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来到那儿子观察病房,我看了看,病房里就他一个人,就进去把门关上,然后靠在门上不让人打开,胖子就朝他走过去。
她儿子其实非常识时务,看到胖子和我进来,他没有发飙,而是默默地朝墙边退去。
他知道胖子的厉害。
胖子把他逼到墙角,就问他:“捅死过人吗?”
他非常紧张,脸色惨白,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像瑞士军刀一样的小刀,把刀刃翻出来,递给他:“来,帮个忙,捅死我。”
那儿子一脸懵逼,胖子拉过他的手,把刀放到他手里:“来啊,捅我。”说着胖子还把身子转了过去。
那儿子拿着刀,不知道我们想干吗,忽然他绕过胖子,朝我冲了过来。
我本来想直接肘击他,但胖子根本没让他得手,一把揪住他的后脖子就把他拖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血红,我觉得很麻烦,这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完全是由怒气驱动的,没有理性。
胖子还想继续逼他,我知道胖子是想瓦解他的愤怒基础,让他知道有些人是无法被伤害的,但其实这样也很难真正阻止他伤害他妈妈,因为这种人可能会害怕任何人,但永远不会怕他妈。于是我拦住了胖子,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能很好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
胖子看着我,问我干吗,我说道:“他妈妈是不是叫李兰兰?”
胖子点头。
我又说道:“把李兰兰训练成散打金虎的段位,需要多少时间?”
胖子愣了一下,看着我,忽然露出了一种有意思的表情,笑了起来。
“摔跤吧妈妈?”他问我道。
我点头。
第113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4)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胖子开始觉得这个想法有点问题,或者说,非常不智慧。
我的想法很简单:儿子经常打妈妈,是因为打妈妈是不会受到惩罚的。他殴打任何一个外人,都会受到反击,唯独妈妈不会反击。
这说明这个儿子本心是非常怯懦的,只要不把他逼到发疯,他会一直是个怯懦的人,并且害怕受到惩罚。这种人在家中,很有可能是不把母亲当成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来看待的。
但如果母亲反击呢?当儿子拿起烟灰缸砸她头的时候,她用手格挡,并且一个顶心膝,把儿子从窗户顶到院子里,那么我相信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
但把五十几岁的母亲训练成一个散打高手,有没有可能?如果母亲有极大的信念,想要训练自己去殴打儿子,那的确是有可能的。但眼下这个母亲,我觉得是不太可能的,就算被打成这样,她也一直在维护儿子。
我看过不少这样的母亲,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办法来处理这种情况。
胖子一边炒着最后一个菜,一边和我说:“试试嘛,说不定是个练武的奇才。”
我挠挠头,叹口气,我就是黑瞎子半路训练出来的,我知道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练到我这个程度有多苦。
这个年纪真的需要极强的信念才可以,虽然在回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主意特别靠谱,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那还是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让他捅你?”我嘲笑他:“这是什么破烂老片里的桥段。”
胖子把最后一个菜放下,示意我去拿啤酒。我放下筷子,去边上的冰箱里拿出啤酒来,又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头发已经非常长了,感觉眼睛都看不见了。我把啤酒丢给他,一边想着我们头发都长了,得去理发了;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当时是不是不接卖地这茬就没这个事了?
三个人继续吃饭,胖子继续说道:“我让他捅我的意思是,他只要捅我,我就立刻报警。他这算是故意伤害,我不接受和解,他能判个三年。你放心,牢里的教育绝对比我们好,出来还有联络员每周联系。”
“他不会捅你的。”我说道,“否则他这种性格的人早就进去了。”
闷油瓶打开啤酒,我们三个人惯例碰了一下啤酒瓶,然后各自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去掉了暑意,感觉连外面的蝉鸣都清凉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一共喝了30瓶啤酒,最后胖子带着醉意去外面撒尿,我在边上倒垃圾,然后他忽然对我说道:“把那块地买了吧!”
我打了一个嗝,看向他:“怎么说?”
“让他儿子去开KTV吧,用我们的钱去开KTV。”胖子说道:“至少让他妈这一年可以消停一点。”
“我们三个可是当地一霸。”我说道:“我们还对付不了一个不孝子?”
“对付不了吧。”胖子说道:“我和你那么熟了,我连你都对付不了。”
他抖了抖,收家伙,然后转身进门:“下个季度你来炒菜,胖爷我要当悠闲的店草。”
我叹口气,闷油瓶出来,他要去巡山夜跑了,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跟他一起。
“走。”我说道。
在热气中,我跟在他后面,往山里走去。
第114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5)
山上一点儿风都没有,特别热。很快,我的汗几乎都能从手指尖滴下来,刚才的那点微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并且变成了一种因为太热而产生的热熏。
我们两个人来到山顶树少的地方,风终于吹到了我们脸上,有了一丝凉意。下面几个村庄的灯光很有味道,我眺望着,心情很平静。
福建的村子都是十分富裕的,路灯很多,看着很好看。远处还有一些特殊的种植园,到了晚上要用一种灯照着,形成了一片一片的灯带,一望无际。
周围并没有蚊子,按照传统经验,在这种地方我们肯定能被蚊子抬走,但也许因为闷油瓶在这里,四周的蟋蟀都不叫了。
他直接拧断旁边的一根灌木树枝,那种植物似乎含水量非常高,捏着枝丫就有水滴下来,他抬头让水落进嘴里。
我也有样学样,他按住我的手,摇摇头:“有毒。”
然后他用手电照了一下,我才发现我搞的那根树枝和他拿的不是一个种类。
他递给我一根他拿的那种灌木枝,我学着他的样子喝下去,那水有一股血的味道,但还算好喝。
“每天巡山,有什么好玩的?”我随口问他。虽然我知道这问题很蠢,他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不回答,有百分之四的可能性用两三个字打发掉,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给我一个有信息量的答复。
他看了看我,没有回答,但看向了一个没有路的方向,似乎那里有我要的答案。
我也看着那个方向,等他反应,他忽然朝那个方向走去。
哦,今天居然想分享什么景点给我吗?月亮从胖子的胳肢窝里出来了?我心说。
我跟着他走,他直接走进一边没有路的林子里。我跟进去才发现并不是没有路,他早就踩出了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行的土路。我们一路往里,一会儿手脚并用爬坡,一会儿往下走,最后到底是下坡还是上坡我都搞不清了,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大概半人高的洞口前。
我看着那洞口,目瞪口呆,这破烂后山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洞,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浑身是汗,都流汤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吗,他直接往那个洞里走去。
我看着他,心说这是小坟书分享的景点吧,我草。然后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面一下子阴凉下来。
洞里面竟然有人住,是三四个流浪汉,大概都是六十多岁,地上全是生活用品。他们显然认识他,都见怪不怪。
我和流浪汉面面相觑,闷油瓶没有停留,继续带着我往洞的深处走。我尴尬地和流浪汉打招呼,缓解气氛,心说别人喂流浪猫,你他妈在这里喂流浪汉吗?果然是张家族长,牛了大逼。都说喜欢小动物的男人一定很有爱心,他妈的六十多岁的流浪汉算动物吗?
洞里更深的地方很窄,但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出口,我俩走出去,外面竟然是一个三十来米高的悬崖,而且悬崖上竟然还有一条很窄的小路,大概只能容纳一个脚掌,其实就是岩石上凿出来的一条边边而已。
这是一条非常老的山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建的,估计当年只有采药人走。
他开始顺着这条贴着悬崖的山壁小路继续往前走,这会通向哪里呢?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呢?我开始好奇起来,看来巡山还是有必要的,这生活了数代人的大山里,隐藏着好多奥秘啊!
第115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6)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的酒彻底醒了,而且身上还生出了过度运动之后的欣快感。
这条路普通人是走不了的,太窄了。当年一定是采药人或者是猎户走的,普通人极有可能走到中间就掉下去了。
路并没有尽头,但我们还是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建在悬崖上的小小建筑。说是建筑,其实就是一个像小神龛一样的东西,修建的时候往山体里砸进去一个方形的空间,大概有半人高。
里面本来应该有一个什么雕像的,但现在已经完全损毁,看不出是什么了。在这个凹陷的四周还有一些摩崖石刻,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这种遗迹在杭州特别多,良渚附近的山里到处都能看到。
闷油瓶停下来不走了,我们两个坐到那个神龛里面——外面太窄了,完全蹲不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在石头是冰凉的,靠着很舒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刚才自己竟然睡着了。我往外看去,山中起了大雾。
闷油瓶似乎早就出去了,站在外面。我看了看手表,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手表好像是停了。
我也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回到山路上,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在雾气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条铁轨。
那条铁轨完全平行于山路,下面是凌空的。这里是30多米高的悬崖,它就像漂浮在半空一样。
而这个神龛看上去就像火车的一个站点一样,我们两个人站在山路上,犹如在等火车的旅客。
我正在疑惑,铁轨忽然震动了起来,接着,从远方的雾气中,一个火车头灯缓缓地出现,接着就听到了火车靠近的声音。
我完全愣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火车头灯靠近。不,那不止是一个火车头,而是一整辆火车正缓缓地、用进站的速度,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
火车停下来的瞬间,雾气也涌动起来,那是一辆绿皮火车,是我小时候去上海坐过的那种。车厢的门开了,里面有一个乘务员正推着门看着我们。
“山外婆站到了啊。”他似乎是冲着车厢里叫了两声,但目光还是停留在我们身上。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乘务员不是人。
这东西一定是一个山魈,因为他的五官比例是不对的。
没有人下车,乘务员这才把位置让开,闷油瓶跳上火车,回头看着我,让我也上车。
我还想继续思考,但发现此刻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开心了起来,也跟着他跳上了火车。
乘务员看了看那个神龛和损毁的神像,说了一句:“这个山外婆的神龛,你们要是住在附近,和老百姓说一说,修一修。山外婆保佑这里那么多年了,最后住的地方变成这样,不成样子,不要寒了神仙的心哦。”
说着就看向我,我点点头,似懂非懂,也再次看向那个神龛,就看到神龛周围的摩崖石刻上,有一个“光绪”样的词,应该是光绪年间刻的,在那个字上,坐着一个小老太太,大概有拇指大小,正在对我们笑。闷油瓶和她点头示意后,火车就开了,神龛快速向后退去,我也就没看清老太太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就是山外婆吗?”我问闷油瓶。
他点点头,说:“是的,她经常来光顾我们,喜欢点鸡汤喝。”然后他顿了顿:“我有给她会员价。”
哦。
我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浓雾,火车不知道要开往哪里,但我知道,我应该是在做梦。一是我刚听说我的私域群里有一个神仙,二是闷油瓶忽然说了一些业务问题,平日里他只会给别人指二维码的位置。
做个好梦吧,我心说,好久没有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