且还是在泾阳县城内。
但下一刻,众人都懂了。
因为李善继续道:“另外姐夫奉诏节制北衙禁军,护卫皇城,如今却领军在外,不如调侯洪涛、曲鸿、王君昊、周舫、刘黑儿、尔朱焕回京。”
柴绍咧咧嘴,眼角余光扫了扫李靖……李善这是摆明了信不过李靖啊。
“有必要吗?”房玄龄也是哭笑不得。
李善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房公不可不虑,此数人或孤身边亲卫出身,或是姻亲,关系非比寻常,此战皆立功不小。”
“若是孤独自归京,难道他们还能领兵上阵吗?”
“适才房公不是提及,也要让他人杀敌立功吗?”
“更别说,若是上阵,不慎阵亡,你说孤是问罪呢,还是不问罪呢?”
好嘛,房玄龄被这几句话堵的那叫一个胸闷气短,还真不能说人家讲的没有道理。
那边的李靖脸都白了……他觉得就让李善这么诋毁下去,就算太子殿下他日信重,命自己领大军出征,可能自己都指挥不动部将了。
“都让他带走。”杜如晦脸色也不好看,径直道:“代国公且安心,不必为此分神,太子殿下知你之能,此战若能完胜……”
这时候,李善幽幽道:“河东战局至今僵持,突利可汗领大军攻伐数州,难道此时斩杀阿史那·社尔吗?”
“对了,代国公不是在灵州也大败突厥吗?”
柴绍忍不住抬头看着帐篷顶,心里有点同情李靖……你怎么就得罪了这厮呢!
完胜……若是完胜,那就要摧毁突厥主力,那就要斩杀突厥几乎所有的将领,那就要生擒或斩杀都布可汗。
但这样一来,草原上的局势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突利可汗将会或主动或被动的一统突厥,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至少,局势不会比现在更好。
而这些年大唐屡屡击败突厥,正是李善当年在马邑设计导致了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矛盾的公开化为起端的。
事实证明了,统一的突厥依旧能给大唐带来巨大的威胁,这一次的危局不正是因为都布可汗、突利可汗暂时的结盟吗?
杜如晦深深吸了口气,指着门帘正要开口,李善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嘴里还在嘟囔,“杀了也好,也算孤对得起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了。”
李善走出帐篷看看天色,不知何时又下起雪了,啧啧,被困在泾河边的万余突厥骑兵这一晚上挺难熬的,饿不死也要被冻得半残,就算明早还能动身,但坐骑只怕是难以为继了。
如果明天一早,大军进发,突厥选择投降,那就搞笑了……李靖应该愤怒于都布可汗的孱弱。
“殿下。”
“哎呦,叔父客气了,只管称怀仁就是。”李善回头看见了李客师、李乾佑与李楷,显然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看三人难以启齿的模样,李善拉了拉李楷的胳膊,笑道:“放心吧,霍国公为主将,代国公为副将。”
李楷有些难堪,“此次二伯有些……”
显然,在所有人心目中,有一点是同识……大家扛着七八万胡骑多日,不管李靖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赶到,但就是来捡便宜的。
这一天晚上,苏定方、刘黑儿连夜率两千骑兵赶往了泾阳,李善与曲鸿、周舫、尔朱焕等人带着亲卫赶回了日月潭。
所谓的京兆保卫战,至少对李善来说,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婚事
武功县。
毕竟已经入夜,从豳州新平赶回长安百多里,李善懒得连夜赶路,索性原路返回在武功县落脚,还是住在了苏宅。
用了饭菜之后,李善随口与苏亶聊了几句,这位是苏勖的同胞弟弟,至今还没有出仕。
在天策府内众多谋士中,苏勖差不多是最年轻的,但资历颇深,博学而有美名,名列十八学士之一,这场战事中,苏勖为李善幕僚,参赞军机,出谋划策,多有功劳,与李善关系也不错……不过其弟弟苏亶就平庸多了。
李善还勉强能与苏亶聊上几句,一旁的马周已经打哈欠了。
“这是令爱?”李善瞄见一个女童出现在门外,虽然个头小小,举止端庄,但乌溜溜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颇为灵秀的模样。
苏亶笑着点头,这是他长女,今年才三岁。
女童不管身后不远处的侍女招呼,径直走近屋内,靠在苏亶的身侧,打量着李善。
马周啧啧道:“倒是不凡。”
早年李善温文儒雅,平日也尽显温和,但方历大战,虽无冲阵血战,但身上杀气不散,适才苏亶言谈举止间都有些战战兢兢,这也是马周有点看不起的原因。
小小女童,倒是比其父要强得多了。
李善来了兴致,招了招手,女童迟疑了会儿小步走了过来,李善一把抱起来,做了个恐吓的表情,不料胡子竟然被抓住了。
苏亶正要呵斥,李善却不以为意,笑着说:“若是明岁弄瓦,可以一起嬉戏。”
马周斜了眼过去,“好像陛下赐你长女为县主?”
李善是出京那日听老丈人提及的,笑着点点头,马周嗤笑了声,嘟囔了几句。
那边的苏亶笑着问:“长兄提及,太子殿下赞宾王兄有才略。”
“宾王兄为孤密友,虽好酒不羁,但文才出众,才略出众。”李善正色道:“如今虽为小吏,但他日必为治世能臣。”
马周这时候终于听出了点味道,抓了抓脸颊,他今年也二十有七了。
又聊了一阵后,苏亶告辞离去,李善瞄了眼马周,“苏家有女,因连接为祖父、父亲守孝未能出阁,早年定亲后,未婚夫婿病亡。”
马周有些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是慎行……”
“嗯,倒是个看得准的。”李善想了想,低声道:“当日玄武门事变,次日凌晨便是苏勖率军赶至长安,应该有所揣测。”
“说不定暗中问过太子殿下。”马周点点头,“知晓某……”
“凌伯毕竟年纪大了,定方兄与张仲坚、曲鸿、侯洪涛都在军中,某是插不上手的。”李善叹道:“本朝难言,但等太子正位大宝,必然重用,放心吧。”
联姻,永远都是世家门阀最重要的手段,他们用这种方式编织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网。
李善本人都没能逃过,关系最为亲密的苏定方、王君昊分别娶的是陇西李氏女、解县柳氏女。
李善如今的功勋已经不必多言,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说的不好听点,那叫鸡犬升天。
而马周作为李善身边不多的谋士,在玄武门之变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且还屡次被李善在李世民面前举荐……不夸张的说,李世民都要给李善这个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苏勖才看中了马周。
昨天晚上苏勖就私下找了李善聊过这事,李善自然不会反对,京兆武功苏氏,也是传承已久的世家门阀,远祖苏则是曹魏名臣,前隋苏威更是一代名臣。
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李善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本应该到几年后冒头直到二十多年才真正被誉为名将的苏定方,以及原时空此时已经被尊为上皇的李渊,此时已经坐上满是血迹的宝座的李世民……
无数人中,可能只有两个人的命运改变最多,其中一个是应该已经离世的平阳公主,另一个就是马周。
原始空中,马周是被常何举荐得以出仕的……李善非常确定这是扯淡。
寂寂无名的马周突然因为替常何拟了一道奏折而得到了李世民的赏识,成为了历史上不多见的白衣卿相,官至中书令。
李善非常确定,历史上的马周应该是李世民的人,正是他在关键时刻让常何成为了玄武门之变的关键人物。
而这一世,因为尔朱焕,导致了初入长安的马周被送到了李善身边,虽然李善沿着历史轨迹再次将马周塞到了常何身边……但显然,蝴蝶效应还是起到了作用。
更因为李善当年将马周的存在全盘告知,也导致了李世民没有暗中对常何动什么手脚……当然了,这也有因为李世民一直没有被赶出太极宫,迁居禁苑弘义宫的原因。
所以,李善对马周还真得有一份愧疚。
李善心里清楚,或许在对外的战事中,李世民依旧会重视自己的建议,但自己很难再涉足朝政,而身上沾染了太多自己色彩的马周,未来的仕途很可能会比原时空要难走的多。
听李善影影绰绰的说了一大堆话,马周本人倒是不太在乎,反而有些惴惴不安的低声问:“可要相看……”
“已经相看过了。”
马周脸都僵住了,恨道:“你也不提前告知!”
“如果看不中,那告知你作甚?”李善哈哈一笑,“放心吧,婚事操办,某亲自来办……宅子、奴仆、田地都给你准备好!”
“对了,就在延寿坊给你置办个宅子……不行,距离某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罢了。”马周嘿了声,“你以为,某马宾王这辈子难道能褪去身上魏嗣王之印记吗?”
“那田地多给你些。”李善叹了口气,“还有王君昊、曲鸿、范十一……过两日,去泾阳、咸阳挑选,陛下前两年赐下的田地都在这两县周边。”
马周想了想,低声道:“河东战事?”
李善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嗝,“陛下、太子总不会还用某吧?”
“肯定是要调兵过去的,一堆悍将,难道指望李药师去?”马周嗤笑道。
李善不吭声了,临行前平阳公主再三嘱咐,让自己一定要甩开河东战事这个担子,但未必能成啊。
现在李善有些后悔了,如果没给李靖这个难堪,让这厮颜面扫地……说不定还真得有机会让这厮去顶这个锅。
不过也未必,京兆都已经下雪了,河东的气候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朔州说不定都是冰雪天地了,突利可汗应该在近日就会撤兵北返。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不是我不觐见
十月十六日。
当李善远远看见金光门的时候,心里颇为感慨,十多天前,自己就是从这儿溜出了长安,最终完成了一场逆转。
李善本准备直接回延寿坊,但不料金光门外,尚书省右仆射郑善果、太常卿窦诞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