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其中有容贵妃的手笔。
她多年前对萧子善和萧子慕的生母柔妃下手,将她送下黄泉,稳居贵妃之位。多年之后,她容不下柔妃的一双儿女,恐怕要对兄妹两人下手了。
萧跃安揉了揉眉头,忽然想起柔妃下葬时,他身着缟素,脊背挺得很直,牵着萧子善的手,漠然地看着容贵妃假惺惺地宽慰父皇。
柔妃曾是最得宠的妃子,萧子慕性情温良,最有望成为太子;可他现在除了一身骂名,什么也没了。
“本王得空去问下皇姐,”萧跃安叹了口气,冲四人摆了摆手,“本王乏了,先退下吧。”
四人离开鹤羽殿。
江羡年说从咕噜庄带了礼物给洛雪烟,兴冲冲地拉着她回到两人的居所,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交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洛雪烟掂了掂盒子的重量,感觉里面的东西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
“你打开看看,”江羡年卖起关子,“我敢保证,你看到绝对会尖叫起来。”
“是吓人的东西吗?”江羡年说得洛雪烟心里没底,盖子打开一点点又合了回去。
“哎呀,都说了是礼物,怎么可能吓人?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江羡年怂恿洛雪烟开盒子。
“真的不吓人?”洛雪烟又问了一遍。
“我原来在因因心里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吗?伤心了。”江羡年故作难过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还吸了下鼻子,做足全套戏。
“我开还不行吗?让我看看我们阿年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洛雪烟一把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她激动地尖叫起来。
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咕噜兽!
“啊啊啊!咕噜兽!”洛雪烟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捧出咕噜兽,怕惊动它,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屏息和咕噜兽大眼对小眼,激动得手都在抖。
“不是真的咕噜兽啦,因因你不用那么紧张,”江羡年拍了拍洛雪烟僵硬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这是咕噜兽的毛做的假咕噜兽,不是活的。”
“假的?”洛雪烟抖了抖,看到假咕噜兽像果冻一样前摇后晃,耳边自动放起来“duang”的音效。
“因因不是很想见见咕噜兽嘛,我就拜托咕噜兽们照着最可爱的那只捏了个小咕噜兽带回来啦。喜欢吗?”
“我可太喜欢了!阿年!我的亲亲阿年!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洛雪烟高兴到语无伦次,对小咕噜兽爱不释手。
那云一般的触感搞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嘿嘿,别客气。”江羡年被洛雪烟说得不太好意思,看着她笑,也跟着高兴。
“我也带了礼物给你!在包里放着。我现在拿给你!”洛雪烟轻轻放下小咕噜兽,从袋子里找出一套华美的苗疆银饰,
拿在手里丁零当啷一阵响。
“这是……?”江羡年接过银饰,听着铃铛声,感觉很奇妙。
“还有,”洛雪烟翻出一套苗疆女子的传统服饰,“正好搭一套,买回来给你添衣柜。”
“啊啊啊!因因!我的亲亲因因!”
江寒栖在屋外听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眉头紧蹙,视线一晃,看到今安在,和他对上了视线。
今安在有些发毛:“江兄,我没带礼物……”
“……谁要你送礼物了?”
第80章 查香 钟声悠悠,烟火承……
钟声悠悠,烟火承载众生所愿自明黄黄的院墙后面升起,参天古木向阳而生。
香客接踵而至,拈一把香,拜各路佛,求心中愿。
雕花风门将寺院深处的某间屋子与外界隔离开来,单独辟出一块寂静地,不闻俗语,但听经文。
袅袅香烟自形制如莲的铜香炉腾空,凝成一缕朦胧的烟,淡雅香气渐渐散开。
木桌之上,三枚铜钱置于龟甲旁,铜钱表面的字体有轻微磨损。
狼毫笔下压着一张载着卦象的白纸,修长食指缓缓拂过卦象,停在记录变卦那一列的最后一行,点了点代表“少阳”的标记。
听到麻雀的叫声,白玉狐耳坠晃了晃,方净善起身,行至窗边,看了眼摆在边上的一碗清水。
水里供着一丛水仙,花苞已经吐出,瓣还未张。
他推开窗,拿出装着芥子袋,捏了一小撮谷子,洒在窗前的雪地上。很快,一群麻雀降落雪里,叽叽喳喳地吃着冬日难得的谷子大餐。
方净善撒完谷子,眉眼含笑地盯着麻雀聚食。
麻雀量多,谷子根本不够吃,圆滚滚的麻球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不甘心地在茫茫雪地里觅着可能漏掉的谷子。
“今日只有这么多了,明日再来吧,”方净善全当麻雀能听懂人话,单手撑脸,另一只手伸出去摆了摆,像是在送客,“我的客人马上就要来了。”
方净善关上窗,返回木桌,将狼毫笔放到仙鹤腾云鎏金笔架上,随手将白纸丢进烧着炭的火盆里。
纸沾火星即着,迅速扭曲变形,火焰囫囵吞吃卦象,指向某种可能的占卜结果就这样化为灰烬,和摸不着的焚香融为一体。
方净善清洗茶具,烧了一壶水,沏了两杯茶水,自己留了一杯,给桌子对面放了一杯。他刚备好茶水,门就被敲响了。
“高人可在?”
方净善推开门,看到相貌平平的女子立在门外,身上穿着宫女的统一着装。
他笑眯眯地将女子迎入屋内,招呼她在桌前坐下,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天冷,姑娘喝杯热茶暖下身子。”
女子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味四溢,口齿萦香。她感受了一下残留的茶香,赞叹道:“天目山茶,上品。”
“姑娘喜欢就好,”方净善看了眼和平凡面孔相差甚远的纤纤玉手,接着问道,“之前的事有着落了吗?”
“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道谢,托高人的福,兄长已经平安归来,”女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递到方净善跟前,“里面有三根金条,望您笑纳。”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客气。”方净善将金条推了回去。
“这怎么行?您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若不是您,兄长恐怕,”女子忽然噤了声,像是后怕一般地压了压嘴角,又摸出一个袋子,挂上礼貌的微笑,恭敬地用双手将两个袋子一起献给方净善,“还请高人不要嫌弃,务必收下。”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钱财于在下身外之物,留下即是累赘。”方净善避开金条,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女子碰壁,讪讪地收回金条,看着方净善续茶,面露难色。
“姑娘可是又有烦心事了?但说无妨。”方净善劝着她开口。
“这,”女子看了他一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再讨一些仙草。”
“上次的仙草都吃完了?”方净善一愣,闻了闻女子身上的香气,眼底游过一抹惊喜。
“吃完了,但,”女子难为情地垂下眼眸,圈住茶杯,扣紧了边缘,“我还有心愿未了。”
对面的人没接上话,女子鼓起勇气抬起头,向方净善请求道:“不知高人可否……”
檀木长盒跃入眼中,她怔怔地顺着宛如白玉的手向上看去,望见方净善露出笑容,眸光耀耀,含有若有若无的悲悯,柔声道:“拿去吧,这是所有的仙草,足够姑娘实现愿望了。”
“我、我不能白要。”
“仙草与姑娘有缘,”方净善看着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收回手,“在下不过是个搭线之人,要不得报酬。”
“可……”
“姑娘就安心收下吧。”
女子喝完一杯茶,和方净善道别。
方净善送她到门口,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慢走。”
他看着女子端庄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补上没有说出口的四个字。
公主殿下。
方净善回到屋内,站在女子坐过的地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看向窗边的那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自言自语道:“快要熟了。”
萧跃安移步昭阳宫,找萧子善询问异香之事。
“皇弟寻我何事?”萧子善问道。
萧跃安盯着萧子善看了会,语气疏离:“你不是皇姐。”
萧子善愣了下,随即笑了笑:“皇弟说笑了。”
“皇姐又偷跑出宫了?”萧跃安不依不饶。
萧子善的笑容僵在脸上,蹙眉咳嗽了两下,避开萧跃安的视线,看向鞋子,沉默不语。
“不用装了,本王知道你不是皇姐。”萧子善不会叫他“皇弟”
萧跃安说完,“萧子善”惶恐地起身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求情道:“王爷恕罪,是公主让奴婢扮成她……”
“起来吧,本王不怪你。”萧跃安见怪不怪。
萧子善以前就爱偷跑出宫。
她不知跟谁学了易容术,经常化身采买的宫女溜出宫,痛痛快快地玩上大半天,让宫女留在宫中应付来访之人。
萧子善的易容术愈发精湛,但他和萧子慕就是能一眼辨出真假。
两人有时来寻她会在宫殿门口相遇,一起进去,发现人又跑了,无奈地对视一眼,齐齐叹气,守在昭阳宫蹲她,等人在外面疯完回来再一顿数落。
萧子善左耳进右耳出,掏出一堆新鲜的小玩意往他两手里一塞,借口说是出宫是为了给他们买东西,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谴责他们的不体贴。
他拿皇姐没辙,萧子慕也拿妹妹没辙,每次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萧跃安偶尔会觉得萧子善不应该出生在皇宫。
她喜欢自由,喜欢民间,公主的身份却像一道枷锁绑住了她,让她这辈子都无法真正逃离皇宫。
“谢、谢王爷。”露馅的宫女一头冷汗,手抖得不像样子,退到一旁,不敢正眼看萧跃安。
她入宫不久,未曾听说萧跃安的脾性,不了解他的处事风格,怕受到责罚,惴惴不安。
“皇姐去哪了?”
“奴婢不知,公主只说要出去片刻。”
“什么时候回来?”
“这…奴婢也不知。”
“罢了。皇姐的贴身宫女是谁?”
“是、是奴婢。”一个宫女从旁边站出来,同样是一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