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心。
“对不起。”
除了道歉,萧子慕无话可说。
第100章 弑君 炭火烘烤,意识渐……
炭火烘烤,意识渐渐轻盈,升到半空,和暖香纠缠不清。
朦胧中,萧子善步入了梦境。
梦里的她成了一枝长在宫墙边上的草木。
高墙之内,阳光不至。
她羸弱不堪,枝叶娇嫩无力,撑不起枝干,只能匍匐于地,靠着贫瘠土地中那一星半点的养分存活。
突然间,枝干被另一棵草木架起。
那是一棵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草木。
只不过那棵草木更结实、更强壮。
他托举起她,攀上宫墙,让明媚的阳光照到她的身上。于是瘦弱的枝叶迅速伸展,脱掉病态的浅绿,换上了崭新的浓绿。
她愉快地抖开叶子,紧紧缠绕身旁的草木,与他的根交缠在一起,共生一方土。她靠着他,一览宫墙外面的热闹繁华,不知何为忧愁。
春来,他们发芽抽枝,在暖风里摇晃枝叶。
夏至,他们枝繁叶茂,在烈日里开满繁华。
秋临,他们落叶飞舞,在秋雨里结出果实。
冬降,他们凋零枯萎,在冬雪里相拥取暖。
根越扎越深,枝叶绕啊绕,他们绕成了彼此的模样,再难分开。
某个雨天,一只弱小的小黑猫突然来到他们身边,伤痕累累,发出的叫声惹人怜爱。
她垂下长枝,将开得最好的那朵花送到小猫面前,用嫩叶轻抚他的伤痕。
而和她共生的草木呢,则用粗壮的枝叶结成一张网,罩住小黑猫,将冰凉又无情的雨隔绝在外。
小黑猫躲到他们底下,蹭了蹭他们的枝干,柔弱地叫了声,像是在感激他们的庇护。
从那以后,两棵草木有了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踩着他们的枝干爬上墙头,用小小的爪子捣他们开出的花。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叶子时,他们总是忍不住抖一抖,像是怕痒,又像是在笑。
四季更迭,万物生长,小黑猫的身体也跟着抽条,成了一只敏捷的大黑猫。
有次,他和往常一样跳上墙头,一个脚滑,不小心掉到了墙的那边,他们慌张去接,扑了个空。
后来黑猫再没出现过。
她没伤心多久,忽然感觉根部的土壤有所松动,低头一看——
呀!她的根怎么露出来了?
她拼命想扎回土里,但土却抗拒她的深入,不断将她的根往外吐。
西风凛冽,吹得她枝叶零落,吹得宫殿摇晃不已。
强风吹拂中,她抓不住另一棵草木,眼看就要被西风卷走,另一棵草木突然暴长,生出更加有力的枝叶,牢牢将她圈在怀里。
她的根裸露在外,他就从根部延伸出几条枝干供她攀附,让她重回土地。
吹了许久的风停了,她稳住了枝干,他的枝叶上坠着沉甸甸的果实。果实落到宫墙外,换来一片欢呼。
人们称他为神木,前来朝拜之人难以计数。她跟着高兴,开花为他庆祝。猫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黑猫发出的声音。
西风常来肆虐,有次甚至唤来了惊雷。她虽惶恐,却觉得有他在,定会平安无事。西风到底停了,她抬枝一瞧,吓了一跳——
共生的草木叶子低垂,枝条干瘪。
他快要死了。
她不要他死。
他死了,她也会活不下去的。
因为他们的根缠在了一起。
想要救活他的念头在枝干里膨胀开来,枝干不断抽长、抽长,朝着青天生长。
终于,枝条的顶部触到了天。
那根枝条竭力吐出一朵开得最好的花,将花献给了无所不能的天,也将愿望送到了天的耳边。
上天垂怜,那棵草木活了过来。
可是新的危机接踵而来。
有人在宫墙外用石子打他。
每天都有很多人聚集在宫墙的那边,抱着一堆坚硬的石头,坚持不懈地砸他。
他慢慢萎缩,周边皆是被打断的枯瘦枝干。
更糟的事还在后面。
承载着根部的土地开始排斥他,将他的根吐了出来。
西风又起,这次没有草木抵抗。
凶猛的风掀掉屋脊,华美的宫殿摇摇欲倒。
风想要她。
风对她说,只要她随风而去,他就不再肆虐。
她看看快要倒塌的宫殿,又看看快要被土地抛弃的他,再次将枝叶伸到了天空。
厚重的云拂过颤抖的枝叶,高大的神明面目全非,垂头凝视着渺小的她。
她对神明说,愿以身献祭,换共生草木在宫中恢复生机,重新得到万人朝拜。
神明应允,收走了她耗尽养分结出的花朵。
她在天上,俯视宫墙的一隅。
那里只剩下一棵草木。
一棵强壮到无惧风雨的草木。
“公主!大事不好了!”
急切的呼唤将她从睡梦拽回现实。
萧子善睁开眼。
“外面说大皇子殿下变成妖怪,跑进极乐殿刺杀陛下。”
惨无人道的屠杀正在极乐殿上演。
极乐世界被血染成了炼狱。
凶残的高大妖兽无情地用利爪撕碎每一个挡在身前的障碍,一步一步走向瘫倒在地的皇帝。
“来人!来人!救驾!快救驾!”吓得屁滚尿流的皇帝喊破了嗓子。
可护卫都死在妖兽手里,无人可救他。
萧临渊涕泗横流地望着妖兽,试图唤回他的理智,给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子、子慕,你不认识父皇了吗?朕是你的父皇啊。你忘了吗?”
妖兽似乎对父皇两个字有了反应,停在他面前,微微歪头,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吼。
萧临渊觉得计策奏效,控制着颤抖的肌肉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子、子慕,有话好好说。朕是你最亲的人,你想杀了你的至亲吗?”
妖兽凝视萧临渊,利爪垂在身侧,没有果断地扬起落下。
“子慕,朕的好儿子……”
萧临渊柔声细语地安抚妖兽,余光瞥到一把长剑,手蹭着地,慢慢摸过去:“朕的好儿子……”
妖兽静静地看着萧临渊。
萧临渊握住剑柄,瞅准时机,刺向妖兽的心口:“去死吧——!”
长剑刺破衣服,却刺不进妖兽的身体。
萧临渊愈发用力,还是扎不透。
恐惧击垮了脆弱的意志。
他尖叫着,胡乱挥舞长剑。剑身和坚硬的皮肤碰撞,发出类似玄铁相击的鸣叫。
“去死去死去死!”
受惊过度的皇帝和疯子一样了。
妖兽不为所动,像是在看傻子演戏一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过了会儿,他觉得无趣,用利爪抓住剑刃,从皇帝手里夺走了剑,往旁边一掷,剑尖没入廊柱近两寸。
“子慕……子慕……你饶了朕吧……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子慕……”
妖兽嫌皇帝聒噪,两只利爪一合,掐住了皇帝的脖子,制止他继续发出难听的噪音。
“子……慕……”
萧临渊把住两只利爪,死命往外扯。
利爪拢紧。
他眼球突出,惊恐地和妖兽对视。
妖兽在笑,也在默默流泪。
“子慕……”
萧临渊突然想起他和萧子善的名字是他和柔妃想了好久才起的。那时他深爱着柔妃,也深爱着她生下的一双儿女。
柔妃……萧子慕是妖,她是不是也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