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黑瘦如柴,按理说能一刀砍断,然而二号的开山刀一砍上去,却传来‘铮’的一声响,满耳金铁交击之声,那黑瘦的手如同金刚所铸一般,一点儿伤口都没留下。
二号本来被掐的就是下颚咽喉,两股力量争夺之下,面罩上移了一些,露出来的脖颈处通红一片,青筋暴起。
再这么下去,只怕人没夺回来,二号的脖子得先断了。
我一边发力,一边用弩对准了那细黑的手腕,试着射了一箭。
弩箭的冲击力,毕竟要比人力强,但愿能有所作用。
然而,我这一箭射出,不仅没伤到那只手,弩箭反而受力弹出,恰好弹向赵羡云的方向。
我没看见具体情况,耳里只听赵羡云低骂了一句:“你他妈要谋杀我吗!”估摸着是反弹的箭弩,差点伤到姓赵的。
我见二号情况着实不对了,立刻对蒙面人道;“松手,再僵持下去,他死得更快!”为了防止二号被我们生生勒断气,我和蒙面人同时松手,二号就和沈机一样,一下子被那只手给拽入了黑洞中。
“退。”蒙面人松开手的瞬间,吐出了这个字,示意我赶紧离开黑洞所覆盖的区域。
然而,这个黑洞,比之前在地下看到的更大,头顶的一片区域,几乎都被它笼罩着。就在我和蒙面人迅速后退时,黑暗中又伸出来数只漆黑的人手。
那手让我想起了李尧之前跟我讲的一件事儿,李尧是个爱玩的人,对各种游戏动漫很迷。当时,他给我推荐一个日本的动漫,说里面有个主角,吃了一种神奇的果实,身体可以如同橡皮一样变形,手脚拉的特别长。
当然,那动漫我没看,我和李尧的兴趣点,实在get不到一处去。
但此时,我看着那些手,竟突然想起这事儿了,因为那些手,明明是人手的模样,却从黑洞中探出,足足三米来长。
饶是我和蒙面人果断后退,也没能躲过这些橡皮一样拉长的人手。
几个呼吸的功夫,我俩便各自被数只手给扣住,直接将我们给提起来了。
后方的赵羡云这时却很机灵,早已经退到了黑洞外围,朝我们这边张望着,神色晦暗不定,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压根都不指望他能来救人,被拉入黑洞的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些长手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反应不过来。
进入黑洞的瞬间,我立刻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直接贴在了我背后。
我下意识的想离那东西远一些,试图抖动一下背,这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不,确切的说,我还可以动,但我身体的控制权却不属于自己,而是被我身后贴着的东西给操控了。
它往前走,我的身体跟着往前走,而我自己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试着想开口说话,嗓子里却仿佛灌了一团凉气,堵在那儿,努力半晌,只发出了一些气声。
黑暗中,我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贴在我背后的东西,正带着我往前走,而之前抓住我的那几只手也收了回去。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那些手在哪儿见过了。
闻香通冥壶!
没错,那个壶身上面的鬼怪图中,绘制者各种牛头马面,青面獠牙的恶鬼,其中不就有个长手怪吗?那闻香通冥壶,当时我并没有研究太久,因为上面绘的鬼怪,在我看来千奇百怪,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那会儿并没有细看。
大约只在脑海里留了个浅印象,所以直到此时我才想起来。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我们动了闻香通冥壶,而那个壶的壶口,又连接着阴阳两界的通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被牛头马面们,带着往阴间走?
我背后一片冰冷,贴着我身后的东西,就仿佛一块冰,带来的冷气,嗖嗖的传入人的骨头缝里。渐渐地,我不仅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连感知,似乎都被这阵冷气给麻痹了。
按照那个古怪的传说,阴阳通道打开时,活人可以进去,死人也可以出来。
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尸体会突然诈尸。
正因为蒙面人动了闻香通冥壶,因此我们所处的整个空间,都变得生死不分,阴阳不明。
不行,我不能再继续往里走了!
天知道,如果传说是真的,我这一进去,岂不就直接成死人了?
眼见着自己的身体在逐渐麻木,我脑子里猛然想起了爷爷以前给我讲的那些山野奇闻。以前只当是封建迷信,老百姓们用来消遣的,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趁着身体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我狠狠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下。
按照迷信的说法,舌主心,舌尖上的血,就是心头血。
而人的心头血,是一身阳气所在,心血一出,可以改变周围的气场,震慑鬼魂。
这一口下去,别提多疼了,我只觉得嘴里顿时一咸,充满了一股铁锈味儿,但这一瞬间,我冰冷的身体,却如同被一股暖流刷过,恢复了知觉。
与此同时,一直贴在我背后那个冷冰冰的东西,却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般,突然抽离了。
下一秒,我的眼前,开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情形。
黑暗的洞穴中,充满了无数古怪的黑影,它们正排着队在往深处走,而蒙面人,也僵硬着身体在往前走。
他刚好排在我身后,而在蒙面人的背后,则贴着一个黑幽幽的高大影子。
影子一动,蒙面人就跟着动。
我二话不说,将嘴里的血朝着蒙面人所在的方向喷了过去,霎时,周围的黑影如同遇见火焰般齐齐往旁边退。
蒙面人大约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原地,我却顾不得那么多,将他的手臂一拽,便大喊:“快跑!”
第85章 死战(上)
我嘴里痛的发麻,整个人却越发精神,拽着蒙面人拔腿往回跑。
按理说我们刚被弄进来不久,跑几步就该回到之前被弄上来的洞口,谁知拽着蒙面人狂奔了一阵,却发现前方不仅没有出口,反倒是随着视力越来越清晰,黑洞前方更显幽远,无数排着队,千奇百怪的黑影,在洞中僵硬的前行。
我猛地停下脚步,意识到这条‘阴阳通道’,已经不能用常理去理解,来时的入口,并不在前方。
该死的,这么一搞,我就是想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蒙面人瞧见这状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了把我的胳膊,道:“这边。”说着,转身开始顺着黑影行走的方向跑,我被他抓着跑了一阵,便发现,在前方模糊古怪的黑影中,有两个人的身形却格外清晰。
那不是二号和沈机吗?刚才挣脱了控制,我满脑子就想着跑路,下意识的救了蒙面人一把,却将二号和沈机给忘在脑后了。
此时,黑洞中的情形十分古怪,在我咬破舌头,吐出那口血后,明明手里头没有开任何光源,黑暗一片的通道里,却突然变得可以视物,只是光线较为暗淡,看什么都只能看到影子。
那些黑影的轮廓千奇百怪,但大致都是人形,我和蒙面人刚才跑路间,曾躲避不及撞上过一些影子。
每撞上去一次,就让我有一种被冰水泼了一盆的感觉,与此同时,身上刚调动起来的阳气,仿佛就被削弱一些似的,原本逐渐清明的视力,就又开始变得模糊。
因而现在,我和蒙面人都不敢再与那些东西对上,猛然一瞧见二号和沈机,只见他们背后,都紧贴着一个又高又瘦,几乎畸形的人形黑影。
那黑影就和之前操控蒙面人的一模一样,它们动作,沈机二人就跟着动作,如同两个木偶一般,浑身僵硬的往前走。
我下意识的动了动舌头,之前咬的伤口很大,这会儿都痛麻木了。
虽有心想救二人,但我这舌头可禁不起再咬那么一口,于是我立刻对蒙面人说了‘破解之法’,希望他按照我之前所做的那样救人。
我说完,蒙面人却并没有动作,只是紧跟着黑影,一声不吭。
这让我有些意外,要知道,在我印象中,蒙面人一直是个非常果断的人,虽然沉默寡言,做事却从不拖泥带水。
怎么着,是舍不得自己的血,还是舍不得咬自己一口?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我看向他,正要询问,却发现蒙面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罩。
这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我让他咬一口舌尖血,对着沈机两人吐过去,要完成这个动作,就势必要摘下面罩。
他这么一声不吭,一反常态的拖拖拉拉,莫非是因为不愿意摘面罩?
我顿时急了,直言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着隐瞒身份?合着你这脸就这么见不得人?别再耽误了,天知道它们会把我们带向什么地方!赶紧救人!”
蒙面人目光复杂的看向我,在这个果断的人身上,难得露出了如此明显的迟疑。
我真是又气又好笑:“救人如救火,在两条人命面前,甭管你是谁,我都能接受。事到如今我也猜出来了,你肯定是我认识的人,就算我不认识,那么,你肯定也是个,能被人一眼记住的人。”
事实上,无数的相似和蒙面人对我离奇的态度,已经让我心里有了有个猜测。
若非是这个猜测,我刚才脱身的一瞬间,也不会只想着拉着他逃命,而忽略了二号和沈机。
洛息渊。
是你吗?
我俩脚下不停,跟着被、操纵的二号和沈机,但目光却在晦暗的光线中对视着。
片刻后,蒙面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他手指夹着自己的面罩,做出要摘下来的动作。
这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跟掀新娘盖头似的,那感觉,别提多古怪了。
我即希望面罩下的脸,如我猜测;又希望面罩下,尽量是张陌生的脸。
若是前者,洛息渊还活着,并且好好的活着,我高兴,但丫孙子这么骗我,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之前说的一见如故,毕生至交,岂不可笑?
可若是后者,若是一个陌生人,我也高兴不起来,那意味着洛息渊的生死,依旧没有定数。
这两种矛盾的心理交织在一起,使得我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蒙面人,看的蒙面人目光都跟着闪烁了几下,手里跟着一顿。
我深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赶紧的,关键时刻你停下来,当我们在拍电视剧呢?电视剧里,这个点一停下来,准出意外。”
话音刚落,死一般安静的阴阳通道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声。
“咔嚓、咔嚓、咔嚓……”
我和蒙面人同时一愣,蒙面人放在面上的手顿时放了下去。
这面罩还真是顽强,看样子是摘不了了。
我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声音自我们前行的方向传了过来,视线看过去,黑暗的阴阳通道中,我只能看到近处模糊的‘鬼影’和二号两人僵硬的身形。
然而,那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却是从更远的方向传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我们靠近。
“这声音……是不是有些像……”我仔细听着,分辨着,刚想说出自己的意见,蒙面人便接话,沉声道:“关节活动的声音。”
“对,像是僵硬了很久的关节,在活动。”
蒙面人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不稳:“它们来了。”
不需要他多说,我立刻意识到了他的意思。
按照传说,这条阴阳通道,既可以进,也可以出。
我们现在,是被‘牛头马面’压着往里进,自然,也有些东西,可以从这儿出去。
比如……传说中,窑村的那些死人,那些被牛头马面拖入阴间,在下一次通道打开时,又从阴间爬出来的那些死人。
之前我们躲在洞口,看见的那些陶缸里爬出来的‘人’,那些烟雾中的黑影,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