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笑一声：“呵呵，你柳长生真是个天降奇才，有你这样一个女婿是整个柳家的荣幸。”
　　柳长生面无表情：“段前辈过奖了，我只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
　　“那，如果我说我想把这些事说给你听呢？”
　　段天朝前走了几步，走到柳长生面前：“你听还是不听？”
　　“前辈的话，晚辈不敢不听。”
　　柳长生板着脸：“长生的命不值钱，必要的时候丢了也就丢了，只希望真到了那一天，段天前辈能为我柳家保留一丝血脉。”
　　“我没有这个能力，你柳家能不能在这场浩劫中生存下来，还是要靠你们自已。”
　　段天收敛了笑容，表情再次变得严肃。
　　也不再理会众人的意见，他就用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像讲故事似的，把整件事向在场众人娓娓道来。
　　“你们都清楚域外天魔是什么，能跟万年前如日中天的巫拼成两败俱伤，那些东西的强横，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没错，万年前人族是捡了个便宜，在巫最虚弱时趁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掌控了这个世界，但顾言，你应该清楚那些域外天魔数量庞大，巫并没有把它们完全消灭掉，可这些年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它们都到哪里去了？”
　　我被段天一句话问愣住了。
　　思索片刻后我很果断的摇头回答：“不知道，巫跟域外天魔交战最激烈时我还是个孩子，后来我祝融家长辈全部阵亡，我被师父收入名下，我从蓬莱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东西已经全部消失了。”
　　段天‘嗯’了一声：“是啊，你们在巫族中都是晚辈，是年纪最小的幸存者，拜入通天教主门下之后也被他老人家保护的太好了，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也正常。
　　既然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其实那些域外天魔并没有真正被消灭，直到巫族被灭族的那一刻，他们依然有同伴在源源不断的顺着空间缝隙，从另一个世界中涌出来。
　　而天庭之所以建立，就是为了抵挡这些域外天魔的进攻，你以为天庭是给人族取代巫族这场变故中的功臣享乐的地方？不，真正的天庭其实是战场，甚至可以说，那是一个比冥府还要残酷百倍的修罗场！
　　所以我刚刚才会告诉水云仙，其实天庭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现在你明白了么？”


第1108章 何为公平
　　我对天庭那地方其实是一点了解都没有的。
　　所以段天说的这些，属于是把我的固有认知都给打破了。
　　我一边摇着头一边问段天：“不应该啊，不是说等失去平衡的时候，天道才会把那些域外天魔放进来对整个世界进行清洗么？
　　可要按你的说法，在三界体系建立之初域外天魔就在跟天庭上那些人交战了？合着平衡从来都没有真正建立过？”
　　“不对，你的说法有问题。”
　　段天摇头：“平衡早已建立，天道的所作所为恰恰就是它维持平衡的手段。”
　　“您这么说我就不太明白了。”
　　“那你仔细想想，仙人需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仙气了，他们不用吃不用喝，有口仙气儿吊着就能活。”
　　“这就对了。”
　　段天伸手朝面前虚抓了一把：“仙气不可能凭空产生，它与灵气同源，是极度凝实的灵气以量变产生质变转化而成的。”
　　话音落下他张开手掌，一股紫色的氤氲之气在他手上萦绕着。
　　段天指着手上的那一抹紫色：“天庭上仙气的来源正是下界的灵气，不仅是凡间的道人在消耗这个世界的根基，天庭那些仙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天道此举，就是想利用域外天魔来消耗仙界的力量，始终把仙人数量控制在这个世界可以接受的程度，原本体系已经建成，不断有新仙人飞升，也不断有老仙人在与域外天魔的比斗中陨落，如此完成新旧交替。
　　天庭中不是没有能人，这些东西我能想到，那些跟我同时期存在的老家伙们自然也能想到，所以就在千年前，那些家伙竟然冒出来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或许是故意的，段天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
　　当时旁边的人都在直愣着耳朵听，他这么一顿弄的众人不上不下的。
　　性子比较急的，比如柳暗他老人家立刻上去追问：“你老牛鼻……老人家倒是把话说完啊，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段天没回话，而是微微摇头，再次把目光转向我：“你多久没见过有人飞升了？”
　　我边回忆边回答：“很久了，印象中似乎是五代十国那会儿吧，那会儿中原大地太乱了，民不聊生，许多那时认识的朋友都是不忍看人间生灵涂炭，又不想干预人间王朝更替，选择飞升上天的。
　　再就是南宋那会儿，蒙古人铁蹄踏遍欧亚大陆，几个早就到达了仙人境界，但用秘法逃过司天监探查的道友感觉特憋屈，干脆一怒之下飞他娘的，孟道长跟尹无心其实也属于这个级别的，但我们关系比较好，他们没舍得走就是了。
　　之后就再也没听说有人能飞升了，当时人间的灵脉就像被人拦腰截断了似的，稀薄的可怜，弄的修道之人进展越来越慢，中原大地也再难出现修道的好苗子，只剩下我们身边这些，还有你们昆仑那些强行留在人间的老家伙在苟延残喘。
　　不过后来昆仑那些老家伙被我们杀了个干净，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又全都折在了冥府，估摸着从那以后，整个中原就再也没人飞升了。”
　　其实段天把话说到这儿，再加上我刚刚说的这些，在场众人也都差不多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儿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姨忽然开口问：“所以段天前辈，你的意思是说，天庭把人间的灵脉都给抽走了？”
　　“没错，就是天庭。”
　　段天伸手朝天指了指：“他们想要一劳永逸解决域外天魔的问题，于是集合了全部仙人的力量，集思广益，历经百年时间终于想出了一个大阵。
　　他们把阳间的几条大灵脉全都抽到天庭，借用灵脉中无穷无尽的灵气作为维持大阵存在的养料，把阿俾耶魔界通往仙界的大门彻底封死。
　　只要阵法存在，阿俾耶魔界就再无一人能踏入这个世界，这，就是近千年来再无人飞升的原因，你们可听懂了？”
　　我下意识点头。
　　但是很快我又开始摇头：“可在我的认知里，不是因为天道将成大道从人间剥离，人间修土再也摸不到打开天庭大门的钥匙，所以近千年才来没人能飞升的吗？
　　难不成是我错了？可大道确实已经不在了啊，再说天庭已经用大阵将那些域外天魔挡在外面了，为什么这几百年我们依然没有见过仙人的影子？”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段天走到我面前，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跟我对视：“我刚刚跟你说的是事情的起因，大道剥离，就是刚刚那件事造成的后果之一。
　　你要知道天道是公平的，新旧更替，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不容改变的法则。
　　可阳间灵脉被抽走，这一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成仙的希望，所以天道干脆彻底断绝了天庭补充新鲜血液的可能，把他们的精力全都牵扯在那个阵法上。
　　因为一旦那些仙人没能维持住阵法运转，被阿俾耶魔界的人趁虚而入，那么天庭就会在无休无止的消耗战中走向彻底毁灭。
　　可以说天庭千年前的所作所为，是为自已挖下了一条巨大的坑道，一旦这坑道坍塌下来，所有人都会瞬间被压的粉身碎骨，现在的天庭，享乐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维持着坑道不要坍塌，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已挖下的坑埋葬，所以你觉得，他们还有闲心、有精力来阳间跟冥府的事么？”
　　“懂了，懂了。”
　　我长叹一口气：“这回我彻底明白了，要真是这样，那天道也算挺一视同仁的，天庭那些家伙起了歪心思，他就用更狠毒的手法展开报复。
　　不过它可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万一那个阵法没维持住，天庭毁了，人间立刻就要跟着遭殃，一小部分人起的贪念让底下这么多人跟着一起承担，这公平么？”
　　“在天道的字典里没有公平二字，只有平衡，以及绝对的理智。”
　　段天轻笑一声：“这也算是作茧自缚吧，如果人类依然像数百年前那样耕作、经商、繁衍生息，那灵脉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天庭那道阵法依然可以维持下去。
　　可眼下呢？人类近几百年可以说是在向这片大地无休止的榨取，随着他们对环境的破坏，灵脉能够汇聚到的灵气也会越来越少，那么输送向天庭用来维持阵法的灵气也会越来越稀薄。
　　你认为天道无情，可我认为它最为公平，早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它就已经把之后的一切都考虑好了。
　　总会有那么一天，当他们对灵脉破坏到一定程度，送到天庭的灵气再也维持不住阵法的消耗，阵法破，天庭灭，魔火现世反噬他们自已，顾言，你觉得这算不算是一种公平？”


第1109章 各自保重
　　我被段天说的无言以对了。
　　这次不是因为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而是这老头说的确实有道理。
　　也对，如果按照人类社会按照眼下的情况再继续发展下去，那说不定不用等阿俾耶魔界出现在这一界，各种各样的灾难就会先一步把人类给灭亡了。
　　可你说人类能不发展吗？发展可能不破坏环境吗？老百姓想要过好日子，都想要物质水平、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满足，想要完成这个愿望，必然是要实现全面现代化、工业化的。
　　可工业化往往伴随着对环境的破坏，破坏着破坏着，人类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这属于核心矛盾，根本没办法解决那种。
　　所以跟段天的说法比起来，我更倾向于自已的想法。
　　这个世界就是某个高维生物的培养皿，而天道就像是这个高维生物设下的一个大过滤器，它始终把培养皿中的生物限制在一个它想要的文明发展阶段。
　　巫灭亡之时，是大衍星图近乎推衍完成，祖巫们就要看清这个宇宙的全貌之时。
　　而或许某一天，人类的航空航天技术做到了可以突破太阳系，冲向更遥远的星辰大海的时候，当那个离开太阳系的宇航员回头向后望，发现整个太阳系不过是一个培养皿的时候，人类文明也就可以彻底消亡了。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依巫族的前车之鉴来看，这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顾言，你在想什么？”
　　看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段天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加了把力气。
　　对于这个天道的死忠来说，我是不敢表现出什么异常的，于是抬起头看他：“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儿。
　　诶对了，段天前辈，我们说了半天仙界，你还没讲冥府那些隐修的冥使是怎么回事儿呢，他们也是用来对抗域外天魔的？”
　　段天微微摇头：“我问你，烛龙他老人家的职责是什么。”
　　“当然是镇守九幽入口。”
　　这次不用他再继续往下说了，我直接问：“那些冥使也是用来镇守九幽的？”
　　段天给了肯定的回答：“是，这股隐藏在冥界最深处的力量，就是用来防备九幽的。”
　　得，我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了。
　　我问段天：“镇守九幽，不是有烛龙他老人自已就够了吗？弄这么多冥使闭关苦修，难不成你们准备打到九幽去？”
　　段天微微摇头：“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刚刚跟你说的，再仔细想想烛龙的能力，这次我不跟你说，你自已想清楚然后告诉我。”
　　“你刚才说的，仙界……灵脉……烛龙……”
　　我用几秒钟的时间把这些信息简单梳理了一下。
　　然后我看向段天的眼睛：“明白了，烛龙前辈的本体横亘在阴阳两界，这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从人间跟冥府抽取力量。
　　眼下他能够镇守住九幽，但随着人间灵气越来越稀薄，跟天庭的阵法一样，烛龙前辈总会有一天坚持不住的。
　　所以那些隐修的冥使，就成了冥府抵挡九幽那些魔物的最后力量，如果烛龙力竭，他们就会顶上，等他们也顶不住了，三界就彻底完蛋了，我说的对么？”
　　“就是这样，眼下的情形，其实烛龙前辈早在冥府创立之初就预料到了，他跟我一起定下了这个计划，就是想要防患于未然。
　　所以没有我跟他老人家的命令，任何人都没有调动这些冥使的权利，他们是冥府的最后一道屏障，他们在则鬼界在，而鬼界一旦不在了，三界危矣。”
　　说实话，听段天说完这些之后，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害怕之类的情绪。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把生死看的很开了，只是舍不下身边这些人，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很离谱，忍不住问段天：“天道它至于么？有域外天魔这么强大的外力制衡还嫌不够，还要弄出一批九幽那样的怪物出来，这是生怕咱们这一界灭不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