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我刚抬起左脚,结果段天这一嗓子让我直接一踉跄,赶紧把脚丫子收回来,转过头,脸上堆着笑跟他打招呼:“段前辈,您醒着呢?”
“这话说的,我本来也没闭关。”
跟柳长生比起来段天就比较慈祥了,笑呵呵走到我面前:“怎么样,这次去欧洲,事情进展的顺利吗?”
他这一句话给我问尬住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苦笑一声:“说实话不太顺利,让人揍成狗了都,急急忙忙跑回来的。”
他嗯了一声:“没事儿,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真正让人头疼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我怎么想,怎么感觉段天说的不像好话。
也是有点迷茫的皱着眉头:“我怎么没听明白您的意思呢?”
“没听明白就算了,我就是随口说说。”
他拍拍我肩膀:“去,下山去吧,等回来时候别忘了买点冰糖葫芦,若卿从小就爱吃那个,可大冬天的荒山野岭里也没有山楂,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第947章 差异
冰糖葫芦?
我实在没弄明白段天的意思,这么久没见面,我本来以为他会跟我说说冥府的事儿,问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再不济跟我论论道也行啊。
可他上来就直接让我给佟若卿带冰糖葫芦,我就在想他是真想让我带啊,还是在借这东西暗示着我什么?
反正这次回来之后,就感觉这些人都跟谜语人一样,都有自已的小心思,但不管你怎么问人家就是不跟你说,就让你抓耳挠腮的干着急。
憋了半天之后我是有点受不了了:“冰糖葫芦是小事儿,这您放心,等回来时候我肯定给若卿带,问题是您就没啥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嗯,有是有,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不说都行。”
“那您还是说吧,您要不说我心里挺难受的。”
“行,那我就说说,毕竟这些话压在心里也几百年了。”
段天收起脸上笑容,倒不能说严肃,只是比刚才看起来正式了点。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已经拿回了从前的记忆,顾言,或者我也可以喊你一声祝融驳,我想问,你心里现在对冥府还有恨吗?”
他一说这话,我情绪忽然就开始稳定了。
就像几百年前面对段天时一样,我用那种淡然的表情冲他摇头:“没有,我不恨冥府,六百年前我跟青鸾进入冥府,是抱着抢回那些同道魂魄的心思,而不是推翻冥府的统治地位。
更何况冥府只是天道用来管理这个人间的工具,工具没有好坏这个说法,真正出问题的是人,怪不到冥府头上。”
段天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是,工具没问题,是使用它的人出了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说出了自已的心思:“其实天道也一样,可能你恨它,你恨它推动了巫族的灭亡,恨它让你遭遇这种种劫难,恨它总是多管闲事,让你跟青鸾姐弟俩天人相隔、永远不能再见面。
但这只是对你而言,你认为它是坏的,可对这天下的芸芸众生来说,天道的所作所为是在维护他们的利益,并没有错,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我没吭声。
因为我不知道段天想表达什么,怕被他的话绕进去。
他也不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还是那句话,为了保全整体,有时个人利益是不得不放弃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现在的冥府,它出现问题的最大原因就是我的心魔,所以虽然我跟它同为一体,但如果真到了不得不除掉它的时候,哪怕魂飞魄散,我也是愿意的。”
段天说这话我突然明白了:“是不是烛龙来找过你?”
他摇头:“不,我跟烛龙是联系过,但他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因为他知道我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这对我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不刻意交代我也愿意牺牲自我顾全大局,这是身为冥府阎君的职责。”
我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问他:“所以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也顾全大局?牺牲自我来保全这个世界的整体利益,是这样吧?”
他倒是很坦然:“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也能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凭什么?”
段天轻轻摇头:“没有凭什么,这就是我们的责任,这个天地供养了我们,我们自然要回报这片天地,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我也不生气,也不跟他争吵,只是轻笑着回答:“我认为这不是我的义务,生养我的也不是这片天地,是我爸我妈,还有我祝融家的先祖,没有他们,难道我能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不成?
段前辈,您跟我说的这番话,讲好听点是您大爱无疆无私奉献,讲难听点,那可就成了道德绑架了。”
“我没有在道德绑架你,我只是在试图给你讲清楚这个道理。”
他的眼神望向山下的皑皑白雪:“如果没有这片天地,你巫族的先祖们可能生存下去、繁衍壮大么?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又靠什么活下去?
没有这个世界,就没有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清楚,所以我说是这片世界供养了我们,这句话有错么?”
我摇摇头:“哎,我真不想跟您争论这些,就问您一句,咱们拿若卿来打比方,如果有天为了人类的整体利益您不得不牺牲若卿,让她魂飞魄散,到时候您会怎么选?”
没想到段天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给了我肯定的回答:“若卿是我的亲外孙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相信她自已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他一说这话直接就给我整无语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已跟这些人的差异。
可能在力量上人类永远也比不过巫。
但在脑子上,巫还真不是人类的对手,这不是智商上的差距,而是做事风格上的差距,巫向来讲究个以实力定输赢,谁惹你了你就直接去揍他娘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可人不一样,才刚刚繁衍了万年,就把阴谋诡计啥的都给玩明白了。
尤其在宗教方面,那大道理真是一套接一套的,所以我感觉再跟段天争辩迟早得让他绕进去,所以干脆转移话题:“您是若卿的姥爷,不管咱们观点是否统一,我也一样尊敬您、敬重您。
不过类似的话还是请您不要再提了,往近了说我是现代人,您是上古时期的人,咱们观念不一样。
往远了说,我是巫,您是人类,咱们的世界观价值观行事风格都不同,所以我也没办法跟您多说什么,咱们求同存异吧。”
“求同存异,嗯,既然你不愿意听,那类似的话我以后就不再说了。”
扔下这句话,段天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那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去吧顾言,下山去别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冰糖葫芦。”
他这样整的我心里有点没底:“您不会因为刚刚的事儿,不愿意让若卿跟我在一起了吧?”
第948章 熟人
不欢而散。
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跟段天的对话。
俩人表面看上去乐乐呵呵,实际上各怀心思,也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说到底就是因为形势所逼,让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和谐,其实大家都不是一路人,都有自已的小心思。
就像段天,他悲天悯人、胸怀天地,而申公骨子里就带着自已是巫的认同感,人类对他而言不过是异端,所以他做事只考虑巫族的利益。
柳长生没有什么立场,他只是单纯的随性而为,看谁顺眼就帮谁,看谁不顺眼就揍谁,金发男就更不用说了,他原本就是先天之人,在细枝末节上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我做了某些事触碰到他的底线,他绝对不会轻易妥协就是了。
我就没有那么伟大的追求了,只想让自已,还有自已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过几天安稳日子,
每个人都没错,都是站在自已的立场上追求自已想要的结果,理念不相同,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选择求同存异了。
至于以后会怎样,等这些事情结束后会不会因为观念不同而翻脸,这就不是现阶段应该考虑的事儿了,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去考虑这个。
眼前这些烂事儿已经够让人心烦了,再去思考这些那纯粹是自寻烦恼。
外兴安岭距离鹤城还是比较远的,怕路上遇见麻烦我尽全力赶路,也用了一下午,直到黄昏那会儿才勉强赶到。
第一站打算先回家,毕竟失联这么长时间了,我怕我爸我妈以为我出啥事儿,再去报警找我啥的,那不就乐子大了么?
结果当我用技术手段把门打开,进去之后才发现家里竟然没有人。
那瞬间我心里就咯噔一下,这纯粹是被申公他们闹的,让我总害怕是我爸我妈出啥事儿了,他们才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不过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儿之后,我发现家里并不像没住人的样。
床上被子是没叠起来的,冰箱里塞了不少吃的,甚至茶几上还有我爸留下的半盒烟,拿起一支看了看,以我十几年的烟龄,一眼就看出来这盒烟应该是上午刚打开的,还润着,不像放好几天之后都干了那种。
我这才放下心,冰箱有菜,桌上有烟,就证明我爸我妈都没啥事儿。
但这俩人上哪儿去了呢?
毕竟逃回来的时候太仓促了,我这会儿也没有手机,联系不上他们,就只能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我爸的烟一边看电视等。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等到外面天完全变黑,小区里也变得寂静,这俩人还是没回来。
“真行,上哪儿去了呢?”
感觉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寻思了一下,就从桌上的便签中抽出一张,在上面留言,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不过家里没人,正好我有点事儿要去处理就先走了,让他们不用惦记我。
写完这些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已是咋想的,可能是因为懒得爬楼梯吧,放着好好的门不走,脑瓜子一热竟然从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跳可好,落地之后才发现我家楼下正巧有对小情侣在路灯底下搞对象呢。
俩人看看我,再看看楼上开着的窗户,那女孩愣了两秒钟,估计以为我是小偷了,伸手指着我就要喊出声。
给我整的怪尴尬,赶紧冲上去拦着:“别喊别喊老妹儿,别误会,我不是偷东西的。”
“老妹儿?跟谁俩套近乎呢?”
这女孩没说啥,但她对象好像有点不乐意了:“不是偷东西的,你从顾局家窗户翻出来是几个意思啊?别走啊小比崽子,你看我今天报不报警抓你的。”
“顾局长?”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我一时间有点懵住了。
我一看这男的是跟我家认识啊!
抬头看向了眼,直到这之后我才发现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寻思了半天,我试探着问他:“你是住我家楼上的小贺?”
我是真没想到自已能遇见熟人,而且这小贺也算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我俩家在我上小学时候就是邻居,因为我比他大三岁,以前在一起玩还总抢他溜溜来着。
后来我爸他们单位分的住房因为年头太长了,里面住户都陆陆续续搬了出来,因为关系挺好的,小贺他家也跟我家买了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
只是因为我上大学,小贺上高中学习也比较忙,我俩渐渐也就没咋联系了。
“你谁啊?”
听我喊自已名字之后他也有点懵逼了,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之后打量我好几眼,紧接着俩眼珠子瞪老大:“卧槽,你是顾言?你他吗不是死了吗!”
……
一句话直接给我干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