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命官轻易不能杀之,哪怕是皇帝亲至,要杀一个二品巡抚,那肯定也是要把他的罪名说足了,杀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姚玉林一时听到,自然也是不信,“二殿下如此说,有皇上的圣旨吗?”
“混账!我是皇上的亲儿子,圣旨封得裕郡王,难道会假传旨意?!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慢!二殿下要抓下官,总要说得清楚理由!”
“好!”载壦一步不让,“官银走私是不是理由?陷害夏言这等忠臣是不是理由?擅自截留大臣奏疏是不是理由?上奏本欺骗君父是不是理由?!这哪一条理由不够我斩下你的脑袋?!髙沨,想好你的根在哪里,要听谁的命令!”
髙沨其实和姚玉林更熟一些,毕竟在一个地方嘛,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了,“奴婢自然是听二殿下的命。来人,将姚玉林等捉起来。”
“髙沨!”姚玉林这样的文官,嘴皮子溜,不过皇子带着大兵上门,不由他分说,一口咬定了他有罪,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所以也是着急起来,“你想清楚!本官是堂堂四川巡抚,二殿下所说的一切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听的是皇命,不是皇子的命!将来闹到陛下那里,你能得着好?!”
“这……”髙沨被说得纠结,正为难之间。
只听院子里忽然响起宝剑出鞘的声音,这声音刺耳,‘刷’得一下引得所有人瞩目。
拔剑之人正是载壦。
到底是封疆大吏,不像商人、知府那般随便可以忽悠。
但载壦被逼急了也是有主意的人,他将宝剑拔出直接前指,“所有人都给我听好,我乃当今皇上,正德天子的亲子,我此番入川,明面之上是为督办鱼鳞图册一事,实际是奉密旨查明姚玉林欺君一事!
月余前,姚玉林向父皇上奏,说双流田长夏言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这事是完全的捏造!可姚玉林还不止欺君,私下里还伙同一众官员走私日本产的官银,数额巨大,似你这样的官员,还想着到父皇面前争辩,要父皇为你做主?你连我都瞒骗不过,又岂能骗得了父皇?!
好!姚玉林,你不是负隅顽抗吗?我这个裕郡王亲自来抓你!若是我有半分污蔑你,到了君前,我向父皇领罚!可那不在今日,今日我是奉父皇之命来拿你,我看在场之人谁敢拦我?!”
载壦自己带的属下自然完全以他为尊,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裕郡王有今日这样的气魄。
一时间都已经手上刀把,准备随时护卫左右。
姚玉林紧要后槽牙,他还没遇到过这样严峻的时刻,当朝皇子提剑要和他搏命,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而他身旁官员一个个也都面露惧色。
至于巡抚衙门当中的那些士兵……呵,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皇子动刀枪?!
“裕郡王!本官是一省巡抚,你无旨意擅自抓人,可还将皇上放在眼中?”
载壦心中冷笑,他已经一步步走上前,他就是不信,这种情况下,谁有胆子挡他。
“来人!来人!二殿下魔怔了,快阻止二殿下。”
姚玉林往后退,并使唤那些他的心腹之人开始动手,当官当得像他这么大的,多少还是有几个绝对信任的家伙。
而看戏到现在的髙沨一看真有几人犹犹豫豫的、稀里糊涂的拔出了刀,当即拍着大腿怒叫,“姚玉林!你他娘的脑子被狗吃了!你要对二殿下做什么?!快快快!都给咱家上,将那些拔刀的全都给咱家剁碎了!剁得碎碎的,咱家不要看到一块整肉!”
“都不要动!”
载壦大吼一声。
“姚玉林,你知法犯法、无君无父,上不能尽忠于天下,下不能造福于百姓,我今日若不亲自将你抓了,我就对不起‘朱’这个姓!你们这些人,若是想诛九族的,就上来试试!”
姚玉林的身前,确实有几个人举着刀挡着。
但他们也是边举边退。
要说这明晃晃的钢刀并不是假的,但载壦下定了决心,
他是一步,一步,
越走越快,
髙沨脸色都吓白了,他夺了一把刀,自己就往前冲,并骂了乐尔山等人,“事关二皇子性命,让你们不动,你们就不动!蠢嘛?你们不动,咱家要上去拼命!”
说着,他迈开腿就往前跑,“二殿下,奴婢来了!你们这些贼子,都给咱家让开!”
载壦现在精神高度集中,他管不了背后的事,他就是冲着这些人过去,最后是离刀也只有一步的距离了,还是不停。
这也是一种狭路相逢。
“二殿下,您快冷静下来!”姚玉林彻底的慌了。
载壦则不顾,他还是径直往前。
再靠近一分时,
面前的刀终于落了下来,那护卫后退半步连对视都不敢。
载壦则是上前猛得踹了他一脚,“不敢砍你瞎举什么?!”
接着他怒视一圈,
随之响起的便是‘咣当、咣当’的声音,是这些巡抚衙门的大兵纷纷将刀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载壦将剑杵在姚玉林的脸上,“你不会也要和我动手吧?”
姚玉林就是浑身是胆他也不敢。
作为一名高级官员,他自然清楚,天子虽然至今没有立储的意思,但是天子和皇子的关系还是非常亲密的。
像是面前的载壦,
这是皇帝亲自抚养长大,据传闻不论是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皇帝都一直带着他们。
正德十七年,天子北巡九边,带的皇子当中,也有皇次子朱载壦。
“疯了,疯了,疯了……”
“老实人疯起来最可怕。”载壦最后把剑落在他的肩头,“不要动,我说过,我有先斩后奏之权,就是杀了你,父皇也是准的。”
噗通!
姚玉林身后,四川的一众官员纷纷开始下跪,“二殿下饶命!二殿下饶命啊!姚玉林欺君之事,我等俱不知情,还请二殿下明察!”
“成山!”载壦大喊。
“属下在。”
“这群人全都给我绑了,一个不准少!”
“是!”
“润山、尔山。”
“属下在!”
“你们各自带足人手,抄家去。但是记得,不要做出奸淫掳掠、无辜伤人之事。这件事是父皇关注的大事,你们谁要是犯了错,自己割了自己脑袋,我可求不来情。”
“是!”
“二殿下,奴婢也来了。”髙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二殿下,你没事吧?”
载壦将手中的剑扔给他,“接好。”
“哎哟!”髙沨一惊,差点没吓死,但好在是借住了。
“高公公,让你的人控制好这座巡抚衙门,原巡抚衙门之人全部待在原地,没有我的命令,”载壦转过身来,语气加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是是是,奴婢晓得,这就去办。”
过后不久,外面又有人进来禀报,“二殿下,外面有个叫徐敏的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徐敏是受他的命令行动的,事情也不难。
入了巡抚衙门之后,徐敏的身后还有两个人,都是中年模样。
他们看到载壦之后立马行下大礼,“臣徐维明、夏言参见二皇子殿下!”
第八百三十五章 办事妥当
徐维明暂且不说,载壦多打量了一番夏言,觉得此人也并无特殊之处嘛。
“起来吧。”
“谢二殿下。”
“徐维明。”
“罪臣在。”
“你原是双流知县,此番因受陷害而获罪,眼下是特殊时刻,我先做主将苗子恕的那身官服要来给你,成都府你要用心给我管好,百姓仍自种田纳粮,商人一如往常守法经营,总之一句话,官府的事情再大,民间不要出什么乱子。若是成效不错,我才好和皇上讲让你转正。”
徐维明大喜,“下官必不负二殿下之命。”
“嗯。”载壦点头,随后将视线落在一边身着粗布的清瘦中年人身上,“夏言?”
“下官在。”
“你可有其他冤情陈述?”
夏言叩了一下头,“二殿下秉公执法,下官心服口服。下官唯一放心不下,便是官银走私一案,虽不知他们具体走私多少银两,但想来数额巨大,这可都是朝廷的损失。”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赃银一两也逃不掉。我已命人去抄这些贪官的家了,不管多少最终都会呈奏朝廷。”
夏言偷偷看了一眼眼前的二皇子。
传闻皇上在教育皇子一法上有独到见解,已成年的皇子公主虽然天资有差别,但都能明辨是非,未成年的皇子也表现出优于常人的素养。
这个二皇子能这样处理四川的事情,不提旁的,至少在是非观方面还是非常正的。
“如此,下官别无所忧了。”
一边,徐敏也给载壦叩头,“小人多谢二殿下救命之恩!二殿下仁义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小人这是行了大运,才能得遇二殿下。”
“都不必谢我,这是皇上明见万里,若非他瞧出事有猫腻,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载壦说完这句话便让其他人照顾他们去了。
他自己则找了一个收拾好的房间,静坐休息一下,然后开始运笔写字。
事情办到这个程度,四川巡抚都叫他给拿下了,他得立即给他的父皇上奏报,禀明这里的实际情况,并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略作思量之后,载壦端坐沾墨:
“父皇在上:儿子载壦跪问父皇圣躬安。四川巡抚姚玉林奏报欺君一事,经儿臣详查,已有所获……”
当初皇帝给他的旨意是他可以直接杀人,不过这与他的性格不符,案子查明了,再如实像皇帝禀明,具体怎么处置交给他的父皇,这才是他更习惯的做法。
至于说这里究竟牵扯到多少官、多大的官这一点他是不害怕的。
他是皇子,就是将四川阖省官员全都收拾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