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前车之鉴和林川爸爸的话相辅相成,就是最好的抑制剂。
可她还是做不到丝毫不在意,更没有办法接受林川有关于她跟另一个人是暧昧关系的定论。
这让她感到生气,更觉得羞耻。
家里奇异地竟然灯火通明。
餐客厅的门后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丁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穿过黑漆漆的楼道,推开餐客厅的门,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原本靠墙摆放的方桌,此时已经挪到了中间,围坐着的除了丁建华三人,还多了个男人。
他背对着门,头发梳得整齐,熨过的短袖衬衫,显得人很是精神。腿边放着个行李箱,拉杆上挂着个粉色的礼品袋。
丁遥原本很烂的心情变得更烂。
那男人回过头来,露出和煦的笑意,就如同多年前把她的窘迫高调宣扬时一样。
“遥遥回来了啊。”
5.
丁遥自认为自己的生活不算好也不算顶差劲。
抛开父母奶奶的事儿不谈,叔婶对她已经算不错了,给饭吃也给钱,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关心、在意又或者是......爱。这些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丁遥认清楚这一点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一个打杂小工。
做好份内的事,用劳动换取工钱。
丁滔也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的。
唯一例外的是丁海。
从那次目睹了她被打后,他就洗心革面了,不再追求虚荣,每天好好学习。
出于愧疚,他对丁遥非常好,好到丁滔这个弟弟都会嫉妒。
可偏偏丁遥最不想要的也是他的好。
即便年幼时她还不懂太多形容,那也不妨碍她分辨出那种好意里的特殊。
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势,并不像是对着妹妹,更像是对着一只宠物的施舍。
刚去小学,丁遥因为头发很丑,被人嘲笑过。丁海坚持送她上学,偶然撞见过一次后就找上了班主任,将她的家庭情况和盘托出,并要求班主任对她多多照顾,最好是讲给大家听,让他们都知道。
那就是丁遥自卑的开始。
可丁海不觉得,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哥哥,甚至会跟朋友说,如果不是自己,丁遥会过不下去云云。
丁海依旧是虚荣的,只不过以前炫耀的是物质,如今炫耀的是善良。
后来他长大了,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每回跟家里联系还都会问到丁遥,逢年过节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会特地让丁滔跟丁遥学习。
丁滔本来就讨厌丁遥,被他这么无意识地反复提醒,就更加讨厌她了。
中考时,丁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成绩,一直到录取结果尘埃落定。
那时丁海也在家里,他亲自去学校拿的通知书。
一直到拆开,他都是笑意盈盈的,安慰丁遥今年二中分数线高,就算考不上也是正常的。
当看清楚上面的字以后,丁遥从他的脸上读到了很多情绪。
错愕、惊讶、不解、恼怒、生气......独独没有高兴。
看呐,这善意多么虚伪。
他们对弱者施以援手,却只想看到弱者更弱。
一旦被人爬到头上去,他们便开始惶恐、开始恼怒、开始觉得上当受骗。
可从没有人发出过求救的信号,他们不知道有些人宁可一辈子挣扎浮沉,也不想被当成个逗弄衬托的玩意儿。
6.
丁遥刚打开房门,就见到里面站着的丁海和丁滔。
“你怎么才来?”丁滔见到她就是一副嫌弃的表情,手里捏着把扇子,用力挥着,似乎在宣泄不满。
“怎么说话的?”丁海呵斥道。
他在楼上洗过澡了,考虑到丁遥是女孩子,没穿睡衣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过来。
丁遥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么一出,穿的也是长袖长裤。
她不想看他表演教育弟弟,弯腰将洗澡篮子放在墙角,淡淡地问:“有事吗?”
“房间会不会太热?”丁海长了张笑脸,笑起来五官有些拥挤,“我给你装个空调吧。”
“哥!”
丁遥:“不用。”
反正她也住不长了。
更何况丁海才刚工作不久,都没给父母弟弟花上什么钱,哪有给她置办大件的道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过是客气客气。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丁海没有问原因,而是从身后拎起那个粉色的礼品袋,递过来:“明天是你生日,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这是哥给你的礼物。”
丁遥站着没动。
丁滔又阴阳怪气起来:“你干嘛呢?我哥可是专门回来给你过生日的,你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丁滔!”丁海板起脸来,“你怎么说话的,丁遥是你叫的吗?叫姐姐。”
“你管她干嘛?她就是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都不理你的!”丁滔很是不忿。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跟丁海才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他每次都只顾着丁遥,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亲弟弟。
丁遥丁遥丁遥,一直都是丁遥。
丁遥成绩好,丁遥懂事,丁遥能干......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个女的?
还是个没爹没妈的女的。
奶奶说了,丁遥命硬,这种女的嫁人都讲不到好人家里的,以后就算被打了被骂了,还要找他们这帮弟兄出头。
丁滔想,到时候他肯定不会管的,让她被打死算了。
谁让她处处让他出丑的?
她活该。
他畅想着以后丁遥的凄惨遭遇,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丁海将脸一沉,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丁滔才不想在这里呆呢,冷哼一声,走了。
丁遥仍旧站在门边,对这种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的表演感到腻烦。
假如真的想教好丁滔,丁海大可以管教,可是他没有。他总是色厉内荏地说两句,之后再也不提,然后再循环往复。
他一直很享受这个做好人的过程,并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拯救者,从这份自以为的“拯救”里获得满足。
对此,丁遥有更贴切的形容——变态。
“我不清楚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想当然地买了些东西。”丁海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将袋子放在桌上,轻声道,“生日快乐。”
丁遥说:“我不需要。”
丁海:“别这样,我是你哥哥,别跟我客气......”
“我没跟你客气,我不需要。”丁遥重复道。
丁海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半天,叹一口气:“遥遥,女孩子家的,不要总这么强硬。”
“你走吧,我要看书了。”丁遥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儿。
丁海只得站起来,刚走到门外,丁遥便出声让他等等。
她拎起书桌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东西拿走。”她说,“不要再花这些没用的钱。”
丁海前一秒还有些失落,听到后半句又笑起来:“没有没有,我不是乱花钱,我心里有数的。”
丁遥懒得说话,想关门。
“或者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哥马上就去给你买。”丁海伸脚挡住门,急切地说。
“丁海。”丁遥握着门把手,略提高音量,“我不是在跟你演兄妹情深。我从来没有当过你是我的哥哥,你也不用装成拿我当妹妹。既然你这么好心,非要给我送生日礼物,那你听好了,我想要的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想要我爸爸活过来,想要我妈妈没被你们赶走。”
丁海愣了,这是丁遥头一回如此直白地说这种话。这让他对这个软弱的妹妹生出了陌生。
丁遥忽然爆发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不想再装了。
高考近在咫尺,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考走,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忍着了。
她反问:“怎么,做不到是吗?”
丁海默了默,道:“大伯的事不是我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了?”丁遥冷笑。
“没人说是你的错。”这话丁海自己都觉得心虚。
奶奶是怎么对她的,自己父母又是怎么暗地里让他远离这个丧门星的,他比谁都清楚。
丁遥不想跟他继续争辩,她说:“你实在想做好人好事也可以,明天,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不要让我宰鸭子,不要让我拔鸭毛,不要把货堆在院子里等我来码。我只想一个人!”
一个人,过一个只有徐悦婉的生日。
23.恨不得
1.
一整天,刘东心里都忐忑着。
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薛问均为什么早上会出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