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对萧跃安视如己出,她和萧子慕有的,萧跃安也会有。他们三个同父异母,却亲如手足。
可母妃再公平,也无法将皇帝的爱匀出一点给这个出身卑微的孩子。
萧跃安从小就受萧临渊冷落。自他有封地搬离京,萧临渊就没召他回来过,包括大年夜。
萧跃安读懂了萧子善眼里的复杂情绪,扬起笑脸转移话题:“皇姐打扮得这么好看是要去哪玩吗?”
“我要去看哥哥。”
萧跃安愣了愣,想起昨天是萧子慕禁足的最后一天。他转念想起昨天萧临渊召他下棋,话里话外在询问他想让哪个公主去煌月国和亲。
萧子慕为萧临渊不喜,萧子善这个节骨眼去探望他,很可能会被迁怒而送去和亲。
萧子善看出萧子慕的顾虑,先发制人: “我已经跟父皇说过,得了批准。”
“什么?!皇姐你明知其他公主都对和亲避之不及,你现在去无异于……”
“那就去和亲好了。若不是哥哥,我早就变成煌月国的王妃了,哪能贪这么多年的清闲日子?”
“皇兄肯定不愿让你去和亲。”
“哥哥镇边多年换民间安乐:我为何不能去和亲保一方太平?哥哥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该让他歇一歇了。”
萧跃安如鲠在喉。
萧子善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我来你这儿,是为了要那个精通栽培之术的宫女。哥哥府里的柿子树病了,得找个人医。”
萧跃安看着萧子善,半晌说不出话。他妥协地叹了口气,看向洛雪烟,说道:“跟皇姐去吧。”
洛雪烟稀里糊涂地上了萧子善的马车,随她一同前往萧子慕的住所。
炭火正旺,两个火盆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热气,暖香四溢。
洛雪烟挨着火炉,被烤得满头大汗,又往旁边去了些,挤到车厢最边缘,扯了扯毛领,用手扇风散热。
萧子善见状,笑道:“热的话可以把火盆往外推推。”
洛雪烟应了一声,俯身要去推火盆。
萧子善嘱咐道:“当心烫到。”
洛雪烟小心翼翼地端着火盆边缘把它放远了些,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她的问题吗?她怎么觉得车里这么热?
洛雪烟边给自己扇风边看了眼萧子善。
她没脱斗篷,裹得严严实实,面上不见一滴汗流,脸也是正常肤色;但随从的宫女却和她一样,汗流浃背,脸烤得像是要熟了一样。
她又低头看了看趴在萧子善脚边的橘猫,只见它化成一张猫饼,无精打采地吐着小舌头散热。
“公主不热吗?”洛雪烟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觉得温度正合适,”萧子善的目光从宫女移到洛雪烟通红的脸上,“怎么你们热成这样?是穿太多了吗?”
洛雪烟看着萧子善的大斗篷,觉得身上的宫女装寒酸极了。
“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怕冷。”萧子善自嘲道。
“哪有,公主还年轻着呢。”宫女嘴甜,趁机奉承。
“奴婢也这样认为。”洛雪烟附和着,不禁又回想起萧子善和萧跃安的对话。
据她所知,煌月国的和亲对象可是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年龄比那个昏君都大。
萧子善笑而不语。
洛雪烟手上扇风不停,鼻子里全是被高温蒸开的九和香的味道。
等等,九和香?!
她心头猛地一惊,又仔细闻了闻车里的香气。
前不久还很浓郁的异香消失了……
第88章 地眼 洛雪烟随萧子善离……
洛雪烟随萧子善离开后,江羡年和今安在讨论起死婴那条线该怎么调查。
今安在算了算容贵妃一年需要的死婴数:“十二个月,一月需要两个死婴,一年就得二十四个死婴。容贵妃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京中有流传过什么死婴的传闻吗?”
“不曾。”萧跃安摇头。他人虽不在京城,可有布庄传递信息,与容贵妃有关的传闻得以一条不落地传进耳中。
“就没有一个孕妇报官申诉过与死婴有关的案件?”江羡年感到不可思议。
萧跃安回道:“两位有所不知,在京城,死婴的交易是被默许的。”
“什么?!”江羡年和今安在异口同声。
萧跃安满脸平静:“京中流行吃死婴驻颜的说法。有需求,就有交易。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江羡年感到生理不适:“就没人管一管吗?”
萧跃安摇了摇头:“没人管,有人肯一掷千金,就有人愿出卖骨肉。金钱可以换到很多东西。”
“皇上也不管吗?”江羡年问道。
“父皇曾经管过,但牵扯到的大臣太多了,狠不下心来铲除,就,”萧跃安话留余地,顿了下才接着道,“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江羡年使劲咬了咬牙,才没让内心的愤慨吐出字来。太荒唐了!
“那容贵妃吃死婴就不是个例了。死婴这条线索能站得住脚吗?”今安在听完,觉得单靠死婴断定容贵妃用其来控制妖气有些武断,万一她也是为了驻颜呢?
萧跃安说道:“容贵妃吃死婴可不普通。因为父皇厌恶,她为讨其欢心,曾发誓说过不会靠死婴养颜,还支持打击死婴的交易。还有一点,宫中禁食死婴,食者被发现即处死。”
江羡年问道:“这么说死婴进宫并不容易?”
“对。假如容贵妃真是妖,那为了隐藏妖气每半个月就要吃掉一个死婴……”萧跃安沉思,戴着玉扳指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宫中出入并不自由,要是想每半月出去一趟,还要带着死婴进宫,着实困难。”
江羡年猜测道:“会不会是她的宫女?”
萧跃安当即反驳:“不可能。几年前有一妃子让宫女出宫买死婴回来,被人发现后被下令处死。从那之后,离宫的宫女太监回来后都要搜身,看是否偷运死婴。”
今安在问道:“就没有人能自由出入皇宫且不用搜身吗?”
“王爷,”一旁的忍冬突然开了口,“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萧跃安看向忍冬:“什么可能?”
忍冬回道:“布防妖阵的除妖师七日一进宫,没人会搜他们的身。”
“如果是除妖师所为,那容贵妃能弄到生骨花也说得通了。”今安在茅塞顿开。
萧跃安不解:“生骨花有何特别之处?”
江羡年反问:“王爷之前可曾听说生骨花?”
萧跃安道:“不曾。”
江羡年解释道:“那便是了。生骨花不能治伤病,没有滋补之效,长得丑,味道还难闻,对普通人而言简直一无是处,普通地方是买不到的。但这种花在除妖师眼里可不是无用之物,生骨花汁水入阵可令阵法的威力更强,所以一些除妖师会跟‘地眼’交易,从它们手里买来生骨花。”
萧跃安问:“地眼是妖吗?”
今安在点头:“一种特别喜欢金子的小妖怪,只攒不用。据说抓着地眼的脚抖一抖会掉很多金条。”
萧跃安忍俊不禁:“还有这种妖怪。”
江羡年笑答:“妖跟人一样,有不可爱的,也有可爱的。”
探讨过后,江羡年和今安在要来京城的地形图,推算出灵泉的所在之处。灵泉乃某地灵力发源地,地眼就住在那里。
两人拿了一堆金子,带上周俭的画像,骑马前往灵泉。
京城的灵泉在护城河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树木葱郁,杂木横插其间,马匹不易前进。两人下马步行进树林。
覆雪之路难行,江羡年打了好几个趔趄,今安在怕她摔着,伸出手:“江姑娘抓着我走吧。”
江羡年抓住厚实的手掌,被紧紧握住,不自觉地摁了下拇指下的关节处,摸到一层茧。
她低头看了眼今安在的手,感觉手如其人。
因为常受到弓弦紧绷的张力,手指匀长,但不算纤细,关节也不明显,有些许肉感,看起来很敦实。
“今安在。”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历练吗?”
“会啊,我答应过你的,说到做到。”
“那历练完之后……”江羡年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好,是问他未来的路,还是问他是否愿意继续陪着她。
可是万一他心里没有她呢?她问得这么直白会不会吓到他?
先动心的人最容易变成胆小鬼。
与两人有关的未来,她想知道,却不敢细问。
今安在看到一处无雪覆盖的圆形土地,指着那里惊喜道:“江姑娘,那里是不是灵泉?”
江羡年回神,看着土地,感到充沛的灵气从那里溢出,笃定道:“肯定是,过去放金子试试看能不能召出地眼。”
两人站到土地旁,江羡年打开包袱,把一堆金条摆在地上,念道:“黄金奉上,有事相求。”
不多时,一缕紫烟从地心冒出,直直升上天。油光发亮的绿苗破土而出,冻土被拱起,不断活动,突然,圆滚滚的小东西跳到半空,活力满满:“诶嘿,好金子眼眼来也!”
只见一个金黄的小妖扑到金条上撒欢打滚,小妖外形像一颗巨大的发芽土豆,四肢都是绿枝,头上的苗苗一晃一晃的,开出了金色的小花。
江羡年把地眼举起来,对上两颗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睛认真道:“地眼,妖界规矩,收钱办事。”
“眼眼明白,”地眼挣脱江羡年的手,跳到地上,以为又是生骨花的生意,拍拍肚子,露出一堆生骨花,叉腰道,“你要多少生骨花?不够可以预订,我三天之内送货上门。”
今安在说道:“我们不要生骨花,是想跟你打听一个客人。”
地眼犹豫了,它感觉出卖顾客情报有点不道德。
“回答几个问题,这些金条就都是你的了。”江羡年拿了两根金条,互相敲了敲,给地眼听响。
地眼头上蔫了吧唧的花瞬间支棱:“行,这单生意眼眼接了。”
有金子不要是傻地眼。
今安在被江羡年教育这么长时间,防诈骗意识有所长进,留了个心眼。他知道用黄金起誓是地眼一族最郑重的誓言,便道:“用金子起誓,不准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