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觉得娶这些异族的女子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往后的年头,国与国之间交流更加频繁,人为禁止通婚也很难。咱们汉族,始终要开放、自信,若我们的文化优秀、强势,别人只会学习的愈来愈像我们,若是相反、因为害怕而把自己锁起来,迟早会有吃亏的那一天。”
“皇上所虑甚是,要么,微臣斗胆给皇上寻寻?最好是身份好的,皇上乃九五之尊,怎样也得是个别国的公主。”
朱厚照突发奇想,“对了,听说西洋之国有女王?似武后那样的。”
“听归来的船员说起过,确是有的。”
“那如果朕娶了这个女王,能不能自动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这样不费一兵一卒这个国家就成了大明的一部分。”
顾佐哭笑不得,皇帝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就连找老婆都是为了开疆拓土。
“额,这个……微臣倒没有问过,不过想来不太行。而且就算可行,要娶女王,也不可能不费一兵一卒。”
朱厚照觉得有理,“喔,这倒是。先得打服才能娶成。那还要这个女王有什么用?好麻烦,不娶了。”
“还是娶公主好。”
“这事要办。一个强大的时代,也是开放自信的时代。汪大头还害怕,有什么害怕的,朕也要娶。”
到时候四方来贺,所有人都来大明。
作为这个时代最强的国家,为什么不让人来看?应该欢迎他们来看。
只有通过比较,才知道谁好谁坏,才更突显皇帝皇权的合法性,万一要是咱不好了,也该及时学习改正。
不管怎么样,都比一脑门子扎在沙子里要强。
至于顾佐么,他是想破脑袋也没想过,皇帝原来存了要他弄个公主入宫的心思……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没什么,可以有蒙古的妃子、朝鲜和日本送的美人,就不能有西洋人的妃子?这不是歧视么,人家要叫唤的。
坐上桌以后,
顾佐还是同样的心头感动,因为皇帝几十年如一日都没有在用餐上多做要求。
其实是朱厚照在前世把什么火锅、烤肉、烤鱼、烧烤等等乱七八糟重油重盐的吃了一通,吃到最后发现不健康,于是回归本源。
真正香的食物、好的食物还是简单、纯天然的那一种。
搞一堆佐料,鞋底啃着都那个味。
反倒是一碗小米粥、一个软糯白包子,再加几碟小菜就足够让人心满意足了,口味重的食物则是他淡久了以后偶尔来一次的调剂。
更重要的是健康。
皇帝活得久,也是核心竞争力,而且是比较关键的核心竞争力。
但在顾佐看来就是一番感慨,“国库丰盈,连储存银钱的仓库都不足用,陛下却始终节俭,自古以来鲜有矣。”
说着他还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
“不必如此。你年纪大、我看得透,人活一世,腰缠万贯、口腹之欲都算是乐事,但不算最大的乐事。心中有所求,所求而能得,这才是畅快啊。至于朕求什么礼卿是知道的。”
“微臣明白,陛下志怀高远,不以俗欲为限,有古君子之风。而微臣之所求,遇明主,明吾志,此生也足矣。”
朱厚照爽朗一笑,他仍然相信顾佐的话是真的。
“礼卿,朕就不升你的官了,你还是管着南洋公司吧,那里暂时缺不了你,能顶替你的人,朕一时也找不到。你便辛苦些,替朕守好这个钱袋子。”
“陛下哪里的话,这是臣应尽之责。”
“你不明白的。朕当了二十二年的皇帝了,似你这样的臣子也不多。按道理,确实不该只一个公司叫你管。”
“官无分大小,职无分轻重,能为皇上分忧就好。”
“嗯,商屯移民的事,你多上点儿心。”
“是。”
朱厚照静静的看了一眼这个老臣,大概也是在他的面前,所以少了些‘端着的劲’,更多有一些奇想,“礼卿,朕今年去一趟杭州吧?不是去玩,你准备准备,挑几个在产业方面有代表性的的工厂或是企业,朕去看一看。”
顾佐严肃起来,“陛下,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天子出京,乃是大事。”
“这些都没关系,关键是要有东西可看。你管了南洋公司几年了,应该明白朕当初说的话,产业发展乃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朕是皇帝,皇帝去了,得拿出点真东西。假若真有显著领先于国内外同行的,朕还有赏。”
顾佐明白过来了。
“陛下,是欲行激励之策。”
“算算日子,也该来一次了,至少朝廷要摆出这样的态度,下面的人积极性才高。大明的商品行销各地,百姓才能更加富足,这便是朕心中的所求而能得。”
顾佐就知道正德天子不会真的只顾着玩乐。
“既如此,那微臣便去摸排一圈,总要是足够领先的,才好请得动陛下,否则只弄些浑水摸鱼的东西微臣也脸上无光。”
“哈哈哈。”朱厚照指着他笑着说,“你这句是真心话,朕喜欢。到时候朕带一个科学院的团队,关于产业发展还有内容呢,咱们君臣要仔细谋划谋划,这也是接下来要长期坚持的国策。”
“是!”
顾佐开开心心的领了旨意,紫禁城这个地方刀光剑影,人心算计不断,早年间他也吃过这方面的亏,但唯有皇帝是他心中真正拜服的圣明天子。
第九百三十六章 临界点
顾佐这个官职呢,沾了前面平海侯梅可甲的面子,因为他地位太高,所以在品秩上不断提升,最终达到了从二品,相当于京里的侍郎。
可要从金钱的角度来说,他可比一部侍郎要厉害的多了。
南洋公司的手中光是货船就有上百条,每年装船出海的丝绸超过五百万匹,江西大半的瓷器都由这一个公司经手出海。
交到朝廷的利税是百万两,实际上过帐的银子都是千万两的级别。
但朱厚照并未想过要拆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因为大航海时代经商的风险很高,一年出去50趟船,总有一趟是要船翻人亡,即便风平浪静,船上的人登船时好好的,但飘在海上很长时间,一旦生病,缺医少药的话存活的几率也不大。
说起来,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创了股份制企业,其中一个缘由,便是考虑到风险太大,股东分散以后,风险也分散。
说白了就是一船的人、货全部被大风刮没了,也不至于公司倒闭。
作为这样巨无霸的掌舵人,顾佐是拜帖不断,也就是朱厚照见他随时一个旨意就成。
旁的人?
呵,
等着吧。
这个开春,京师尤其热闹,而虽然人多显得混乱,但真的仔细算下来各路人马的奔忙主要目标就那么几个。
顾佐在京中临时下榻的地方乃是南洋公司所经营的八层高酒楼。
他刚从宫里出来,还没喝上几口热茶,下属便将收到的拜帖递了来。
“今儿晚上是吏部王尚书做东,明天是左都御史张总宪、后天是兵部张侍郎……还有少府令、产业部……老爷,这,去得过来吗?”
“拿来我瞧瞧。”
现如今,皇帝并不禁止官员们私下往来。
但是相聚也有相聚的规定。
第一就是不得铺张浪费。宴会若是搞得过于奢侈,一旦被皇帝知晓,那就不是小事。
在京的要员都是老狐狸了,他们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触皇帝的眉头,给自己找不痛快。真有不知好歹的,一个奏本递上去,皇帝是真的要处罚的。
第二,就是清清白白,清清楚楚。不要叫人递出什么暗中密谋的闲话出来。
第三就是要注意影响,不能把一个正常的聚会,弄成一个蹦迪现场,再找一些名妓助威,朝廷官员这番作态,老百姓怎么看?
不仅是官场风气,民间风气都要带坏了。
这些是硬框框,不能突破,而且越是这种时期查得越严。
从结果来看,高官相对来说还是聪明的,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不愿叫人看出来。
因而请顾佐过府的这些请帖,多是出于叙旧、论事等这样的事由。
到了地方,几人坐下来淡茶也好、浓茶也罢,有话就定心说完,这还不够吗?
“内阁的三位阁老倒是一个不动。”
这是站在他边上的儿子,顾柄同说的话。
顾佐嘴角一勾,说:“张秉用如今正在风口浪尖,自然是躲得清闲。顾、王两位看到张阁老不动,他们也不好强出这个头,那么便等着吧。”
“那,这些要去吗?”
“去去吧,身在此门中,不能只当门外汉。”
……
……
王守仁也在朱厚照要召见的名单前列。
这几年,只要召开大朝会就是这样的。
以往每次见他,也都像见顾佐一样心情轻松。
但这一次,这家伙给他带来了一个大难题。
朱厚照攥着奏疏,背对着他,一直咂嘴纠结。
“这件事,你太纵容他了。”
“皇上责备的是。”
“倒也不是责备。朕知道,你是碍着他皇长子的身份,又考虑朕的面子,所以想着和稀泥,没想到人最后根本都不听你的。”
实际上,他在去年10月给王守仁的奏疏里就强调过,皇长子载垨年轻冲动,要他在关键的时候敢于违抗,把住大局。
但君君臣臣的思想像是钢印一样打在他的脑海中。
皇子,有几个见着能不给面子的?
现在朱厚照也不能讲太多强词夺理的话,好像把一切都往王守仁身上推似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照你来看,此事要如何解决?”
王守仁双掌按地,“陛下既问,臣不敢不答。”
朱厚照眉头微皱,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也不拦着了,挑眉道:“你说吧。”
“是。臣,闻天地有常,而仁心无绝,此次南京二十有余士人遭罹无妄之灾,蒙受冤狱,横死非命,实乃哀痛至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