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栖礼貌一笑,又问:“这附近有很出名的酒肆吗?我们等下想出去喝一杯。”
“有,出门沿着这条路直走,一百步左右就能看到一家酒肆,那家的葡萄酒很好喝。”
“多谢。”
办完入住手续,四人正要离开,见一支外国商队从门口走了进来,异域长相,不是金铎国的人。领队磕磕绊绊地用金铎语跟店家交流,店家换了另一种语言,他惊呼一声,喜出望外地交谈起来,这次说得很流利。
江羡年边走边感叹道:“店家竟然还会其他国家的语言。”
洛雪烟小声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头发是卷的?”
江羡年兴冲冲道:“看见了看见了,我觉得好好看。”
洛雪烟激动地抓着江羡年的手,附和道:“我也觉得!”
今安在旁听女孩子的谈话,回头看了眼店家,才发现他头发是卷的。他问江寒栖:“江兄,你看……”
“瞎了。”
“啊?”今安在转过头,看到江寒栖冷着脸,不知谁又惹到他了。
他想起江羡年教过看别人心情不好可以试着夸奖转移注意力,决定实践下,想了想,硬着头皮夸奖道:“江兄的头发也很好看。”
“……长嘴非要说话吗?”
今安在见江寒栖的脸色更难看了,转回头,佯装无事发生。
四人洗掉身上的沙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直奔酒肆。
他们一路上遇到过好几支商队,大多数商人听说过金色大蛇的传说,内容大差不差,确实有存在大蛇眼泪化水的情节,但没人知道神泉在哪,他们都说那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在金铎国跑了二十多年商队的老商人如是说,土生土长的店家也这么说,可天养的师父却说自己找到了神泉。
几方说辞综合起来,矛头直指似真似假的神泉。
四人打算去酒肆捞捞情报。
酒肆一楼坐满了人,招呼的人说上层有空余隔间,就是会贵点。换作平时,四人肯定二话不说地上楼,可他们要套情报,要的就是鱼龙混杂,只好在外面干等。
不多时旁边来了一伙人,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腰有佩刀,其中一个抱了个小孩,看身量不过六七岁。
酒肆空出来两桌,四人落座后,洛雪烟格外关注了抱小孩的那一桌,只见男人把小男孩放桌边,是个男孩,长得像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仙气飘飘。虽然用慈眉善目来形容一个孩子有些奇怪,但她只能想到这个词。
论相貌,小男孩和江寒栖都属于神仙那一挂。
洛雪烟转头端详江寒栖的脸,感觉他的五官要更精致些,像活的神仙,而小男孩却像冷漠的神像,看起来要更离俗一些。
江寒栖问道:“怎么了?”
洛雪烟实诚道:“被你好看到了。”
江寒栖看了她一眼,受宠若惊。
第162章 跳舞 酒肆只供应葡萄酒和……
酒肆只供应葡萄酒和奶酒。葡萄酒按照颜色、甜度等标准分为十几种;奶酒是用骆驼奶调制的,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
店员的中原话不太好,叽里呱啦讲了半天,四人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连说带比划地完成了点餐环节。
隔壁桌先点完菜,上得比他们快一些,酒壶摆了一桌,冷切羊肉点了五盘,其中一盘放到了小男孩面前。男人们倒酒畅饮,他在一边风轻云淡地吃着羊肉,就像是端坐在人群中的神像。
江羡年小声道:“他是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孩啊?听说酒肆有趣所以偷跑出来玩。”
她在外面就注意到壮汉和男孩的奇怪组合,一直密切观察着。那些壮汉对男孩很恭敬,而且会听他的命令。
洛雪烟回道:“我觉得不太像偷跑,这么多护卫跟着出来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寒栖接着道:“我猜他是那些护卫的雇主。”
洛雪烟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小孩雇佣了他们?”
江寒栖回道:“他只是长得像小孩,举止可一点都不像。”
今安在突发奇想:“难道他也是个商人?”
闻言,洛雪烟脑子里飘过了带球跑文学中的天才宝贝情节。
小男孩好像是专程过来吃羊肉的。拿起筷子后,他的眼睛再没离开过盘中的羊肉,四人看了会儿就留意起其他桌的谈话内容。
不多时,酒肆中央的台子上忽然传来了琴声,只见两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从两边上台,身穿金铎国的传统服饰,手抱胡琴,唱起了激昂的歌谣。两名舞姬转着圈从两边闪出,短上衣下露出一截纤腰,灵活地扭动,如两条红蛇交缠起舞,吊坠互撞,发出铃铛似的清脆声音。
四个人载歌载舞地走下台。
怎么还带中场表演的?
洛雪烟头跟着舞姬转,忽然发现他们要到她身后的空地上表演,她怕妨碍舞姬施展,拖着凳子往桌边靠了靠。
江羡年看得眼都直了,感叹道:“因因,她们好像仙女哦。”
洛雪烟点头赞同道:“我感觉她们马上就要飞起来了。哦哦哦,快看那个姐姐,笑起来有梨涡。”
江羡年兴奋道:“看到了!”
前不久被夸好看的江寒栖看着惊艳的神情再次出现在洛雪烟脸上,忽而感到一阵低落。她会喜欢任何人,就是不会喜欢他。他闷闷不乐地给自己斟满酒,决心不再看她,突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抬眼,看到两名舞姬站在桌前,伸出手,向两个女孩发出邀请。
舞姬邀请道:“美丽的姑娘,来一起跳舞吧。”
洛雪烟和江羡年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我不会跳舞。”
舞姬笑道:“我们可以教你。”
另一个舞姬热情道:“来嘛。”
江羡年感到盛情难却,把手搭了上去,怂恿道:“因因,陪我一起。”
洛雪烟问道:“真要跳啊?”
江羡年抓起她的手放到舞姬手里,笑道:“来都来了。”
“等……”洛雪烟还没说完,就被舞姬拉了起来,站到空位中央。
小男孩看清她的脸,怔了怔,放下了筷子。
翠花。
方净善默念出少女的化名,警觉地眯起了眼。没有妖物在金铎国兴风作乱,身为除妖师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方净善边想着两人的巧遇,边用食指敲打桌面。一次为偶,两次为缘,三次为命。占卜得出的卦象交织成命运的纺线,指向有过三面之缘的少女。她该不会就是那个阻挠之人吧?所以她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是为了……
食指顿在桌面上。
痛饮的佣兵纷纷放下酒壶,望着方净善等待指令。
尽管雇主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但他们对他和对成年雇主一样恭敬。这单生意是他们的首领贾二接的,说是事成后有黄金为酬,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保护雇主的安全。他们是强盗起家,烧杀劫掠不在话下。
小男孩说话做事慢吞吞的,无形中带着一种让人服从的威压,再加上单进的绝对服从,他们半点不敢造次。
“继续,不用管我。”
酒局继续,方净善玩味地笑了笑,原来他早就遇到了捣乱鬼,甚至还大发慈悲地给她行了方便。他想起天水山庄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那时动手,就跟踩死一只蝼蚁一样轻松。
他这时才想起来看看和少女同行的人,朝隔壁桌子看去,瞧见了眉间有朵金莲的少年,惊诧了一瞬。
江家的长公子?
方净善没见过江寒栖,倒是听说过他天生眉带金莲,是神仙投胎转世的逸闻;也知道这位长公子能力超群,凡是被他盯上的妖物,后果只有死路一条。他顺着江寒栖的目光看向空地,挑了下眉。
两人关系似乎不错,不太好下手。
方净善往边上看了看,见到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暂时没什么头绪,记下脸,又打量酒桌上的另一个少年。
四个人都认识……不如一起除了算了。
方净善一边思考着将四人一网打尽的法子,一边看少女跳舞。
少女显然没什么舞蹈天赋,一旁的同伴已经掌握了要领跳出了舞姬的韵味,她还在同手同脚地模仿动作。乐曲奏响,她跟着舞姬起舞,起初还在努力跟动作,后面就开始随性跳了,边跳边笑,许是因为紧张,脸颊红成了苹果,像上了胭脂。
方净善看着她,思绪穿回百年前的一场庆典。
海面平滑如镜,倒映青空,祝福的绣球如雨点般落下。身着盛装的少女唱着天籁,在海面上翩跹起舞,如踏云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跟着她哼唱,感到轻微的窒息。
美神降临在海面上,而他亲眼目睹了这次伟大的降临。
思绪随海上起舞的少女旋转,凝聚到不远处的少女身上,方净善望着不协调的四肢,笑了下,心想当个乐子看也不错。
另一张桌上的江寒栖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洛雪烟在笑,他也在不由自主地笑,觉得她像一只笨重的小熊,手脚各有自己的想法,怎么看怎么可爱。站位在变换,他的目光始终追寻着洛雪烟。两人的视线交汇片刻,他看到她唇边的笑意更深,意识到她是在对自己笑,空洞的心顷刻间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塞满了。
她就在眼前,比死亡靠得更近。
今安在则在盯着洛雪烟身旁的少女。
江羡年的剑术偏轻巧一挂,挥剑如起舞,跳起舞来更是手到擒来。她的身形柔软得不可思议,就像水做的一样,灵动、纤巧。他看得有些呆了,感觉住在心里的兔子又在用力揣着心门,咚、咚、咚。这声音混入了异域的舞曲,融进了江羡年的舞步里。
今安在有些脸热,方才喝过的酒在腹腔中发酵,脑子转不动了,晕乎乎的,江羡年的身影却在眩晕中愈发清晰,他疑心自己醉了。
一舞结束,洛雪烟用余光瞄着舞姬,照葫芦画瓢地做了个退场里。舞姬面朝她,行了一礼后,将她送回了座位。
坐到冷板凳上,洛雪烟渐渐回神,转头问江寒栖:“我刚刚是不是跳得很难看?”
江寒栖摇头:“好看的。”
洛雪烟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江寒栖点头,回道:“我一直在看你。”
这话洛雪烟倒是相信,每次她旋转都能看到江寒栖在看她,笑意盈盈的,看得很认真。不过她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哪个好人跳舞还顺拐啊?也就自己人捧场。
她拿起酒杯,和江寒栖碰了下,道谢道:“感谢观看。”
江羡年走过来,正好撞见碰杯那一幕,故作委屈地控诉道:“你都没跟我碰过杯。”
“碰,”洛雪烟笑嘻嘻地和江羡年碰杯,“跟江大美女碰个大的。”
江羡年放下酒杯,今安在和她对视一眼,难为情地错开视线,眼睛乱瞟,看到酒壶,拿起来给自己倒酒,虽然他杯子里的奶酒还没喝多少。
酒过三巡,四人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神泉的对话,决定离开去街上逛逛。
走到门口时,今安在被一个酒鬼缠上了。那人张口对着他喊“张哥”,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谅。
“我不姓张,你认错人了。”
今安在好容易才从那人怀里拔出手,那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安静了,倚着门抽噎,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