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着,突如其来的事情让那句生日快乐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8.
丁遥直接坐的去医院的公交车。
轻车熟路地直奔肿瘤科,还没来得及问护士,就碰见打水回来的丁海。
“遥遥。”他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想当然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丁遥蹙眉:“你什么意思?”
“你啊,总是嘴硬,说什么不想见到我们,实际上呢,比谁都珍惜这个家。”丁海像是掌握了什么关键性证据,悠然道,“不然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过来。”
丁遥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差点骂脏话。
她为什么火急火燎?
因为她以为人要死了!
结果呢,这只是他用来证明,她心里有他们的一个感性实验。
“你别担心。奶奶是有点不舒服。”丁海道,“医生看过也打了针,已经好多了,不出意外下午就能出院了。”
丁遥长吸一口气,生生压住骂脏话的冲动,转身就要走。
“诶,你别走,来都来了。去见见奶奶吧,你不是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吗?”
丁海语气越和煦,丁遥就越窝火。
她忍无可忍:“你怎么想的?她想见到我?她恨不得我去死!”
丁海一愣,“你,你是不是还记恨着小时候的事情?是,奶奶是脾气不好,但她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她就是好心办坏事,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你,才......”
“教育?”丁遥冷笑,“那她‘教育’我的时候,你躲什么?你怕什么?你怎么不让她也好心办坏事,教育教育你?”
丁海用那套万能公式,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小,你不懂大人的苦心。来,跟我过去,奶奶是想着你的。”
“丁海。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根据你的设想往美满大结局去走的。你在社会上没办法改变任何人,所以就想着在我身上找存在感是吗?”丁遥抱着手,冷冷道,“你把我诓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等我挨骂挨打之后,你再跳出来动动嘴皮子安慰我?显示自己道德高尚?”
“我不跟你争辩这些,等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的。”他面带微笑。
那笑容让丁遥恶心。
她冷笑:“好啊,那就去啊。去看看你是怎么为我好的。”
9.
丁奶奶正在睡着,叔叔婶婶都在床边坐着玩手机,短视频外放得震耳欲聋。
丁遥停在门口,任丁海过去将奶奶摇醒。
“奶奶,你看谁来了。”
丁奶奶掀起沉重的眼皮,往门外看,只一秒就破口大骂:“滚!快滚!谁让这臭撇役来的!”
她操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往门外摔。
“滚啊!谁叫她来克我的,谁叫的?你快滚,别让我看到你!害死我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你个臭撇役。你怎么不死呐,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啊!”
丁建华夫妻俩连忙拦住她,一边的丁海已然僵住了。
丁遥抱着手,面带嘲讽地望向他,很快转身。
“遥遥。”丁海追了出来,“奶奶是病糊涂了......”
“你开心吗?丁海。”
他愣住了。
丁遥站在凉飕飕的走廊,苍白瘦弱得像株枯败的草。
她抬起头,一脸漠然,平静道:“你毁掉了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十八岁生日。”
24.碰钉子
1.
丁遥在路边招手拦下了辆出租车。
反正心情已经被毁了,还不如用这难得的假期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拉开车门道:“去南巢中学。”
“哪儿?”师傅没听清。
“南巢中学。”
“六十。”
“......”
半小时后,丁遥坐在公交车上,抬起脸感受着空调直下的凉风。
不就是时间吗,她最多了。
前后转了三趟车,南巢一中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
校门口停满了车,有送饭的,有接孩子的,挤挤攘攘很是热闹。
丁遥在路边买了个饭团,捂住校服上余江一中的字样,跟在一群拎着饭的学生后面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南巢一中圈水而建,教学楼之后就是一道跃水桥,修得跟马路似的。
公告栏上一整面展示着学校里的先进学生,丁遥不自觉停下脚步,意图在那堆照片里找到熟悉的面孔。
她想,既然轨迹这么相似,万一这个世界的薛问均搬到南巢了呢?
然而却是徒劳。
不仅没有薛问均,连薛问均提到的几个南巢本地人:刘东、查勇亮、赵晓霜,也通通不在。
丁遥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这些人明明是薛问均高中之后才认识的,就算是十年前的蝴蝶效应也不至于把这些人全部影响了吧。
不过特级教师那栏倒是有杨文龙。
她松了口气,还好,不算是一无所获。
找了个面善的女生问到了高二老师办公室。到了地方敲开门,里面只有个男老师,踩在凳子抬手调着空调叶片,见她探头,问道:“你有什么事?”
丁遥抱着书包,恭恭敬敬地叫人:“老师好,我找杨老师。”
“哪个杨老师?教什么的?”
她一愣,语气迟疑:“实......实验班吧......教物理的。”
男老师疑惑地“嗯”了声,低头道:“实验班物理老师是我啊。”
丁遥呆住了,他就是杨文龙?
别扯吧,他顶多就三十出头,怎么可能跟薛问均爸爸是发小,而且他这脸跟外头的照片也对不上啊。
“我......我找的应该不是您吧。”
男老师从凳子上下来,点点头:“那确实,我也不姓杨。”
“……我找的是杨文龙杨老师。”
“啊,你说杨老师啊。”男老师做恍然大悟状。
丁遥连连点头。
“可是。”他顿了顿,“杨老师已经退休了呀。”
2.
丁遥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脚步虚浮得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将她包裹着,耳边却仍清晰地浮现着男老师的话。
“杨老师年初就退啦,回家带孙子享福去了。”
“那您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吗?”
“他儿子那儿吧,具体哪儿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一家全都过去了。你找他做什么呀?”
“我......我爸是杨老师以前的学生,就托我给他带声好。”
“啊呀,那还挺巧,杨老师那是桃李满天下啦。我以前也是他学生呢。不知道你爸爸是哪一届的啊?没准,我还听过他名字呢......”
到目前为止,薛问均提到的所有人,不管是十年前就认识的,还是十年后的现在才熟悉的,通通没了下落。
就好像有一只黑手,把火车推离了原本的轨道。它生硬地斩断了所有的线索,为了把这场侦探游戏的难度等级上调,连基本的逻辑都不管不顾,简单粗暴地将原因归于十年前薛问均家的搬离。
这不科学!
丁遥恍惚地出了教学楼,快到校门口忽然转身,再次往那间办公室奔去。
“老师。”她猛地推开门,额头满是汗水,看向吓了一跳的男老师,“您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你说。”
“能不能帮我给杨老师打个电话?”
3.
人上了年纪之后,精气神都远不如以前了。
杨文龙对着镜子发现有冒出了一茬儿白头发,叫来妻子帮忙。
他坐在阳台,脖子上套着个围兜,妻子站在他身后,将塑料碗里混合好的药水涂在他的头发上。动作轻柔,叫人昏昏欲睡。
手机铃声忽而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杨文龙打了个激灵,头皮一下子触到冰凉的焗油膏,“嘶”了声。
“别乱动。不然涂到脸上洗不掉,漆黑一块,看你怎么出去见人。”妻子喝道。
“你能不能先等等,我接个电话。”他低声下气地打着商量,得到许可才接起来。
“喂,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