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择笑了下,笑意没有到眼里。
“这话真奇怪。”谢观鹤也笑,“非要说的话,我也是你哥哥。”
……那也是表的。
陆京择没空和他打嘴仗,他越过他,走到飞机前,望了眼温之皎。
她这会儿抱着身体,蜷缩着,一脸难受的样子。
他垂着眼,将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用手指触了下她的脸。
陆京择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
他对身后的谢观鹤道:“我们还有很多账没有算。”
谢观鹤没有说话,唇有着淬了毒的红,笑却仍是纯良的。
天空的月亮越来越大,森冷的月光照得人也心冷。
另一边,江临琛已经到了盛怒的程度。
他几乎懒得再理会裴野,因为事情的失控使得他十分头疼。
愤怒,焦虑,担忧等等情绪激得他有些失声。
“嗡嗡嗡——”
他上了车,接了电话,刚接通,一道畅快的笑声就响起了。
江临琛脸色铁青,“顾也,笑够了没有?”
“没有。”顾也笑得更加开心,狐狸眼都弯起来,“我说过,你以为……你把我弄到国外,我就毫无办法了?”
顾也轻声道:“江临琛啊,聪明人不止你一个。你说你,非惹我干什么呢?”
他语气闲适,“我现在就等着接机了,不像有些人,还得回去开会。”
“是。”江临琛扯了下唇,却仍保持着温和的语气,“不过你知道吗?你为了隐秘起见,肯定安排了两段航线,第一段和裴野的航线接头,但你信不信,等第二段航线的时候,谢观鹤就会安插新的航线提前带走他们。因为……温之皎,这一周都和谢观鹤住在一起,你觉得他会放温之皎跟裴野走吗?”
“操。”顾也冷不丁骂了句脏话,“个狗东西算计我。”
但几秒后,他立刻笑起来,“你是希望我这么说吗?”
顾也笑得更张狂了,“你以为我想不到啊?我就是恶心你也舒服了,谢观鹤可不会发神经跟她求婚。你觉得他危险性大还是你大?”
“随你怎么说。”江临琛笑了下,“我要回去开会了,不像有些人,要接一架只有裴野的飞机。”
顾也也笑起来,“我可以不接飞机,但有些人能不开会吗?”
江临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用力打了下方向盘。
这一刻,江临琛发觉江远丞确实有些本事。
跟这群叼人还能做兄弟?这一整个共轭恶心链,互相恶心算计。
江临琛想来想去,一打方向盘,还是往裴野的别墅区开去。
无论如何,事情还没成定论。
车朝着别墅区开去,飞机则从别墅区后山飞走。
月亮一步步坠落,天空的墨色越来越浅,天光熹微。
飞机停在一座山上,温之皎在恍惚中清醒过来,飞机的舱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她便哆嗦了下,而裴野站在舱门外。
裴野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住她,“还冷不冷?等会儿下山了就不冷了。”
温之皎迷迷糊糊的,“什么山,什么东西,哪里?”
“哦,你被我劫持了。”裴野拦腰抱住温之皎,笑起来,头发在阳光下镀了层金光,“不吓你了,就是……带你来玩几天。”
温之皎还有些糊涂,挣扎着从裴野身上下来了,迷惑地看了眼周围。很快,她看见成片连绵的山,高壮的绿植,放眼望去,堪称深山老林。
温之皎:“……?”
啊?等下,她不会真被流放到山里放牛了吧?!
啊啊啊啊啊!救命!
温之皎吓得摸自己的脑袋,脸,身体,反复确认自己是否在梦中。但摸着摸着,她突然发觉自己不知穿着谁的外套,口袋还沉甸甸的。
她伸手摸了摸,裴野也奇怪道:“你摸什么呢?”
他话音落下,他望见温之皎摸出了一把沉甸甸的枪。
裴野沉默几秒,举起手投降,“我认罪。”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便望见温之皎尖叫起来,手里的枪也和烫手山芋似的扔来扔去。
这一刻,裴野也尖叫起来,“皎皎,冷静,小心走火!”
温之皎一脸崩溃,“我怕啊!”
裴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禁锢住她的身体,“别怕,我比你更怕,冷静,冷静!”
第82章
清晨总是冷一些, 山上更如是,遍地绿植,隐蔽较深。一阵风吹来, 清新湿润的风袭来,吹得她大脑清醒了许多。
温之皎被裴野哄着冷静了下来,也将枪塞回了口袋里。好一会儿, 她拉开了与裴野的距离, 脸上仍没有什么好表情。
裴野感觉到她的抗拒,一时间也没说话。
“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温之皎憋了好半天, 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回去赛车了。”裴野望着她,话音却轻快了些, “我要把你带出去, 关起来。”
温之皎的眉头拧紧了。
他脸上带着点恶狠狠,昂着脑袋,像是有点忍不住笑, “带你来这里, 是因为我知道你这人事情特别多,准备磨一磨你的性子再带你……”
裴野说到最后,嘴唇有点抽搐,憋不住笑出来了。
温之皎一时间有点被他吓到,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她嘴巴张了又合,又后退起来。
“好了,是玩笑。”裴野清了下嗓子,眼睛却弯了起来,“我……确实要走了,但走之前, 我一直有个心愿。”
温之皎没说话,等他继续。
他没有看她,鞋踩住几颗野草,像是觉得有些尴尬,“我想单独和你相处几天。”
“有时间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在有机会的时候,我又没有能力。”裴野像是鼓足了勇气,看向温之皎,黑眸有着认真,“之后你会回到A市,我也会去国外,不再打搅你。”
温之皎仍然不太能相信他,她蹙着眉,小声道:“你昨天怎么看都像是要把我关起来囚禁,你真的会让我回去吗?”
“不这样,我就没办法带你出来啊。”裴野笑了下,“你想想,我要是发疯把你关起来,但最后只是带你出来玩,不就显得我人好像还可以了?不过,我最开始很崩溃的时候,是想过把你绑到国外的,后来改变主意了。我能说我喜欢你吗?还是我该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即便那种兴趣也只是懵懵懂懂的,一厢情愿的暗恋所带来的幻想。
他张开手臂,在草地上走了几圈,发丝也被风吹动着,身上那些疲惫也像被吹散了。
温之皎听他这么坦然,倒是有点信了,顺带生出了不少想作的心思。不过她却只是摸自己的指甲,语气有些受伤和疲惫,“你……怎么改变的主意?”
她继续道:“这里深山老林的,我害怕……”
“你手里可有杀伤性武器呢。”裴野转过头对她笑,眼里有着些恶趣味,“我要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你对着我脑袋来,行不行?不过脑浆炸出来,应该还挺脏的,血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会——”
“啊啊啊好了别说了!”
温之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打断他。
裴野再次笑出声来,这才回答她的问题:“你问的,怎么改变主意,嗯……”
他看向了温之皎。
她身上披着外套和他的冲锋衣,头发有些乱,脸上也蹭了不少灰。植被肆意生长,极高的野草到她腿部,露水沾湿她的裙摆,晨雾让她娇艳漂亮的脸庞多了几分精怪似的朦胧。
裴野想起来谢观鹤的话。
“你如果没有周全的本事,你不仅关不住她,还会让她恨你。”谢观鹤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当他回头看裴野时,脸上便有些怜悯,“刚刚超市门口,那两个打闹的小孩,他们的母亲身体虚弱,常年住院,父亲忙于工作,极少探病。舅舅心疼他们的母亲,三不五时就带他们来探望母亲。”
他们走出超市,到了几步外的花树下,那两个起先打打闹闹的小孩也累得气喘吁吁。花树的树荫下,风一吹过,便有花瓣如雪簌簌而下。
“你看得出来,他们正是顽皮的年纪,家境不错,缺少管教,所以格外吵闹。”谢观鹤笑了下,指了指两人身旁的长椅,“昨天,她在这里坐着,被他们撞倒了。她让他们道歉,但他们偏不,倒骂她大妈事真多,她就生气了。”
裴野被他的话所吸引,下意识也看向长椅,愣愣道:“然后呢?她气哭了吗?”
他印象里,她很有些娇气,可偏有些怯弱,便总生闷气。
“不,她夸他们的水枪帅,又夸他们很酷。”谢观鹤笑意深了些,“小孩子,爱恨情绪总是快,没几分钟,很快便觉得觉得她是漂亮大姐姐了。”
裴野叹了口气,“她也太好欺负了,之后他们有道歉吗?还是怎么样?”
“之后,她突然冷着弟弟,只和哥哥说话。不一会儿,弟弟就生气委屈地哭了。她就和弟弟说,你哭得真丑,为什么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可爱呢。”谢观鹤话音很轻,像是在讲寓言故事,“弟弟哭得更厉害,她就她支使哥哥去给她买糖,说她相信他肯定能办好这件事,等买回来一起吃。哥哥就开心地去买糖,一回来,她开始发火,说为什么这也买错了,他怎么这么没用,还是弟弟更乖更厉害的。”
谢观鹤望向裴野,脸上的笑仍是淡淡的,可眼里却有些愉悦,“你猜结局是什么?”
裴野很有些心惊,感觉脑中的人影也变得模糊起来了,“是……什么?”
谢观鹤笑道:“是哥哥弟弟都哭了,体面人家的小孩儿也一样在地上打滚撒泼。而她,坐在椅子上吃糖看他们哭。”
他话音刚落下,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小孩的尖叫,“你都玩了五分钟了,该我玩了!”
裴野看过去,他们似乎在抢一个玩具。
“为什么给你玩,这是给我的!”
“我也要玩,我不管,给我!”
两个小孩打成一团,没几秒,超市里冲出一个人影,强行分开他们。可小孩一哭,总是此起彼伏,停不下来。
裴野的手指动了下,看向谢观鹤,“这是她送的?”
他虽是独生子,但他知道,给几个孩子买玩具没有只买一个的道理。
谢观鹤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道:“知慕少艾,但你未必了解她,也未必能留住她。要让她能想到你,要么,你有用,要么,你能离开得是时候。”
“人人都想关她,得到她。那你就做给她自由,不想得到她,但不得不离开的人。”谢观鹤意味深长地看着裴野,“也给你自己一个看清楚她的机会,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心里那个人。是,日后争取尚有余地,不是,就了无牵挂地想做的事。”
裴野不置可否,望着谢观鹤,“你呢?”