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反正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我就是跑个腿儿。”
　　其实我早就发现身后有人在靠近了，这气息还挺熟悉的，就没回头看。
　　但来的人是尹无心还真有点让我意外，我回头问他：“烛龙让你来的？”
　　尹无心点头：“是，烛龙前辈通知我到翠云楼碰面。”
　　“那就走吧，别耽误事儿。”
　　我说完之后就一步迈了进去，尹无心跟在我身后，走在通往山阴城这条小路上，两个人的步子不紧不慢，不过谁都没说话，只能听见积雪的咯吱声。
　　直到隐隐约约能看见山阴城内建筑的影子了，尹无心才自言自语似的感叹一声：“转眼几年没回来了，山阴城还像从前似的，没怎么变样。”
　　“这就证明你其实没那么重要，没了你，这些孤魂野鬼还是照样活。”
　　“我从来没把自已当做是它们的主人。”
　　尹无心轻笑一声：“所谓尹先生，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我不咸不淡的敷衍他：“谦虚了，你有能力，所以它们才会喊你一声尹先生，用六百年时间组建一支忠于自已的大军，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真以为这是凭我一已之力做到的？”
　　尹无心背着手，目视着前方：“我只是名义上的管理者，烛龙才是山阴城真正的主人，和你一样，我也只是个跑腿儿的。”
　　“嘿呦卧槽，当个跑腿儿的你还挺自豪。”
　　我边说边摇头：“要是青鸾还在就好了，有她在，谁敢把我当跑腿儿的使唤？话说尹无心，我知道烛龙培养你的目的是想推翻冥府现有体系，让你和你手下的人成为新的管理者，不过你觉得它会怎么对我呢？”
　　尹无心看着我问：“此话怎讲？”
　　“意思就是，我认为烛龙和段天跟我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否则不可能连要对鬼族动手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不告诉我。”
　　我转身面对着他：“也许只是把我当工具，工具嘛，用过就可以丢了。”
　　尹无心微微摇头：“也有可能是你想多了，对鬼族动手是临时起意，因为我最近才得知传送门的信息，汇报给段阎君，他才做出趁机剿灭鬼族的决定。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不对，既然段阎君没把计划告知你，那你怎么会自已跑到鬼族领地去的？”
　　他一问这话我当时就乐了。
　　也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意思，我把跟段天分开之后，临时起意带着王子坤去找那些冻死鬼，最后追踪那个天鬼到石壁的事儿给他讲了一遍。
　　然后尹无心就说了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对我说：“也许段天早就从你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你对他有隔阂，所以才故意这样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你，其实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想坑害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所以你的那些担忧、防备其实都是没必要的，倒不如稳下心来，做好自已该做的事，至于引路的事，交给他们去做就好。”
　　我问尹无心：“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看他们了？打个比方，咱俩在鬼门关遇见，我临时起意，现在就出手把你给杀了，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没有这种可能，因为你一定不会这么做。”
　　尹无心缓缓摇头：“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手杀人的疯子，而且祝融驳，你太老实，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论阴谋诡计这方面，你们巫可能连人类的十岁小孩都比不上，当然，申公序可能是个例外。”
　　我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尹无心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很聪明，在人类社会生活这二十多年来也锻炼出来了一些城府，但在段天他们这些活了上万年、老谋深算的人类面前，这点心机和城府根本不够用。
　　哪怕不拿他们举例，单说我自已，你第一次出现在山阴城，咱们还没见面之前，我就已经让刘翠云安排好一切了。
　　你当初在翠云楼见到的小嫣，其实就是刘翠云安排好、潜伏在你身边的卧底，她这几年一直在向我传递关于你的情报，可别说发现了，你对她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未曾有过，祝融驳，我只能说青鸾这些年来把你保护的太好，让你对人连一点最基本的防备之心都没有了。”
　　就跟他吗五雷轰顶似的，尹无心的话当时就把我给说懵逼了。
　　小嫣竟然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线人？
　　说难听点，听他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刻，我甚至比得知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时候都难受。
　　“你确定你不是在忽悠我？老子不信！”


第1489章 利者高疑
　　“事实就摆在这，你回去之后问问小嫣就清楚了。”
　　尹无心背着手站在原地：“我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但在我看来，青鸾当初帮你封印心魔本就是个错误，比起你这种老好人，心魔那阴狠、狡诈、多疑的性格才更适合在如今这世道中生存。”
　　我当时脑子特别乱，听见尹无心的话也只是嗤笑一声，对心魔说：“听见了么？咱们的老朋友在夸你呢。”
　　“听着呢，到底是老朋友，尹无心，还是你最了解我。”
　　心魔说话时的语气特别得意：“我早就说过，什么段天、烛龙、申公序，他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祝融青鸾更是个贱人、疯子！
　　要我说，与其听他们摆布，咱们倒不如直接撂挑子去走自已的道儿，你如今修为不弱，再加上尹无心和孟瘸子，只要能找回本体，就算没有她祝融青鸾，也完全可以三界中横着走、逍遥自在了。”
　　我压根没搭理它，继续问尹无心：“你把小嫣安插在我身边，这件事是你自已的意思，还是烛龙授意你这么干的。”
　　“烛龙，你刚进入鬼门关，它就已经让黑狸通知我了。”
　　已经发现自已是个傻逼了，我也懒得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那后来呢？你带山阴城的亡魂逃出鬼门关……”
　　尹无心点了下头：“也是烛龙的授意，它想用此举分散冥府的注意力，事实证明这很有效，自从我离开山阴城，冥府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追踪我，很少有人会去关注第七殿和鬼族的动向了。”
　　“合着冥府的局势，都是被烛龙操控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还要加上段天，冥府变成如今的局面，全都出自他们二人的手笔。”
　　尹无心轻叹一声：“有时我甚至觉得，恐怕六百年前那场纷争都是这二人刻意为之，否则隐修数千年的昆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招惹咱们？”
　　他突然抛出这种阴谋论观点，弄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只能问他：“你有证据吗？”
　　尹无心摇头：“没有，但有个词叫利者高疑，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烛龙和段天二人无疑是最大获利者。”
　　我没吭声，只是看着尹无心，意思是让他继续往下说。
　　他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应该清楚，烛龙是这片大陆的守护者，段天则是冥府的实际掌控人，所以你绝不能用普通人的立场去揣测他们。
　　是，他们心中有仁爱，可那是对众生的大爱，对他们而言，为了万物生灵能够生存、天道能够继续运转，你，我，包括冥府都是可以放弃的。”
　　我把话接过来：“所以你觉得，六百年前其实是段天算计了咱们？先是让咱们跟昆仑拼红眼，然后利用青鸾重感情的弱点，逼着咱们杀进冥府，他好借着重伤的由头故意让心魔出现，将冥府彻底搞乱？”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也清楚烛龙的实力，对它而言，帮段天清除心魔这件事可谓轻而易举，可它为什么迟迟没有去做？”
　　尹无心的表情看起来很淡然：“在我看来，是因为天心岛很清楚冥府的实力，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魔的出现则可以将冥府搅乱，让天心岛认为自已有了可趁之机，可以着手谋划入主中原了。
　　所以你会看到，这六百年来鬼族越发不安分，天心岛也蠢蠢欲动，先是向几个大陆派出卓逸这样的执事，又派幻姬出面，撮合跟冥府第七殿之间的合作，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以为是意外，实际早就在段天和烛龙的计划之中。
　　就像今天，他们彻底铲除了鬼族，顺便挑起了冥府和天心岛之间的矛盾，等到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到时段天再现身，既能完成清理冥府的目的，又能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心魔身上，两全其美。”
　　被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阴谋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还没等我吭声，心魔又开始叭叭上了：“看见没有？我就说这帮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尹无心，你手底下现在有多少人？这样，你现在就回去组织人手，咱们直接去毛子的地盘上混，不比留在这儿受窝囊气强多了？”
　　没人搭理它。
　　仔细品了品尹无心的话，接着我说出了心里的疑问：“那你觉得，他们对我的态度是什么？是把我当工具，用完之后除掉，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尹无心打断了：“不会，哪怕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烛龙也不可能动你，否则它就不会把鬼族那只大军的掌控权交给你了。
　　据我猜测，等一切都结束后，他很可能会让你成为自已的打手，毕竟西边有个死神，欧洲还有个撒旦，当冥府实力被削弱后，你手里那只大军就成为震慑他们的筹码了。”
　　“要真这样，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
　　我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所以你来鬼门关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可能吧，其实我现在也很迷茫，而且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找个人说说心里多少能痛快点。”
　　话说完，尹无心回身朝山阴城那边望去。
　　俩人谁都没吭声，我一直在回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至于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就这样站了十几分钟，直到一阵淡淡的鬼气飘来。
　　一个阴魂出现在我俩面前，它扫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尹无心身上，小心翼翼的问：“您……您是尹先生？”
　　尹无心微微点头。
　　“老天爷啊，我们天天盼、夜夜盼，终于把您老人家给盼回来了！”
　　那阴魂就跟见到自已亲爹似的，跪在尹无心面前捂着脸哇哇哭：“您等着，我这就回城里喊他们过来迎接您，您一定要等着我！”
　　它嚎完这嗓子，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溜烟儿朝山阴城方向跑去。
　　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结果它这一通操作都给我整乐了：“行啊尹无心，你在山阴城里的威望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第1490章 齐聚翠云楼
　　“不重要了，等事情结束后，它们能活下来几个都是未知数。”
　　尹无心抬头朝山阴城方向示意：“不等它了，我们走吧。”
　　“嗯，翠云楼见。”
　　这回俩人谁也没再墨迹，直接用法术往山阴城那边赶。
　　这一路上，我感觉山阴城似乎已经恢复从前的气象了，城里的鬼魂渐渐多了起来，街边鬼市虽说没那么密集，但也好歹恢复了从前一半的规模。
　　甚至走到翠云楼，我发现这座城里最大的青楼竟然重新开业了。
　　虽说大门口迎客的不是刘翠云，但显然这位少妇年纪的老鸨子也是个修炼过的鬼魂，整不好依然是尹无心手底下密探之类的。
　　跟刘翠云一样，这老鸨子也挺有眼力见，我刚出现在翠云楼门口她就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客官，我怎么看您有点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山阴城吧？”
　　看我没接话，老鸨子整个人凑上来：“我这翠云楼是城内最大的客栈，您进来歇歇脚、喝杯茶，再去办事儿如何啊？”
　　这时候尹无心出现了。
　　他在老鸨子面前现出身形：“退下，这是我的客人。”
　　“尹先生。”
　　老鸨子立刻收起那副谄媚的表情，恭恭敬敬的低头向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仨字儿似乎被身边人听见了。
　　周围立刻传来一阵阵惊呼：“尹先生？”
　　“是尹先生，快过来，尹先生回山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